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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青鸟公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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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路实是难熬;云夕虽是惧怕寒意,但是就这样暴晒在烈阳之下,在毫无树木遮蔽的荒丘古道上孑然独行,实在不是件美妙的事情。云夕饮着水囊的清水,左右寻着安静清凉的所在,准备先避避午时的日光再赶路。又行了许久才发现半里外的山道下是深绿的一片,云夕欢呼一声、向那片密林飞驰过去。云夕牵着小白马走进林子,顿觉一片清凉沁入心脾;这里似乎是人迹罕至的所在:草长过膝,溪流隐在草叶之下,只在流水最急促的地方,能看到一线水面;许多古木的树叶密密地伸展交织在一起,向上几乎看不到日光。中原的林木多是一些耐旱的树种:这棵是油松、那棵也是,这边的都是云杉,还有龙柏、扶芳、椿树和槐木,生着长刺、开满白花的是接骨木……云夕一一指认着,突然想起来这些都是宋御说教她识得的。从燕地到北亳,他们也经历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啊!云夕想到宋御说温文的笑容、温暖酥心的拥抱,胸际没来由地一窒;她摇摇头将不快的念头抛到一边,带小白到林中的溪水处。白马‘逾辉’只饮了几口水就惊觉地侧起耳朵,云夕安抚地拍拍它的颈子,“不要担心,是一只虎……待会我用灵气将你护起来,它无法近你。”白马闻言放心地继续饮水、食草。云夕看到旁边有棵树的分叉几乎平行于地面,可以当作休息的所在,便跃到那棵高树上,先念了个咒语给小白护身,自己松松地卧在树杈上,舒服地叹了口气。自然界的生灵大概只有人类睡眠最少吧,云夕这样想着。她们神族的生活习惯却是与动物相似:白天只要没有感兴趣的事可做,那就去睡觉;更别说日落之后到太阳升起这段阴寒的黑夜,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她们合上眼皮会会梦神。“吼——”“吼——”两声虎啸震得林中的树叶簌簌发抖。“叫什么叫?!嗓门大就了不起啊;吃点东西快去睡大觉吧。”云夕嘀咕着在树杈上翻了个身、继续安睡。没过一刻,她忽地坐起身来,‘有人走近的声息!’云夕探头向不远处望去。一个黄色带黑斑的巨大身影从树后草丛中渐渐现出身形,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黄虎的面额正对的是一个灰袍佩剑青年男子,他的手中正用力挽着一把搭了箭的弓,两眼瞪得比虎目还要正圆。云夕想起来:这个男子正是先前喝问她是哪家仆役的剑客!
他的同伴呢?
老虎已微微下蹲,瞪大一双虎目热切地盯着从树丛中闪出的这个青年:这是它初步定下的午餐。男子怒啸一声,手腕略抬,弓上的长箭已嗖地射出!
黄纹老虎将头一昂、狂吼一声:那箭已卟地一声,重重地射入了老虎的头面左侧的树木当中!这下老虎当真是发怒了:它仰天厉吼数声,持弓男子只见一道黄色的虎影一冲而出、带起腥臭的烈风向他扑来,他慌忙纵身跃向一侧的大树,同时将随身的佩剑拔出。“石臼大哥休慌!”叫声随着数道箭影向猛虎飞去。云夕缩回正要施术救人的手指,原来是男子的同伴到了。那黄虎甚是机警,见这几个猎物都带着护身的武器,不易捕食,便侧跃着避开流矢向深密的林中逃去。剑客们射出的羽箭纷纷没入枝干。“咦?这不是路上见过的那匹神骏么?那小哥儿呢?莫不是被老虎吃了?!”‘呸,呸,乌鸦嘴!借老虎十个胆它也不敢吃我!’树上的云夕心想这场白日梦是做不成了,便飞身跃下树枝。“几位大哥好身手,居然把老虎给打跑了!”云夕笑嘻嘻地立在蓝带男子面前。“小郎?你没事?!”名叫石臼的男子又惊又喜。“我进林子来饮马,听见虎啸声便爬到树上躲起来,正好见到几位大哥神勇驱虎……呵呵。”石臼黑色的脸膛泛起紫光,“呃,我箭术不精,多亏兄弟们及时赶来……小兄弟,你一人出门在外再遇此等危难怎办?与我们一道同行吧。”另一位较年少的白面剑客轻触他的肘子,“大哥,我们得禀过主人,主家同意才可。”石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云夕一笑,云夕不以为忤,牵着小白随他们一起走出密林。那辆马车就停在树荫之下,四位侍从正在林际生火造饭,见这些人从林中出来,纷纷大声喝问,“石臼,方才听到虎啸数声,主人令河生带人去援你,你可是真的遇到猛虎?”石臼应着,向他们描绘着黄虎的威猛,其间看了两眼云夕,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突然想起一事,对一名年纪较大的侍从说,“忠伯,那位小哥儿也是差点被猛虎袭击的行人,您可否向主人请求允他同行?”‘忠伯’警觉地打量着身形瘦弱的云夕,见‘他’面有‘病色’、身形瘦弱,小脸不足巴掌大小;胸中便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他起身走向纱帘轻扬的马车,小声地禀着。云夕本无意与陌生人同行,但是那几个仆从架起的铁镬里煮的食物甚是清香;她几日吃烤食的野物已是厌烦,此刻闻到稻米的香气,竟然立时垂涎不止。马车的门开了,穿着黑色压云纹靴子的双脚落了地,随即是身着蓝绸长袍的欣长身躯。这位‘主人’的面孔甚为刚毅,因没带任何表情而更像是刀削斧劈而成,下巴上蓄着短髭,通身一派贵族男子的威严之气;而他随便一站负手而立的姿态,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威猛将军,所以从气势上更加地令人不敢轻易接近。云夕的目光从他眼角的淡纹和斑白的两鬓扫过:他有四十岁、五十岁?侍从已将煮熟的稻饭连同切好的卤肉、酱菜装在铜盘中,放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上,又铺平毡榻、请‘主人’过来用膳。那位‘主人’坐到榻上,用手一指云夕,“小儿,过来同食。”他说话的声音倒是极为好听。云夕不自觉地应着向他走去,忠伯又取来一副碗筷给她。
 

40 偶遇前世故人
云夕闻到米浆的清香气,心情极为舒畅;她对请她同膳的‘主人’作了一揖,“谢伯伯允我共食。”“小儿,你叫甚名字?”“我叫云夕,伯伯叫什么名字?”她小小年岁,开口就‘我、我’的,未用敬语,又直面问一位长辈的名字其实大为不妥;男子对着云夕清澈的双目,居然随口说了出来,“老夫姓姬名溺。”“噢,是姬伯伯啊。”云夕似是听云师傅说过这个姓氏,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姬’是大周的国姓,她居然给忘了。)
“先用膳吧,老夫出身军旅,不讲究什么古礼,你随意取食。”云夕急忙称谢;她是真的饿了,端起铜碗就朝嘴里拨米;姬大人伸手挟了一块牛肉放到她碗里,“慢点吃,不必着急。”云夕吃得腹中饱涨才放下碗筷,姬溺却只饮了一碗米浆。他看了一眼云夕的脖颈处,“你那种易容的东西甚是好用。”云夕得意道,“那是!冷水也洗不掉滴,得用温热的……伯伯,您怎知我易容?”她吃惊地望着老人。姬溺一挑浓眉,极具威严的面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小丫头,你面黄颈白、手黑臂洁,实是好辨得很。”“呃,”云夕盯着自己的手腕,原来是用膳时候一挽衣袖露馅了,“那您么知道我是女子呢?”姬溺却不再做声。云夕低头打量自己,忽地想到一事:男子的胸前是平坦的!她这段日子胸前的两个小丘发育甚是快速:刚下山的时候有小桃子一般大小,这段日子都像是苹果那么大了,再加上天热衣薄……云夕尴尬地对他一笑,姬溺怔住:这笑容何其熟悉?与他想念了几十年的那张笑容何其相似?他定了定神,“云姑娘,你家乡何处?”“我是莒国云氏之女。”“可以告知你父亲的名讳么?云夕心道:原来问人家名字是这样问的;只是,她生下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但是云师傅待她就如亲父一样,自己又易名为云夕,就说他的名字好了。“我父名云阶。”“云阶?已故的莒国左卿——云璃大夫是你何人?”云夕摇摇头,她并不知云璃其实就是她的亲祖父。姬溺略有失望:云璃是齐王姜小白和鲁夫人姜灵儿的亲舅父;此女若是云璃的后人,则是姜夫人的外家血亲……她的面容与姜夫人有相似之处就在情理当中……可惜她不是。姬溺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云夕已扒完了她那碗饭,向树干处缩了一缩眯起眼来,想必是困倦了。他又打量了几眼云夕,这小姑娘的五官精致、眉形秀美,长相的确不错,可是与故去的姜夫人并不十分相像,方才是自己看花眼了?姬溺长叹一声,也微微闭上双目。他是鲁国的公孙,现任鲁国君主——姬同的堂叔父;二十年前,他因倾心于姬同的母亲姜夫人,却未能如愿得夫人青睐,便心生避世之意;向鲁侯提出辞官隐居,随后交出兵权回到自己的属地。姬同却不肯放过他,一有朝堂上的难事就毫不避讳地去他的邑地询问;他这隐士做得也是名不符实。前时鲁君将南宫长万放回宋国,便预知宋国将有大乱;果然,南宫长万被这几年的囚禁磨失了心智,竟然在酒后失德之时,出手杀死宋闵公!后面的事情却不是鲁侯所乐见的:比宋闵公更得臣民之心的公子御说举兵剿杀了南宫长万和公子游,继承了宋王位。鲁君的本意是令他的强敌宋国就此陷入内乱,没想到却暗助更加强势的宋御说承王!宋国此后愈加难以为敌。姬溺这次来宋国,就是受姬同之托、暗中来宋地策反几位宋国权臣,意在激得宋国时局更为动荡。姬同其后私下去了一趟齐地的姑棼,他的亲叔祖风清云为他的心事占了一卦:卦言宋御说之王命已坐定,再多行动也是枉然。鲁君立刻命人送信给王叔姬溺,请他速速回国,免得宋御说探得鲁人在宋国的行动,危害到叔父的性命。姬溺接到王命后只得动身回鲁地,正好遇见取道鲁国去齐地的云夕。光影渐斜,云夕坐的那片树荫向东暗移,她被干热的日光唤醒。云夕向姬溺的身边挪了挪身子,她抚着干裂起皮的嘴唇,“伯伯,一会我伴你坐在马车里可不可以?这条官道真是奇怪,两边连遮阳的树木都不多。”“可以。”姬溺应允之后自已也吃了一惊:他素来好静,为何同意与这个陌生的小姑娘共处一车?
话既出口,他也不好再改悔;见众侍卫和仆从都已收拾完食具,他站起身来向马车走去。云夕急忙扯住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后。姬溺一怔,本能地想甩开她的小手,瞥见云夕脸上绽开无邪的笑意,他竟未舍得动手,任由她缀在自己身边,一前一后踏上了马车。忠伯吃惊地揉揉眼,大人独居十多年,从不喜欢美姬服侍,更别说让娈童近身;难道独独看中了这个瘦弱的少年?
云夕却不知侍从们是这样看她的,她欢欢喜喜地在马车中坐下;双驱的马车极为宽敞,前后都开着小窗,只用薄纱做帘,坐在里面一点都不觉憋闷。姬溺指着小几上的铜壶和水杯,示意她自行倒水喝。云夕也不客气,她确实渴了;连喝三大杯水才放下铜壶。姬溺的视线从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划过,默然望向车外,眼神沉寂如秋日深潭。云夕不习惯与人离得这般切近却又相对无言,“姬伯伯,您去鲁国是回家么?”“是啊,回家……如果说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就算是家的话,曲阜城就是我的家。”“我师傅说,和家人团聚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伯伯,您的家人都在曲阜城吧。”姬溺摇头,“我昔日的侍姬曾生有一女,十五年前便远嫁卫国;除她之外,我再无家人。”云夕怔怔地望着他,姬溺寂寥的神情似乎触动了她心中极柔软的地方;她咬了咬手指,“伯伯,您喜欢住在山里么?呃,我家就在昆仑山上,您要是去做客,我天天陪您爬山打猎,唱歌给您听!”姬溺微笑,“好孩子,你心善得很……听说昆仑山是神族修行的圣地,你住在那里,有没有见过昆仑仙人啊?”云夕恍笑,“我就是仙子啊,别人都这么说的!”姬溺当然不以她的话为真,伸手抚了抚云夕的小脑袋,又将视线投向窗外。云夕好奇地望着他,这位姓姬的伯伯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山顶崖壁上的那些雄鹰一样,总爱盯着苍茫的远空发呆,孤鹰不会说话,也不喜欢与人类接近;但是她或许能知道姬伯伯都望见了什么。“伯伯,您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天上?那里除了凉丝丝的云气,还有什么?”姬溺转过头来,“小丫头,你这么说,好像你在天上飞过一样!伯伯老了,总在回忆一些之前的事,方才想起我的一位故人,她小的时候应该就像你这么精灵古怪……”他想到这里,胸中又是一紧:她的童年以及整个少女时代都是与齐襄公一起度过的……那个男子何其有幸!占有了姜夫人最美好的年华,连死都能与她死在一起!
而他姬溺,明知道鲁侯姬同是齐襄公与文姜兄妹俩的孽种,却总也狠不下心来将其诛灭;并且至今还身不由已地为鲁侯卖命!
‘姜灵儿,我姬溺前世到底是欠了你什么啊。’云夕见他好好地说着话,笑脸一转眼变成满面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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