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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盈月舞清风-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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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眼眶忽地迷蒙,氤氲的水气遮挡了我的视线,看不清他此时眼中闪现的。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滑入冰底。

但是,我仍然奢望的想着,一切未必会发生。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不是吗?”我僵硬的起身,足下竟似千金重,虚浮的身体有些站不稳。

“呵,你不必为我担心,那也只是最差的情况!我和他,这一生只能站在对立的两端。我看他不惯,他未必就有多慈眉善目!”他谑笑,声调轻扬,满不在乎。

我咬唇不语,有些事情,真的是一杯毒酒可以解释的吗?就如康熙当初的试验。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次,绝不可能是试验?!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结局,我只需安静的等待着,等着他们的结局,也等着自己的便好。可是,看着他们此时的样子,这样的……

“凌月……”

我倏地回眸,望进一渊碧水深潭,清澈无痕。

他怔愣,随即缓缓地摇头,一侧的唇角慢慢扬起,就像很多年以前那般,他仍是皇九子,骄傲而不可一世;而我,只是那个尽力躲避他的小宫女,因为躲进假山缝隙中而暗自开怀。

殊不知,他在暗处早已洞悉一切。

一切,终以逝去;我们,终于走向命运的彼端。

荣华将逝

几日后,曾经受恩于胤祯的一个手下曾来府中秘密拜见我,说雍正在几日前曾审讯雅图等人,询问胤祯当年在军中,是否有吃酒行凶之事。雅图等人矢口否认,却被永久枷士,并且他们家中十六岁以上的子柌,也被一同枷示。

听完之后,我久久无法反应。雍正一向慎刑,理智冷静,可是在面对胤祯的时候,却变得有些执拗、蛮不讲理,做事不思后路。

末了,我却只能派人送去大笔的银两,作为他们的安家费!毕竟,我现在连最想保护的人,都无能为力,又哪里有多余的心力去庇护他们?

胤祯在遵化守灵已经一个多月了,而我却奔波于永和宫和府里之间,每日的忙碌,闲暇的时候便秘密计划着保泰楼的经营,完善规划。当一切进行顺利的时候,宫里却传来另一道旨意:

雍正因为高其倬奏疏中误将大将军与皇上并写,以胤祯在军中时唯以施威谮分为事,致官吏畏惧,所以要对胤祯略加惩罚——“革贝子允禵禄米”。

那些俸禄,我倒并不在意,只是雍正的处罚,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德妃的冷漠,德妃的拒不受封,恐怕早已让他积怨甚久。而此次之事,只是以胤祯的名目逼迫德妃接受皇太后的封号。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

胤祯革去禄米的第九天,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二日,德妃病重!

其实自康熙去世后,德妃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可是经过上个月胤祯守灵的事情后,她的病情急剧下转,几乎整天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便唤着胤祯的名字,汤药也已基本无法进食,只是睁着黯然的眼睛,希翼的望着远方。

雍正昼夜亲侍汤药,而她却熟视无睹,怨愤的目光似是无情的利剑,狠狠的插入雍正的心底,看着他时而一闪而过的幽深目光,我却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快感,心中的苦涩、无奈,蔓延着。

这场三人的角逐,全盘皆输!

“胤祯,胤祯……”德妃闭目,面如死灰般苍白,干裂的唇只是无意识的唤着,那般哀戚。

苍老枯弱的手指蓦然积蓄了力量,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长长的红色指甲刺入皮肤中,殷红的血丝顺着甲缝,渗出。

“额娘,您——”

泪水滴落在褐色的汤药中,我哽咽,泣不成声。

脚步声在身后徐徐响起,我却无法掩饰哀伤,抱着德妃的身体颤抖着,哭泣着。这是我唯一可以为胤祯做的,如果他在此,也会这样吧!

“额娘,胤祯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殿内一片死寂,两侧的宫女禀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高无庸,传朕旨意,遣吴喜、朱兰太……召允禵速速驰驿来京。”略显僵硬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的、愧疚的妥协。

我极缓慢的转身,忘记了手腕上的痛,忘记了心底的怨,只是迷蒙的望着他,抿痛了唇,无语。

明黄的龙袍渐渐靠近,那腾飞的祥龙直视着前方,翻卷着层层白云。

“凌月,你累了,回去吧!”叹息声几不可闻,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附在手腕上的干枯手掌,被他用力的握在掌中。

鲜红落下,印在一片明黄之上,那样的刺目!

“来人,送十四福晋回府。”

回到府中时已经傍晚,晚饭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夜深时分,府内大乱,原来是皇后召我速速进宫。我顺势看向怀表,凌晨一点!心底刹那冷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胤祯还没回京!

繁琐的衣衫顾不得整齐,只是慌乱的朝外面赶着,垂在身畔的指尖颤抖着,想要抓紧衣裙,却发现根本无法握拳,使不上丝毫的力气。

“额娘,您别担心,奶奶会没事的!”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抓住我的,坚定地语气莫名的安心。

我深深地吐纳,弯身进入马车。

“宏暄,你阿玛为什么还不回来?”

明明雍正已经传了口谕,为何……这么久!

“额娘,您先休息下,别想那么多了。”马车上他强硬的将我的头压在肩上,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始终坚定地握着我的。

我看着那只手,宽厚而修长,白皙的皮肤上镀着清冷的月光。这是我儿子的手,如今却足够在我的背后撑起一片天空。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额娘,我知道您想阿玛,我和哥哥已经长大了,如果您真的想去那儿,便放心的去吧。只是,您别忘了儿子就行!”似是玩笑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哽咽。他倔强的转开头,仰着面孔,望着窗外的月亮,沉默。

“宏暄,我真的好累。”

如此的月光,如此的宁静,我却只想倾诉。

这里,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揪心,却无法找到一丝安静。

宏暄沉默着,只是手下,紧了又紧。

“额娘,这便是皇家的悲哀!”良久,一丝轻喃缓缓逸出,没有了天真的笑脸,没有了嬉笑的顽皮,余下的,只是浅浅的落寞。

我怔然,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脸上,也带着厚厚的面具。

还没踏进永和宫,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阵阵哭声,直上云霄。且不说有多少真实心意,又有多少虚伪附和,这样的场面,仍是狠狠地震惊了我。

牢牢地抓着宏暄的胳膊,我脚下纷乱,一步一顿的朝里面走着。大殿内跪满了人,才跨过门槛,凝视着入目的触目惊心的白色,我踉跄着跌跪在地上,心底阵阵抽痛。

还是来晚了么?

盲目的寻找熟悉的身影,雍正、皇后、年贵妃、齐妃、熹妃还有很多我不熟悉的娇美面孔一一闪过,旁边是弘时、弘历、弘昼。胤祥和倾洛也刚刚慌乱的赶来,脸上哀色悲伤,眼中蓄着无尽的水气。

可是,我却始终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天际无边的黑暗,竟找不到一颗星辰。紫禁城中的光亮,霎时将这永和的天空燃得通亮。

胤祯,你仍是见不到额娘最后一面么?

情何以堪?

当初是身在西北,军务缠身,无法回京见康熙最后一面;现在呢?身在遵化,为父守灵,却无缘送慈母最后一程?!

胤祯,你可曾听到额娘临终前声声泣血的呼唤?你可能想到额娘弥留之际那一抹不甘心的怨恨,你可曾……

心底一阵抽痛,牵发了无尽的痛,我大力的喘息着,耳畔模糊的传来阵阵呼唤声,却听不真切,只是死死的抓紧心口。

“额娘,额娘,您怎么了?额娘……”

宏暄着急的呼唤越来越飘虚,眼前神态各异,却都面带哀色的面孔愈渐模糊,我握紧了拳头,以掌心的痛唤醒片刻的清醒,凝神细细的望着明黄的方向。

倏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瞳眸,如此的熟悉,似是哪青海湖畔浅笑得傲然身影,可是火光刹那,凝神细看,却发现,不是他!

他的视线,好似旋转的漩涡,我执拗的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悲痛,却在漩涡中迷失了自己,陷入了万劫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心口仍是闷闷的,憋得连呼吸都牵发着疼痛。入目所及,却是我不熟悉的地方。

晕黄的灯光下,华丽的装饰摆设,布局严谨庄重,我蹙眉暗暗猜测着。

缓缓地起身,身边却空无一人。捂着胸口,联想起近几年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心底不禁黯然,厚厚的雾气笼罩在胸间。

快速的着装,我着急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总觉得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催促着。

出了偏殿,我才看清此地——宁寿宫!

他终究还是将德妃移到此处了?这样的作风,还真是——偏执而执著。

“贝子允禵,无知狂悖,心高气傲,朕唯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著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叠沛恩泽;若枯恶不辏蚬ň咴冢媸橥黁isuu。Com',朕不得不治其罪。”低沉的话音,带着丝丝沙哑,却一字一句的打入心底。

我急切地赶往正殿,偌大的宁寿宫却异常地安静,四周空无一人,大殿内一片肃静,兀自对峙的二人同样的昂首。

一个多月未见,胤祯面容上难掩悲恸,布满哀色,可是眼底却灼热似火,燃烧着满腔的怨恨,直直的,不甘示弱的怒视着雍正。

“郡王?我不稀罕!如果不是你,额娘怎么会有事?你现在假惺惺的在这里悲哭,哭给谁看?”哽咽的话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朕念你是朕胞弟,处处忍让,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雍正一震,似是被说道了痛处,面色瞬时惨白,透着淡淡的青色。

胤祯上前一步,嘴角嘲讽的勾起。

“胤祯。”我赶在他开口前出声,扶着门框远远的看着他。

不远处的二人同时回首,雍正看清我后,抿唇沉默,面色阴沉;胤祯却倏地踱步而至,扬起的右手轻轻的摩挲着我的面颊。

“胤祯,额娘盼了你那么久,别再这里吵了她,让额娘安心的走吧!”我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掌心一片湿濡。

他沉默,目光如炬,眸底殷红,下唇之上,遍布着斑斑隐忍的牙印。

腰间一震,我已被他揽入怀中,紧窒的怀抱,仿佛扼住了呼吸,然而,我却觉得心底仿若盛开了朵朵雪莲,丝丝甜蜜。

双双跪于大殿之上,我的身体微微的靠着身旁的胤祯,望着面前朱红色的梓宫,久久沉默。

雍正特准我们今夜在此守灵,一干人等早已退离。

“月儿,我好恨……”

‘恨’字出口,我莫名心惊,惊颤着侧目看他。

胤祯沉痛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梓宫之上,双唇几开几合,“打小儿,额娘便疼我,举凡我想要的,她定会送到我面前……我要是生了病,额娘便在永和宫里以泪洗面……以前的我想要引起四哥的注意,可是他见了我,不是查问功课,便是沉着脸不说话……渐渐的,我便和八哥越走越近。”胤祯仿佛陷入了回忆,唇角那抹讥讽的笑意无尽哀伤。

“月儿,成王败寇。我从没指望他会封我亲王,也不窥伺他善待我。一母同胞,要论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我算是一个。我甚至不怨他囚我于景陵,只是、为什么额娘病重,他却不肯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他明知额娘心中所想,为什么却执拗的不肯成全?倘若不是他当初绷着一张面孔,喜怒无常,额娘又怎会不敢与他亲近?”

“胤祯,”我轻喃,打断了他激愤的话语,“那天我亲耳听到他说让你速速回京,我一直在府里等消息,可是直到深夜,宫中的人传我入宫,却仍是没有看到你。额娘这几个月来,无论是清醒还是昏迷,口中念叨的,始终只有你一个人……”流转的视线,望着那厚重的木棺,低低的诉说,将这一个多月来德妃的点滴,详细地说与他听。

片刻后,宁寿宫中传来悲痛的哀哭声,久久不歇,阵阵哽咽的低泣,压抑着无尽的怨愤,无处诉说。一声声哭泣的呼唤,莫名的潸然泪下,闭眸的瞬间,早已满面皆湿。

胤祯拜完德妃的梓宫后,雍正便立即下旨,命他仍留守汤山,守景陵。

苍震门外

时值盛暑,酷热难耐,雍正在此设帷幄以居。

前几天,雍正面对曾静“逼母”的指责,曾经如此辩驳:“朕向来有畏暑之疾,哀痛擗踊,屡次昏晕,数月之内,两遭大事,五内摧伤,几不能支,此宫廷所共知者。”

我走近,两旁的侍卫宫人看到我,忙压低了头,高无庸瞥了我一眼后,快步走向闭目休息的雍正耳旁,耳语着。

瞬时,他睁开幽深的眼眸,沉沉的望着我。

我昂首直立,面色从容镇定。

该布置得事情早已筹划完毕,我也该去做一直想要的事情了,有些事情,毕竟要有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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