拍翻御史大夫-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尚书左右仆射都是一身紫袍出堂相迎,往年因为知贡举的大多是礼部侍郎,因此宰相们只在堂中等候,不过今年知贡举的是同为宰相的李千里,加上除了朝会出来露个面,平日几乎足不出户龟在礼部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尚书,竟然会出来捧徒子徒孙的场,自然需要出堂相迎。
「韦年兄,好久不见。」中书令拱手。
「中书相公还是这么神清气爽,令人羡慕。」韦尚书说,他们两人是同榜进士。
「韦尚书,什么时候再给我指点指点?」门下侍中搓着手说。
「门下相公何时留直,请来礼部,我们手谈彻夜啊。」韦尚书笑着回答,门下侍中也是个棋迷,但是却下得一手屎棋。
「十七舅怎么来了?」尚书右仆射连忙搀着尚书手肘,执礼甚恭,因为他家太夫人正是韦尚书的长姊,所以两人年纪虽差不多,却是舅甥。
「来给爱徒撑腰啊,阿姐还好吧?」
「好,就是爱吃油封肉,不肯忌口,阿舅有空也说说她。」
「行啊,我明日下朝去见阿姐。」
「内人正念叨着十七哥跟大姐呢!要不明日我们也去右仆射家?」左仆射说,他的妻子是韦尚书堂妹,说起来,右仆射还得叫左仆射一声姨夫。
「小妹还好吧?」韦尚书问。
「都好,最近就是照顾我那傻儿子。」……
五个人唠叨起家常就唠叨个没完,直到李千里在旁重重一咳,才入堂去,李千里一瞄旁边的堂吏,堂吏连忙高喊「御史大夫兼弘晖六十年恩科主司李领新及第进士见相公。」
按着原本的礼仪,主考走进去后,堂中还要有一个小吏故意斥退他,主考喏喏称是退到旁边,算是给新科进士们一个下马威,意在告诉他们『连你老师在宰相面前都这么卑微,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别太嚣张』。不过这次的主考基本上从做进士时就嚣张到现在,而且中书省诸吏根本没人敢担当斥退御史台主的任务,一个个哭爹喊娘直说『上有八十高堂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儿如果这时候死了孤儿寡妇靠谁去』,因此里面那四位相公无奈何只得删去这段。
因此李千里昂首直入中书正堂,一如既往坐在他的位置上,接着是状头出来说「二月二十七,礼部发榜,某等幸忝成名,皆在相公陶镕之下,不任感惧。」,接着状头与其它进士依名次自报姓名,然后中书令代表大家给予一番勉励话语,李千里随后起身告罪,因为今天有御前三司推事,必须赶去,于是由礼部尚书代替,带着进士们往中书舍人院去,进士们又与中书舍人见礼,再回到中书正堂东廊下,与舍人、尚书、侍郎敬酒,这就算完成了过堂礼。
「劳烦侍郎带进士等出去。」韦尚书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啊了一声「璇玑,听说妳识得河东名棋手崔十娘?」
谁?虞璇玑不解地看着韦尚书,尚书看向她,呈两条线的眼睛稍稍撑大了一点,透出一闪而逝的亮光,虞璇玑迟疑地说「禀太老师……算是有一面之缘……吧?」
「那太好了,老夫正解不开她的棋谱,妳与老夫同行,一边走、一边说来。」韦尚书一脸『得遇救星』的表情,识趣的侍郎自是赶快把人带走,韦尚书便自带了虞璇玑从另一边往礼部走。
太老师与徒孙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韦尚书悠哉地说「璇玑啊……千千一直说妳是傻鱼,妳不傻嘛!」
「也不算聪明啊,如果聪明就不会被老师欺负得这么惨了。」
韦尚书呵呵直笑,背着手慢吞吞地晃悠着走「哎呀,我们这一系,全都选了跟自己不同个性的做徒儿,太老师是多才多艺翩翩佳公子,而座师比市井流氓还粗鲁,老夫是个温吞水慢郎中,千千冷峭毫无生活情趣,最后选了妳这风流才女做弟子,真不知后来会怎么发展呢?」
「太老师的老师是哪位呢?」
「喔,该跟妳说说师门,老夫的太老师是太原王摩诘,老师是贵乡郭沅震,老夫京兆韦氏,千千是陇西李氏,这妳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个师门组合也太有创意了吧?虞璇玑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王摩诘是五姓出身,少年登第,诗书琴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虽说宦途中也遇过一些磨难,但最后也官至尚书右丞,风度翩翩飘逸如仙。但是郭沅震出身寒门富室,虽也是少年及第,但是仗剑任侠,而后佐上皇之父登基,半生几乎都是武官,他的故事相当有传奇性,什么砍野猪精、把四十万钱全数赠给穷人、出使土钵、打秃掘、镇凉州……总之在传说中是大侠一样的人物,却没想到会是王摩诘的学生?他们师生俩怎么相处啊?王摩诘谈山水,郭沅震谈拳谱,王摩诘奏高山流水,郭沅震配唱酒肆小调?这个组合要再配上眼前这位行事温吞只喜欢下棋的尚书,也实在太奇妙了点。
「王郭二位都是前代名宦,太老师与老师亦为国之栋梁,学生惶恐。」
「也没什么,我们是我们,妳是妳,照着妳自己的性子去做官,也就是了。」韦尚书一步三摇,虞璇玑只得把脚步放得更细更碎,以免超前「千千倔强,处事不肯圆滑,总是明火执仗硬干,对我、对陛下还算有礼,但是对旁人就猖狂了,对妳,只怕也是夹枪带棒不知温柔,他这人就是这个性子,越是唠叨,其实越是在意,不过这小子眼毒,不会看错人的。妳要知道他的性子,顺着毛摸,也就不难相处。」
原来是给李千里缓颊来了,看来老师也不好当哪!虞璇玑心想,拱手说「学生明白。」
「不过这不是我特别与妳深谈的原因。」
「咦?」
「他根本就不讨厌妳,这事我猜妳早就知道了。」韦尚书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又是那一闪而逝的犀利目光「要不,妳也不会拜他为师,他刚刚当着众人扫妳脸,若是妳不明白,也不会没有一点委屈神色。」
真正眼毒的是太老师你吧?虞璇玑一凛,低声说「学生与老师几次相处,老师虽口中斥骂,却依旧护持,因此明白老师拳拳爱护之心。」
「好孩子……」韦尚书又是呵呵地笑了,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我要与妳说的,是我把千千托付给妳啦!」
虞璇玑惊讶已极,连忙追问「托付?老师位居宰相,学生何能得当托付二字?」
「他个性太强,认定的事,粉身碎骨也要完成,浑然不顾自身,任官二十年、掌台七年,御史台官也大多与他一样奋不顾身,但是,朝廷局势似是有变,妳往后在他身边,要更加警醒,一有机会就圆事、缓事,有些事情,不用做得激烈也有一样的效果,妳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老夫要妳做的事。」韦尚书像闲谈似地说。
虞璇玑却一躬,镇定地说「恕学生愚钝,不甚明了。」
韦尚书似乎有些诧异地沉默了片刻,又呵呵直笑「老糊涂了,老夫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刚刚是在说下棋吧?」
装傻也装得太……虞璇玑心中嘀咕,看来这位太老师是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他不继续说,自然她也不再问,只是默默把他的话记下来,心中暗自琢磨。走到礼部,韦尚书自进了官署,虞璇玑继续往前走到安上门,沿途经过了御史台,猛地想起要联络红妆会现任会长郭供奉,便入内找人。
「状头稍候。」上次那位领她去见李千里的令史请她在门房稍候。
虞璇玑支颐沉思,刚才没有贸然答应,也不是没听懂,究竟朝中有何变故?是什么事能让礼部尚书自认无力劝阻李千里,而命她暗地替他周旋,以降低他可能受到的冲击?她一个新科进士,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替他圆事吗?李千里已是位列台阁,嚣张霸道不是一两天的事,后面又有上皇,谁能扳得倒他?
「哎呀?这就是虞妹妹吧!」一个爽直的女声传来,虞璇玑抬头,只觉眼前一亮,来人穿了一身绿袍,服色都按着规矩来,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袍子裁了腰身、加了胸腺,穿起来更显得身材劲辣,没戴帕头,梳着螺髻,额上一点俏皮的花黄,容色艳丽,风情万种。
「小妹虞璇玑,姊姊是郭供奉吗?」
「要不还能是谁?」郭供奉娇笑着,自挽了虞璇玑手臂拉到自己公房去「恰好也到了用饭时候,妹妹留在台中吃饭。」
「不敢叨扰姊姊。」
「哪的话,御史台还能少妹妹一口饭?放心,我们本就备着有人中午洽公的份。」郭供奉不待多言,自把虞璇玑推到公房里,不一会儿回来,托盘中放着一碗油焖笋封肉、一碗豆酱拌山薇、一盅百岁羹、两碗黄粱饭,菜都装得满满的「懒得装成两碗,横竖我也不在意吃妹妹口水。」
虞璇玑正拿起一碗饭要吃,闻言不禁错喉,这位郭供奉作风大胆是早有耳闻,未考进士前,是长安富商之女,父亲死后,独自经营了好大产业,最强悍的是,据说三个子女都不同父亲「姊姊如此交心,小妹也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台中另外两位女官,一位是我同年秦监察,年已六十,冷肃罕言,我跟她说不上话。另一位是岑主簿,晚我一科,跟我差不多年记,丈夫就是刘侍御,新婚不久,两人感情好得蜜里调油,岑主簿又身怀六甲,午饭自然是夫妻俩一起吃。害得我吃饭也找不上人一起吃,要排到跟台主一起吃的时候,一定会排上中丞做陪,我随便说点什么,他们俩就装道学,一群烂男人!所以妹妹妳来,真是太好了。」郭供奉劈头说了一大通话,一直给虞璇玑夹菜,堆得她碗里小山一般「妹妹是来跟我说玉台宴的事吧?」
虞璇玑塞了满嘴饭菜,咽下去才说「欸,此次是我联络,正要与姊姊通气呢。」
「我也正要问妹妹呢,妳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咦?」
「喂!不要连妳也装处女!」郭供奉嘟着嘴,用筷子指着虞璇玑说。
「倒不是小妹装清纯,是姊姊怎么问起男人来?」
「玉台宴上没有男人,还搞个屁?」
「不是姊姊说了,玉台宴是女进士的聚会吗?」
「男进士有妓女作陪,女进士宴不叫几个男人陪酒还叫宴吗?这种事都是我决定了,上回找的是几个东西市上卖大力丸的壮汉跳裸舞转车轮,功夫真不是盖的,这回我还没想到找什么,就看妹妹妳了。」
虞璇玑听得目瞪口呆,跳裸舞转车轮也……她咬着筷子说「可恨上次没来考试,转车轮绝技我也想见识见识啊!」
「妳这次要看也行啊。」
「可是这样就跟上次重复了不是吗?」虞璇玑说,郭供奉点头,她侧头一想「我对瘦弱男孩没兴趣……要不来个裸胡腾如何?」
「妹妹喜欢胡人?」郭供奉眼睛一亮,一脸相见恨晚「吃这么重口味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了。」
「淡色眼睛直勾勾的才诱人哪!」
于是这对相隔三届的女进士,便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玉台宴的安排,因为御史台只有半个时辰吃饭时间,所以虞璇玑确定了时间地点就赶紧告辞,以免打扰郭供奉办公。入皇城的惯例,除非是三品以上高官,否则从哪里进就哪里出,这样才能对得上人数,所以虞璇玑从安上门出来,去牵了霜华,直奔青龙坊期集院。
话说这期集院是进士团为进士们暂时税的宅第,往往气派非凡,每个进士都有一个房间,好像让进士们能就近办宴会、多认识多亲近,可说是未来一个月的宿舍。虞璇玑进到期集院时,倒是静悄悄的,门房上一个进士团的人说「女状头吃过了吗?厨下备了菜。」
「我吃过了,其它人呢?」
「都吃过了,眼下都在房中睡午觉呢!」
虞璇玑问了自己的房间,女进士们的住所安排在曲江边的一处院落,十分僻静幽雅,虞璇玑入得院落,与见到的几个同年打过招呼,自来到挂着名牌的房间,房间算是中等大小,里间放着床榻跟妆台,一扇纱屏隔开,外间则放着茶具几案书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虞璇玑的东西早已打包好交给进士团,因此也都摆在房中,她脱掉穿了一天的皮靴,除了罗袜,摘下帕头,脱去白袍,打开衣服包袱,披上一件宽袖绸衫,随便在腰间绑了带子,头发也不松,便躺下休息。
「唉……圆事……缓事……有这么一个寻事的主,谁圆得过来?」虞璇玑轻叹一声,翻了翻身,把头埋进被中「误上贼船了。」
午后的春风徐徐掠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