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花开败-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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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蹊,你是认真的吗?你曾经说过,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自己先要放弃?”他的手,好瘦。
“你昏迷前还叫着我的名字,所以你一定是有话对我说,所以,陈蹊……你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五天,他没有苏醒,景然依然等着。
“他那么说过:曾经我一直想着,和景然结婚的时候我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少年,那时候,我会穿着白色的礼服,开着最好的车子,到她家门口迎娶她,我记得的,要让她幸福。”
“他说,牵着我就像牵着阳光,走到哪里都是晴朗。”
“下一次走丢了,一定要在原地等我。他那么告诉过我。”
“小姐、小姐,你需要休息。”护士已经不止一次劝说。
“我会的。”我会的,因为我要等着陈蹊醒来。
天还未亮,医院里一片静谧,景然到洗手间泼了泼水,镜子里,水珠割破的脸触目惊心。
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人杂声,景然心头一跳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向陈蹊的重症病房跑去,顷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奔过去,贴在玻璃小窗前,几乎已经站不稳——
陈蹊醒过来三天,情况良好。
除了精神疲乏了点。
他好像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一个老人在窗前摆弄着几盆兰花。
“小伙子,醒了啊。”老人的精神矍铄,让人看着有股明媚的朗然之气。
他想爬起来,嘴唇艰难蠕了蠕……还是太难。
“诶诶诶,躺着别动!”老人忙挥手制止他,“你躺着、躺着就行了。”
“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窗外的阳光流泻在他祥和的脸上,很快乐,“呵呵,我是景然的爷爷,景山啊。”
噢,就是这位!
虽然上次不过简单的几句,但是陈蹊的印象太深了。
景然的爷爷,景山,最疼爱她的长辈。
“我知道你叫陈蹊。”老人狡猾地看着他,像是分享偷来的秘密,“是这里的副主任医师……最年轻最帅的!”
“嗯嗯,果然是青年才俊。”景山摸摸下巴。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陈蹊有自知之明。
“我陪老伴儿来做检查。唉,人老了都是很寂寞的。小伙子,能不能陪我说说话?”那么祥和,那么安宁。
陈蹊点点头。
“想不想听故事?你知道的,像我这样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深沉面孔不多了……”
陈蹊正在喝水,差点没呛到。
他还真的说了起来:“大概50多年前,二男一女,在同一个大学上学,并且,分到了同一个班。”
“以A男、B男、C女代替吧。B男是当时有名的才子,C女是当时的佳人,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志趣相投、诗文写意,很自然的磁场吸引,走到了一起。”
“而A男呢,A男是学校里有名的滑头、人精,鬼主意多、小心眼多、小聪明多,其实说白了吧——就是个混混。”
“按很多人的话来说连B男的脚趾头都够不上。”
景山说故事的时候神情那是相当的坦然:“不过他还是和B男有一点相同:都没钱。C女是旧上海的名门小姐,家里的佣人数都数不过来,房间的绸缎一天要换三四次,家里专门做旗袍的二百多个裁缝,没有一天是休息的。”
“C女没看上癞蛤蟆A,却看上了癞蛤蟆B,A男的精神是可嘉的,抗打击能力是超强的,被拒绝了无数次以后还能每天在胸口别朵花,上学放学踩着二八单车在C女的汽车后面狂赶。”
说起这段往事景山完全不知道脸红,还傻乎乎地笑了起来:“A男无视B男眼神射过来的飞刀,依然对C女死缠烂打,有一次居然偷了他爸的西装、借了双皮鞋就溜进C女家的宴会,还要C女做他的舞伴、陪他跳舞!”
“结果呢……”陈蹊有点不忍再猜。
“结果当然是被毒打了一顿扔了出来。”景山哈哈大笑。
“后来……”陈蹊周身涌过一股暖流。
“后来再怎么死缠来打都没用啊,C女铁了心要和文艺小青年在一起,还哭着叫流氓A不要再靠近她……当时大三了吧,眼看着B男C女就快要亲嘴了,A男伤心啊,嫉妒啊,那个失眠啊,索性有天喝了点酒,弄了点伤,壮着胆子就去找C女了。”
“咳咳……”陈蹊不明所以,景山为什么轻咳起来。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他还是会脸红:“那天C女被流氓A的那点血吓到,在小酒馆里陪了A男一阵,做最后的思想工作:大概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哪、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之类的。可流氓A不听!他自欺欺人,他眼睛里有火在烧,于是灌了一肚子酒,结果那天……愣是没回得去。”
“第二天……从旅馆里醒来,流氓A看着床上那滩暗红的血迹和光溜溜的身体,酒全醒了……”
“流氓A“胜利”了,C女决绝地和B男分手,B男悲痛欲绝,正在这时,A男又在伤口上撒了把砒霜:C女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从此文艺小青年本来脆弱的心灵又一次受到无情的伤害。”景山扼腕叹息。
好像……他能够猜到其中的ABC了,陈蹊撑了撑额头,无奈。
“在那个年代,C女被家里赶来出来,学校也呆不下去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千百个不愿嫁给了流氓A,更让她怒不可遏的是流氓A居然骗她!她根本没有怀孕,可等到她发现这个骗局的时候,她已经真的怀孕了……”
“那时候还是两个学生,就这样磕磕碰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景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的光,好像那是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你知道我是怎么跟她求婚的吗?”这位老人脸上薄薄的霞晕,很是动人——
…………
“阿夏,你认为我们今天该干什么?”
“我……我……”
“现在你没有时间这样啦!”
“哪样?”
“这样犹豫!”
“那我该干什么,哼,流氓山。”
“去跟我结婚。”
“喂,流氓山,你疯了吧?”
“我知道我没疯。这是种奇妙的感觉。”
“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那我就用我的一生去了解你。而且,我确定。”
“现在是战争时期!”
“我们现在就去结婚!只要有我景山一口汤,就有你夏自一口饭!”
还穿着学生校服的青年扔掉手中的帽子,单纯一笑——
“你不许再这样支支吾吾。”
“不许再问了!”
“不许再怀疑了!”
“这是绝对的,知道吗?”
“这是肯定的,知道吗?”
“就这样决定了,你知道吗?”
“你必须和我结婚,知道吗?”
“……我知道了。”他的新娘,终于答应了他。
…………
景山从回忆中惊醒,对着陈蹊傻乎乎地笑:“你猜到了吧,A男就是我,B男就是你爷爷,C女……就是我老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夏自。
陈蹊。
“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咸鱼头(陈老头)挂念了一辈子。”
“你们三个孩子的事情我略有耳闻,真是天意弄人。你爷爷一直以为是夏自抛弃了他,而他最痛恨的,就是到头来仍然记挂了一辈子。”
景山目光望向远方:“或许他是怕你走上他的老路,怕等新鲜劲儿一过就会被富家女抛弃,所以才那么反对你跟景然在一起。”
“孩子,你可以恨我。”如果不是他的隐瞒,或许这个孩子就不会躺在这里。
陈蹊摇摇头。
世事无常,流水无形,多年的恩恩怨怨,谁又能说清。惟愿眼前的能够珍重,就已经足够。
“想不想再听我唠叨唠叨?”景山恢复得很快。
他从窗前走了过来,帮他拉好窗帘,一束正早的阳光照射进来,躺在他的被子上,很温暖。
景山自顾自做了决定,还削起了苹果。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他把苹果切成一片一片往自己嘴里送。
“那就不要对着我吃。”陈蹊无可奈何。
“唔唔~~你知道我有两个孙子叫景然和景深吧。”故意将苹果咬得咔咔
60、终章:一碗鱼汤 。。。
响。
“当然。”陈蹊扭过脸。
“好好好,我不吃了,可以了吧?”将半个苹果利落地丢进垃圾桶里。
陈蹊转过来,算是默认。
“夏自深深,风景依然……所以我给我最宝贝的两个孙子,取名叫景深和景然。”
而景舟……女人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景然和景深是一对双胞胎,在外人看来,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一个传奇的妻子,这样的家庭应该是幸福美满……”
也许是年纪大了,脑子里过去的东西反而想的越来越多……”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景山才像个长者。
一个也有脆弱的老人。
在亲人面前,他一直是嘻嘻哈哈、老不正经。
他让他的亲人看到的都是笑脸。
他一直像山一样,保护着他的子子孙孙。
如果连他也垮了,要他的子子孙孙怎么办?
陈蹊给景山递了杯水。在这个还算陌生的老人面前,他感到莫名地尊敬。
景山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像是有了依靠:“谢谢。”
秋风在阳光的间隙窜进来,登堂入室。
“景然8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旧金山,8岁的时候,她收到一沓照片,上面从各种角度拍摄了她爸爸在酒店勾搭着陌生女人的亲昵举动,并且,每张里的人都不同,有时候还一次好几个。当时那么小的景然看着她爸爸在母亲面前娴熟的嘴脸且温柔无比的笑,就感到愤怒、虚伪和绝望。”
“她感到厌恶极了,也就是那时候她吵着要回中国,她说在旧金山全是洋鬼子让她很讨厌,其实她讨厌的,是让她透不过气来的父亲和可怜的母亲。”
“可怜的孩子……她以为离开了旧金山,那个给她寄照片的坏人就永远不会再打扰她的家庭。”第一次,景山很可怕的眼神。
“回到中国C市以后,寄照片的人直接寄给了婉因,也就是俩孩子的妈妈。“景山十指收紧,好像弄死那个人都不足以泄愤。
“后来的事景然也应该告诉给你……婉因后来出了车祸,俩孩子……景深被钢筋刺穿了脑袋,景然震伤了脾脏——都进了加护病房。”
陈蹊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坚强的老人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景然……首先救了过来,可是她才那么小,才8岁,高等病房很大,却很冷,她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白惨惨的小脸,像个婴儿一样怯弱,默默地流泪在心里喊着妈妈的名字。”
“有一天轮到景舟值夜的时候正好李歆他妈带着她找到景宅,可怜兮兮地守在外面,很”柔弱“地说有事找景先生,如果门不开的话她不介意一直等下去。”
“景舟当晚急匆匆地赶回去,却由于他的不小心,医院的热水壶就摆在洗手间的侧门口,结果……景然踢到了热水壶,爆了……当时她皮肤溃落,筋脉裸(露)在外,惨不忍睹,资深的医生尽了一个医生的全部勇气和耐心,抢救了这个孩子,后来,她终于从死亡线上逃脱出来,生命被保住了,可是自此以后免疫系统变得更加残破。每次给她新生的创面换面,让站在一旁的我心惊肉跳,孩子的皮肤非http://。常娇嫩,稍有碰触就会鲜血淋漓……”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叫过爸爸。并且,拒绝再张开嘴巴。”老人在这一刻,似乎苍老了许多。
“你是不是很纳闷景深为什么这么黏他姐姐?”景山帮陈蹊掖好被子,问他。
“出生的时候他认为是他夺走了姐姐的养分,所以才导致他姐姐从小身体病弱。”听到这里,陈蹊发现自己曾经所受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果然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