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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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楔子
弘晖五十九年.梁国西京
话说明年是梁国女皇登基六十周年的大庆、同时也是太上皇九十大寿,所以一连串的庆祝活动,从今年底就要开跑,一路要热闹到明年正月大庆之后才算圆满。
梁国开国以来就严格执行宵禁,每到黄昏便击钲三百响,三百声过,西京城一百二十八坊纷纷关闭坊门,严禁出入。
但是京兆府为了配合登基六十大庆与太上皇九十大寿,十月便特别上奏要求从除夕至元宵日止,全城金吾不禁,年事已高却越老越疯的太上皇正巴不得能溜出去玩,自然是死乞白赖地要女儿大人批准,年近七十的女皇闹不过老爹爹整日滚地不依、扯须嚎啕如丧考妣的无赖状,也只好准奏。
诏书一出,太上皇连忙与一票退休老臣开始设计路线,自有一番热闹。百姓知道宵禁解除,浑似开锁猴儿一般,也都摩拳擦掌排下了各种行程,什么逛庙会的、逛夜市的、抢头香的、钻神舆的、除夕子夜摸完皇城大门上八十一颗铜钉保一年平安赚大钱的……等等,总之是兴兴头头地开始置办各样货物了。
这番热闹景象,自是看傻了一干从外地进京的人,别说是百姓,就是进京述职的官员们,也都睁大了眼,想看清楚百姓们在做些什么。
赶在这批热闹中进京的人群中,还有一些是准备奔赴正月进士科举的州府士人,一般来说,参加科举的人大多在半年到一年前就会来到京师,只是有些地处偏远、盘缠不够或者有些其他原因的,最慢要在十月到达,并向礼部报到才算数。
不过,梁国的进士科考与其它国家有些不同,在那些走进礼部缴费报名的士人中,桃红柳绿的商家之女、环佩玲珑的大家闺秀、荆钗布裙的小家碧玉乃至于黑衫白裙的寡妇人家一应俱全,年龄也与男性士人一样从十六岁到六十岁都有,甚至有女儿、母亲搀着奶奶,三代同堂来报考的。
不过这番景象也是近十年才开始的,根据史馆那票没事闲嗑牙的史官不负责爆料表示,进士科考之所以设置妇女保障名额,实在是因为太上皇始终觉得女人比男人贴心。
史官某咳了两声,一敲惊堂木「话说上皇当年一力把年仅八岁的小女儿拱上皇位,五十年来积极致力于扭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有观念。弘晖二十年,上皇提出了『女子无才岂有德?才德妇人堪讴歌』的口号后,我等官员可谓万众一心、将士用命,眼看水到渠成指日可待,但是谁也不敢开第一炮,就怕说的不对引火烧身,今上也不敢贸然提出女子任官的方案。上皇等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眼看三十年过去,心头发急,于是终于使出了破釜沉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怀揣着弹簧小刀上朝,扬言不开女子科考就当场剖腹死给大家看,吓得我等诸官屁滚尿流失了魂,今上英明神武、乾坤独断,于是下令来年进士科考开十名妇女保障名额,上皇这才破涕为笑。于是,我梁国成为天下第一个女子入仕之国,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到底史官说的可信度有多高,各位看官切勿深究,总之,十年前的梁国进士科考开了三分之一的妇女保障名额后,虽然女性官员因为资历尚浅,加上有人五年请了两次产假等等原因,暂时还不成气候,但是女性官员的发展似乎大有可为。
今年是女皇登基六十年特开的恩科进士考,不少去年落选的男女士人也就顺势再考一次,也有不少是去年来不及进京的,今年也连忙地赶了来,因此礼部的报名处天天都有人来报到。
这一天,两个留守的礼部书令史坐在礼部一进门的『弘晖六十年恩科报名处』旗下,正在下大棋。
「轰你一炮!」
「我断你后路。」
「宰你的象。」
「嗨呀!我的象挂了,可恶,我砸你的车!」……
就在两位书令史一连串无意义的叫嚣声中,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两位书令史恶狠狠地转头一瞪「干么!」
「抱歉,在下是来报名恩科的……」
「那还不快把荐章跟过所拿出来!」其中一个书令史一边说、一边不悦地将棋盘拿开,另一个拿出名册跟笔墨「喏!快把名字、籍贯、落脚处写一写,交出五贯文报名费。」
「是……」
两个书令史急着下棋,并没有认真盘问籍贯之类的问题,横竖之后有其它人会去查访核实,收了报名费后,撕下一张回执丢给来人「拿去,三月三来考试,没来不退钱。」
那人诺诺称是后便离去了,捧着棋盘的书令史连忙要把棋盘放回去,另一个书令史却将名册拿过来仔细一看「哎呀!」
「怎么了?」
「刚才那人……」
「怎么?」
「是鼎鼎大名的虞八叉呀!」
「虞八叉?是默数到八就能写出文章的那个刀客虞璇玑?」
「正是她!」
两个书令史面面相觑,又都大笑起来……
「虞八叉一定是没探听这回是谁当主考才敢来啊!」
「就是,要是这次的主考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回可是人称志比金坚、心比墨黑的御史大夫当主考,他最讨厌这种有才无行的人了!」
「虞璇玑这回死定了!」
被议论的主角,南陵才女兼为人捉刀的刀客虞璇玑并没有听见书令史们的话,却「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她甩甩头「西京真是冷得邪乎。」
其实,更邪的还在后面呢……
(炫)(书)(网):揪竟,黑心御史大夫是什么人捏?
卖麴翁
进士是梁国最困难的入官途径,能够顺利通过进士科考的人,就能担任梁国数万官员中占少数的清要官,所谓『清要』并不是指不贪污的清廉,而是只有士人才能担任的清贵之官或者机要之职。总而言之,只有循着清要系统逐步升上去,才有可能成为掌管国事的重要高官。
清要官除了进士出身为优先选择外,贵族或者高官子弟也可以荫任的途径取得清要官职,又或者接受以经学考辨为题的明经科,但是不管是明经或荫任,出路与名声总是矮了进士科一点。
进士的名声与出路既然好,自然有许多人抢着考,而主考的官员在名义上是新科进士的老师,有这一层师生之谊,将来老师提拔学生、学生拥戴老师,好听点叫做提携后进、敬老尊贤,事实上叫做蛇鼠一窝、交上贼下,其中多少油水好处来来去去,自是不在话下。
因此,主考一职也是官员抢破了头也要争的好事,曾经有某官员看着自己选拔的进士前来拜见后,心情大好,而对夫人说「我为夫人置了三十处庄园。」
「老糊涂了,你哪来三十处庄园?」
「这三十名进士就是三十处肥滋滋又美滋滋的庄园啊!」某官员拈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
夫人却微笑,对丈夫说「那夫君你老师的庄园看来是废弃啦!」
原来,这位官员跟自己的老师利益兜不拢闹翻了,而后还联合老师的政敌把老师赶下台,难怪夫人要如此说了。
有鉴于历年来主考与新科进士撕掳不净的关系,这回恩科取士,女皇一连否决了尚书省提上来的几十个名单,为了不让朝臣继续插嘴,在大朝会时直接点名御史大夫「李爱卿,此番恩科需取些才学卓着之士,你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必能为国择贤取才,朕有意命你为此次恩科主考,爱卿意下如何?」
朝堂中传出一片惊呼抽气之声后,群臣嗡嗡地小声议论着。
「让台主做主考?」
「不是让皇叔襄王做主考吗?」
「台主做主考,准进士根本是直的进去、横的出来吧?」
「唉!看来户部要准备发慰问金了,一定会有人被弄疯的,真可怜。」
但是,背对着群臣的御史大夫、也就是官员们所称的台主,直挺挺地站在朝班前段,一身紫绫为面的圆领衫、腰束饰玉革带、带上垂着一枚金鱼袋,群臣的议论这样明显,他却连偏头看一看都没有,连金鱼袋都不曾一晃,依然那样直挺又有些僵硬地一躬身「君有命,微臣不敢辞,愿拜领恩科主考一职。」
「他接了……」门下侍中摇着头,叹了口气「完了,这下一定闹出人命的。」
「你要赶快准备成立新科进士治丧会呀!要不然会来不及的。」中书令偏过头去出主意,又小声对尚书左仆射说「上次李台主接明经科考,我那时候就是没准备好,结果家属还抬棺来我家门口闹事,真是,关我什么事。」
「还好我家儿子昨天摔断了腿,今年考不了了。」尚书左仆射拍拍胸口,感激地看了同僚右仆射一眼「蒙你昨日吉言啊,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哪里哪里,是令郎福大命大……不过刚考进士就遇到李台主,运气真背。」右仆射压低了声音说。
女皇瞄见群臣交头接耳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看来李爱卿果然字如其人,字是秋霜,为人也如秋霜一般令人敬畏啊!」
「字是家父所取,微臣自认并未刻意使人畏惧,御史台一向奉公守法,也无任何可惧之处。」
睁着眼睛说瞎话……群臣不约而同地在心中说。
话说御史大夫他爹真有先见之明,取字秋霜,结果行事风格跟秋天一般充满肃杀之气,为人则跟霜一样又轻又冰,冷淡是不用说的,最重要的是轻,做什么都不着痕迹,等你发觉的时候,已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就连说话都是这样又轻又冰。声音是正常的中低音没错,但是讲话的语调像水面的霜,淡淡的、平平的,不使一丝力似的,讲话的内容也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腔,却直接把别人刺探的意图挡回去,让人哑口无言。
「既然李爱卿答应了,中书省替朕拟旨,门下省勘合无误后,发送尚书省下任命状,退朝。」
※※※
女皇带着一干内侍宫女离席而去,群臣这才起身,此时,左右千牛卫的军卒才打开殿门,群臣便在通事舍人的引领下鱼贯而出。
虽说出殿入殿自有规矩,但是出殿时免不了跟前后左右交谈几句,因此群臣分成了几群,小声地讨论刚才的政事,就连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乃至于年事已高的三师三保也压抑不住地说起话来。
在这群吱吱喳喳的声量不亚于五百只鸭子的群臣中,御史大夫与他属下的御史台官员,却显得特别安静。
中书令是太师的儿子,此时搀着老爹往外走,一不小心撞到御史大夫的手肘「李台主,真是失礼。」
「中书相公请别这么说。」御史大夫微微低了低头,侧身一让,表示请中书令父子先过。
「秋霜呀!」太师完全不用台主这个称呼,直称其字,笑眯眯地勾着御史大夫的肩膀,好像是他几百年的好朋友似的,完全无视于一众群臣惊讶的神色「这回这么干脆接了主考,是想收钱呢?还是想收人?」
「国家开科取士大典,下官岂敢收受贿赂。」标准官腔。
「喔?那么是想收人了?」
「国家开科取士大典,下官岂敢培植私人。」还是标准官腔。
「喔?那你想干啥?」
御史大夫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太师,突然冷冷地笑了笑,太师看着他,也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御史大夫一揖而别,带着一众御史台官员,迈着比军队还像军队的整齐步伐离去。
「爹,他笑什么?」中书令连忙问,群臣也赶紧凑过来,竖起耳朵听。
「他说『我想让新科进士知道,没诚意没觉悟别来混吃等死,找块坟地埋了自己别耽误家人耽误朋友耽误国家』」太师翻译似地说,微笑起来「哎呀,御史台还是这么性格。」
太师父子离去后,尚书左仆射问门下侍中「侍中,李台主刚才有说这么多话吗?」
「仆射相公有所不知啊,目前只听说上皇、今上跟三师三保能读懂李台主的表情,传说只要能看得懂李台主的表情,就能成为三师三保那种等级的名臣!更重要的是,只有看懂李台主的表情,才能成功压住他呀!」门下侍中夸张地散布着没有根据的传说。
「喔喔喔?那侍中您看得懂吗?」
「看不懂……仆射相公您呢?」
「看不懂……」
「我看……我们还是当完这任就退休好了,我没自信压住李台主。」
「不被他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