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忘-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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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浑身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我忍不住唤出:“师傅,那么阿宁的大仇,怎么办?”
师傅白发在风中微微飘扬:“阿若,事情已经发生了,阿宁他为你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不!师傅,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告诉我过,天下苍生,皆平等;而你今日,竟然为了这所谓的至高无上的天帝,要忍心无视阿宁了么?原来你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我声愈来愈高,直至天穹!
“阿若,你又有凭据是陛下所为么?”
我淡淡一笑:“你可以问他。”
阿彻站在那里,似乎遗世独立一般,雪白的面色忽然有少许波动:“好吧,是我。”
师傅面色一窒:“陛下,你与阿若一定有误会。”
阿彻沉默。
我冷冷道:“师傅,你可听到了!”
师傅转过身来看我,目光炯炯:“阿若,无论如何,不可犯上。”
“要纵容么?”我心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看他。
“我们诸神存在的目的,便是要保卫天界,唯天帝为尊。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
我短促而尖利地笑了,笑声愈来愈疯狂;“好的,阿若明白了!师傅,今日有你在,我报不了仇,我一人无法胜你们两人,然而,我还是有可以做的——”
我念动咒语,瞬间,一颗浑圆的紫色珠子便飘落在我的手上!
“帝彻,这是离魄珠,你可知道了?然而你拿不走它,它是属于我的——这是冥界的至宝,任何人也不能妄动它——”我喃喃着,忽然将离魄珠向阿宁的身体上抛去!
离魄珠吐出温暖的光焰,瞬间吞没了阿宁的身体,缓缓向上升去,如一片美丽的云朵。
我以离魄珠至纯之力,保住阿宁的躯壳,这是我唯一能为他所做的事情。
阿宁,再见……等到我有力量找回你魂魄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重逢了……
本来,我是准备将离魄珠送给阿彻,保护他执掌天界,然而此时,这一切已成眼云烟。我微微一笑,发丝飘舞,浑身愈来愈火热。只听阿彻与师傅同时惊呼道:“阿若……!”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见自己,紫色的眼睛,火红色的头发,雪白的脸孔如妖般邪异而美丽。是了,这便是我的原型,我终究是冥界的女王,上天注定,我一定会回到冥界的。
“阿若,你要走?”
阿彻忽然上前几步,想要拉住我,而我轻轻一纵,已升上半空,与包裹阿宁的云彩一道:“我要回冥界,天帝陛下——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掌你的天界,我管我的鬼界,俩俩——相忘!”
离魄珠的力量太过强大,他贵为天帝,也已经拽不住我。
说着说着,我竟然流了一滴眼泪,在雪白的云朵上看起来,红得触目惊心。
再见吧,或者是后会无期。
“阿若——!!!”男子近于撕心裂肺的唤声,令得平地飞旋起了一阵暴风!
随之,纷纷的雪块掉落下来,顷刻覆盖了天,覆盖了地,那段海誓山盟,再不超生。
我们自南极开始,在南极结束。白雪可以覆盖了一切,这一段情孽算个什么。
“阿若,阿若,阿若……”他的唤声,在我耳边,却变成一个永久永久的梦魇。
我一路平顺,很快渡过暗河。第一次亲眼得见这条属于我爹爹,属于我娘亲,属于我鬼界万民,亦属于我的河。
河水深红,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然而我已习惯,只觉得亲近无比。
我将阿宁的身体安置在了冥界最隐蔽和安全的涌泉窟之中——据说当年的地卷也是放在那里的。然后我赤着脚,披散着火红长发,直直走向冥殿。
四周细小冤魂无数,却没有能近得我身。我嘴角挂起笑意,以冥焰之力启开冥殿自从魑死后就没有开启过的大殿青铜之门。
万鬼群群拜呼,我终于成为堂而皇之的三界之冥界女王。
在魍魉姬——也就是从前的蝶——为我戴上那顶黑曜石嵌碧玺的王冠之时,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庄严地在王座上宣布:“我冥若,现任冥界第一百三十六任王。”
血红的彼岸之花朵,开得一天一地。
魍魉姬对我道:“你看这花朵,是不是有些像九重天上呢?”
我淡淡一笑:“那是什么?我已忘记了,休要再提。”
阿月
两千年后 冥界 黑寂之山
“蝶,今夜的月光很亮呢。”
紫桫椤树的细碎花瓣洒了我一身淡紫色纱裙,我以手笼额,喃喃道。
身旁鲜红衣裙的女子也抬起头来,长发蜿蜒,铺陈得夺人心目。她笑了一笑:“今日是十五,自然有好月亮——话说回来,公主缘何今晚又唤起我从前的名字?”
我牵了牵嘴角,躺下身子,将整个背脊贴合在那块完整黑色水晶雕成的躺椅上,直觉得遍体生凉,浑身有说不出的惬意:“不知为何,觉得今夜的气氛似曾相识,所以不由自主就叫了出来。”
蝶微微颔了颔首,我将眼光又投向上空。前面是广阔的黑寂混沌,在冥界是没有天空的,到处都是暗黑,如铁桶一般将魂灵们紧紧包裹起来的暗黑,即使是在我现在所处的黑寂之山上,也是深不见底。然而,今晚透过桫椤树的枝桠,我竟然能看见一丝丝,一缕缕的月光,如飞仙羽衣,流觞其上。又如银色琴弦,拨动我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片悲伤。
这月光大约洞穿了三界,是否又落在那一个人的眼底呢?
“公主,今日是度魂式,公主您看是不是要亲去度魂呢?”蝶见我陷入深思,轻轻唤道,“若是要去九嶷台,那现在就必须出发了,鬼车已在山下等候。”
我点了点头,冥界每七年的七月十五,在暗河的尽头,充满肃杀之气的九嶷台便会有一次度魂式,给积聚的散布怨气的魂灵为一超度。冥界魂灵众多,但若是令怨魂越聚越烈,则是不吉之事。度魂式上尊者口念偈语,希望给为怨气所包围的魂解脱怨恨,早日往生。然而假若那魂灵拒不肯接受度魂,只得送到九嶷台对面,深不见底的冥渊中去,给以永久的封印。
此类仪式在我爹爹的时代,都由我爹爹亲自口念偈语度魂,他宽袍长袖轻抚过,万鬼归心。
光是想象着爹爹的风华,便觉万分肃然起敬。
爹爹啊,若不是想到您,女儿是无法走到今天的吧。
那一日赤着脚,毫不动容地踏过冥殿前面冰冷入骨的石阶。巨大的压迫之力迎面扑来,连同纷纷扬扬,潮水一般的一波波涌动着的窃窃私语:
“她回来了……”
“呵,这时候,才知道回来?之前几千年她干什么去了?将我们抛下——此时,就有脸回来了么?”
“她身上真的流有先王的血么?”
“且看看她如何打开这被封印起来的冥殿!”
一声声划过我耳边,这些都是我的子民,然而,暌隔太久,我忘记了他们,他们也忘了我,话说起来,是如此的冰冷不留余地……
我走着走着,那满地的石忽然燃起了紫色的焰,烧灼着我的足心,我咬一咬牙,继续往前。我必须立威,在这无数双冥冥中的眼睛之前,必须要打开那座门!
……
第一次使出纯紫色的冥焰,却巍然不动。
那扇黑到似乎与夜色凝结成一体的门,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竟然如此坚固。
第二次,依旧不动,然而整道大门变幻成一种涌动着的暗红色。
我忽然明白了,全身的血脉也在急速地流动着,与之相和。
狠狠咬下手腕,尖锐的疼痛直入心底,接着双手划出弧形。血液随着蓝紫色火焰飞溅而出,顿时将冥殿牢牢围绕住。
一刻钟……
两刻钟……
在我觉得全身即将疲软之时,锁咔哒一声掉了下来!
我终于笑了,嘴角还留着自己鲜艳的血。
冥殿里面,竟是一丝尘埃也无。
爹爹,娘亲,你们在那里迎接我吧。
“公主,时辰快要到了,若是您决定不去,就让国师……”蝶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听见国师二字,蹙起眉道:“我去,这种时候,只有我才能做出表率。”
————
“女王陛□察之情,真是令人感动。”
一个白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了出来,白衣,白发,却偏有一副似乎永不会老去的孩童容颜,声音尖细,却夹杂着微微的凌厉。
“国师,见到女王陛下缘何不跪?”蝶厉声道。
他便是冥界大国师魅幽,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岁,只知道他有一头白到几乎透明的发,和一张几乎相当于凡间十一二岁孩童的面容,细长眼睛,精巧鼻梁,细薄嘴唇——几乎可以说是漂亮的面容。然而这样一张面容,却给人阴寒之气,也难怪,一张万年不变的,少年的面容,细想起来,着实可怕。
亦不知他是何来历,只知自我爹爹起他便处国师之位,在天界与鬼界背水一战中,亦是他用咒术封印暗河,据说他有极强大的咒术,可轻易摄取人的心魂。我曾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眸中确实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令人恍惚之感,即使是我作为冥界的女王,也很忌惮与他对视。
我爹爹逝后,魅幽便在事实上掌管了冥界大权。在那几千年中,他以咒术控制冥界,掌控一切仪式,包括今天这样的度魂式,并囤积起一支听他号令的冥兵。
权势之大,在历任国师之中旷古未有。
而他自己却长居在黑寂之山上,行动神秘,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直到我以自己的鲜血和冥焰开启冥殿之门,万鬼拜服,唯有魅幽一人静静站立在我前方,神情淡漠,嘴角甚至有一丝微微的嘲讽之意。
那样干净清透的一张童稚的脸,竟然有那么令人遍体生凉的笑容。
就如今日一样,他不会向我跪拜。
他是我的对手,我知道,论法术,我不怕他。我唯一担心的一点是,他掌握的底牌,我完全不能知晓。
所以,我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而他在这两千年中,模样依然没有一丝改变。
“参见女王陛下。”跟我所料想的一样,魅幽只是微微躬身向我行了一礼,接着袖手道:“若是女王陛下要去度魂的话,魅幽就先行告退了。”
我点了点头:“国师太过操劳恐怕对我冥界也不利,看国师最近面色犹为苍白,该好生休息一下。”
魅幽又扬起嘴角,微微眯了眯眼,深不可测。
他最近确实日渐消瘦……他在准备什么?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
我能知道的是,我必须严阵以待。
与蝶一起下了山,赤红色的鬼车已在停驻。鬼车名为车,其实乃一只巨大的九头鸟,在人间被人视为不吉唾弃,最后归属我冥界。蒙我不弃,因而十分忠心耿耿。又因为脚程快,便时常用了它。
我轻轻一跃,站立在鬼车翼上。此情此景,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幕,过了很多很多年,为什么那一丝带着花香的风依然常驻我心田。
鬼车低掠过冥殿,忽然我听见下方一把娇软软的声音不停唤道:“阿娘,阿娘!”
我心一跳,忙拍了拍鬼车:“停一下。”
鬼车落下地面,在殿阁的明灭灯光中,我看见那小小的身影穿着浅蓝色绣菖蒲的袍子,颤颤地跑过来,几乎被袍子绊了一跤。我抽口气,轻叱道:“阿月,谁叫你慌慌张张的,若是绊倒了摔扁了鼻子,可怎么办?”
小身影终于跑到我面前,面色颇为委屈,一张粉面团子似地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变成一只小花卷:“阿娘,不要怪阿月……阿月是找到了一件好玩的物事,就想问问阿娘是什么。”
看着那圆圆黑瞳子里头颤抖着的两包泪水,我只得叹口气,摸摸他散着的一头乱发:“阿娘有事情啊,阿月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看,头发又未梳,珊瑚没有给你梳头吗?”
“阿月不要珊瑚姐姐梳,阿月觉得头发散下来比较好看,就像阿娘一样……”小东西滴溜滴溜眨着眼睛,似乎在窥探我的反应。
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好点一点他的眉心:“阿娘是女孩子,阿月是男孩子,怎么能一样呢?”
阿月却鼓了鼓腮帮子道:“阿月是男孩子,为什么阿娘要取个像女孩子的名字呢?”
我有点气结,只得问:“谁跟阿月说,阿月的名字像女孩子?”
“珊……哦,不是珊瑚姐姐……是……是……”小东西犯了难,怕我责罚侍女,在那里直抓头皮。
“好了好了,阿娘真的要有事了,回来再同阿月玩好不好?”我看着西边的颜色已转为深红,怨气颇重,心知时辰快要到了,得立刻赶过去。
阿月却不依不饶地将手上的物事递给我:“阿娘说,这是什么?”
我眼光触到那东西,便整个僵住。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