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道心-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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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照耀之下,身体仿佛一瞬间变轻了许多,锁链一圈圈解开,被佛祖点破的迷途者就要飞升而去。然而就在圆满的喜悦即将到来之际,受戒者心头却又起执念:“众生有情,何以道却无情?我若背性离情,此道是否还有意义?”
穹窿顶上的虚空中,宏大浩瀚的佛音答道:“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少年瞑目苦思,面目时而惶恐,时而嗔怒,时而犹疑,众多锁链徘徊在他身边,萦绕不去。许久之后,他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微笑道:“我以有情之身,终究无法离情。也许天下未必就没有有情之道?”这句话说完,众锁链一拥而上,再度将他团团捆住。
见此情景,虚空中佛音只得叹息:“众生贪嗔痴爱;终为网罗;作茧自缚……”飘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淡去。
少年也发出一声叹息:“我心中有剑,不斩虚妄,也不斩执念。我曾经说过要和她一起,只要我不死,这个决定就不会改变。”
天地交界处开始被迷蒙的光晕熏染,空间一层层塌陷下来,整个世界幻灭破碎。
现世的一片漆黑之中,秦言倏然间从床上探起身子,右腕一扬,床头的长剑已脱鞘而出,在黑暗中划过,拖出一条优美的弧迹。然后他甩手将长剑归入鞘中,这时候才睁开双眼,仿佛从梦中初醒,左手慢慢向前摸去,忽地手指一痛,如同触到了一根锋利的细线,他赶忙缩回手,发现指尖已有湿热的液体流出。
第三百三十四章 诡事
那细线就是剑气留下的痕迹吧!
秦言怔怔地呆坐了片刻,蓦然翻身下床,点燃了灯光。在那摇曳的昏暗烛火中,他看到了床铺上方一道半透明的浅浅痕迹,果然是剑气留下的证明。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么多天来苦苦求索而不得的奥秘,竟让他在梦里领悟出来了。
他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胸中的狂喜,闭上眼睛回忆起刚才的感觉,想要将那一分随心顺意的执着永远铭刻在灵魂里。
他只穿着一件单衣,却顾不上夜晚的寒冷,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夜,直到初晓鸡鸣的时候,才突然醒悟过来,抬臂想去拔剑,可是身躯猛地打了个颤,一头栽倒在床上。
冬末初春时节,寒气侵袭入体,他又忘了外界的一切,浑身上下都僵冷得跟冰块一般,许久之后才缓和了些许,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一抬手拔出剑来,挽起一朵剑花,也在虚空中留下一张剑刃交织的罗网。
剑气留痕,成了!
一口气松懈下来,他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连长剑也从手中跌落,栽倒在床头,彻底陷入晕厥。
寂静无声的夜里,无人见证的时刻,十五岁的秦言耗尽全部心力,终于领悟了神剑影子的奥义。这凄清冷寂的一夜,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中午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被柳宛筠告知已染了风寒,需要静心调养。
所谓静心调养,就是卧床不起的意思。接连两天,秦言都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只喝了点稀粥,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偶有清醒的时刻,他也抓紧时间温养对剑气留痕的感悟。这一极耗心力的举动更加拖延了病症,他原本的伤就没好,又不顾身体地去练剑,直接导致大病了一场,几天工夫瘦了十来斤。柳宛筠给他开了些药,可不知是医仙没有尽心还是他本身抗药性高,没起多大效果。
这一日,秦言恢复了些许精神,照例把剑气留痕的奥义重温一遍后,听到叶飘零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倏然睁开眼来,道:“今天好像特别安静。”
“咦!韩兄,你醒了!”叶飘零端着药走到床头边的椅子上坐下,摸了摸秦言的额头,欣喜地道,“你的气色不错,看起来好很多了。宛筠的药果然有效,哎,我昨天误会她了……”
看着露出小女儿情态喃喃自语的俊美公子,秦言移开目光,望着头顶雕刻精美的梁柱,口中问道:“附近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们人都去哪儿了?”
“村东又死了个人,跟前天那人的死状一模一样,大伙儿人心惶惶,宛筠也被叫去察看尸体了。”叶飘零随口回答,比起村里诡异的尸体,他对眼前的人更感兴趣。他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秦言嘴边,柔声道,“张嘴。”
瞥见他眼中温柔的目光,秦言心底里一阵恶寒。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小公子的真实性别,他绝对会掀起棉被盖在面前这俊美少年的脑袋上,然后夺路而逃。即使知道面前的佳人一月前才变成了须眉少年,内心本质上还是女子,但秦言仍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脑袋往后缩了缩,道:“我感觉好很多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你还没好,要安心休养。”叶飘零不容他拒绝,调羹往前几寸,贴上了他的嘴唇。
秦言无奈,只得闭上眼喝了下去,然后怨了一句“好苦”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赆别临歧裹泪痕,最难消受美人恩。叶飘零一勺勺喂下来,秦言皱着眉一口口喝掉。苦药入口难消融,但叶飘零脉脉的眼神才最让他不自在的。叶飘零越是温柔体贴,他越感觉时间漫长难熬,苦苦期待那碗药尽快见底。
终于熬到把药汤喝完,叶飘零放下碗,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星眸中的柔光仿佛要把他整个融化。
等他折腾完,秦言终于放松下来,他背靠着枕头,小心地避开叶飘零的视线,开口道:“叶兄,你对我太好了,我感觉……”
叶飘零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目光中透出的热量让他后半截话不由有些迟疑。叶飘零见他不再吭声,笑道:“你感觉怎么了?你两次救过我的命,还为了我被黑岩打成重伤,我感激你是应该的呀!”
“可是我们俩现在的情况,总是……有些怪怪的,不像是男人之间的兄弟友情。”
叶飘零好奇地道:“那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
“这个——”男人间的友情,大概就像陆离那样吧,换成是他,应该会粗鲁地把药碗丢在桌子上,大叫着:‘小子,起来吃药了。你再躺着装死,哥哥就把这碗汤从你的脖子上淋进去!’又或者是像江遥那样……
想起江遥,秦言眉梢微微蹙起,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村里面接连死了两个人,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叶飘零摇摇头,“这两人的死状都很奇怪,像是被某种野兽咬死的,不过伤口又有点小,不应该是狮虎这样的猛兽。现在大家都很迷惑,有人说是前夜强盗的鬼魂来索命,有人说是有外面的杀手混进来了……”
“外面的杀手?”秦言心中忽然一凛。如果真有杀手混进来的话,现在村里的人大都去看尸体了,这边屋里只剩自己与叶飘零两人,正是敌人下手的最好时机!
叶飘零一直关注着他的脸色,见他表情有异,咯咯一笑,道:“别担心,没可能会有杀手混进来的。这村子里每个人相互都很熟悉,又有专门的巡夜卫队,不会给杀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机的。”
“真的每个人都很熟悉么?”秦言皱眉道,“总会有些孤僻不合群的人,他们就是合适下手的对象。”
叶飘零眨了眨眼:“要说不合群的人,也是有的,譬如说赵景……咦!说起来,这几天我好像真的没看到过他,难道他已经被人掉包了?等等,还是不对,这个人一向行为怪异,早就引起了巡夜卫队的注意,只要他一露面肯定就会被严密监视。而且两具尸体脸上表情都很惊恐,不像是杀手的作为,我还是比较相信前一种说法。”
第三百三十五章 妄长生(一)
“叶兄,你宁可相信厉鬼索命,也不相信是敌人下的手?”
看见秦言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叶飘零撇撇嘴,不服气地道:“本来就是,我们上一次走夜路不就撞鬼了吗!”
“这是这里风水正佳,阳气充足,加上又做了场法事,不应该再有阴魂产生。我怀疑是村里有人下的手。”
“村里的人?不可能吧,大家乡里乡亲的,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呢。哦,要说像赵景那样常常受人欺负的倒有可能,但是他武功很弱,就算是从背后偷袭,也不会把人吓成那个样子!”
秦言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正要点头,这时却听见屋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是吗,原来在小公子心中,我就是这么软弱无能的啊……”
没有任何前奏和预兆,秦言猛然直起上半身,一口气拔出床头挂着的长剑,撩出一道闪亮的圆弧。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流畅,而在此时叶飘零的惊呼声才刚刚出口:“赵景——”
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呼啸的狂风汹然涌入,同时扑过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秦言睁大眼睛,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后面仿佛有数道模糊的身影隐于其中。他心中一凛,手腕握住长剑用力挥出,然而肢体的动作却比他预料中要慢了许多。这灰雾带着某种诡异的特性,如触须般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四肢麻痹,脖颈僵硬,用尽全力也难以动弹。
而就在他动作僵直之际,雾中一道影子灵敏地扑到了面前,恶臭袭面,这股浓郁的味道绝非生人能够忍受,熏得他呼吸一窒,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堂堂魔门首席,竟然会如此窝囊地死在这山沟里……’
念头一转间,他便看见了迷雾中一双猩红的眼眸,而那张散发着恶臭和森寒的利齿血口,已然贴上了他的脖颈。
“叮叮铛铛……”灰色迷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慵懒而迷乱,虽然散发出勾人魂魄的圈圈波纹,却与阴森恐怖的雾中来客的气势截然不同。
贴着秦言脖颈的那张利口顿了一下,随即往后缩去,森寒和恶臭都越离越远,满屋子的灰雾也如潮水般退却。秦言坐倒在床上,无神地望着门外/阴霾的天空,大口喘息。
他现在开始相信叶飘零的说法了,那股诡异的恶臭和麻痹之物,的确混杂着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叶飘零就站在他旁边,面色苍白,还没有从刚才无比接近幽冥的震恐中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轻灵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身穿淡绿色长裙的少女撑一把油纸伞,若轻盈的精灵,自青石路头翩翩行至屋前。她嘴角带着明媚的笑容,径直走入屋中,朝床边两人打量一眼,嘻嘻笑道:“大叔,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你们的客人吓跑了。”
秦言看着她不做声,叶飘零叫起来:“小丫头,刚才那就是杀人凶手,你怎么不拦住他!”
忻仙飞速眨动了几下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神色:“哦,原来那就是这两天制造血案的元凶吗?难怪有那么重的杀气……”她唇角忽然绽开笑容,如春花初放,清丽无双,只是语气中却透出邪气与嘲弄,“不过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家伙臭气熏天,可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喂,你——”
秦言打断叶飘零的话,盯着忻仙道:“你恰好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巧合吧?”
“你说错了,我只是散步经过这里,听到这边的响动过来看看而已。大叔,你不要想太多了。”忻仙眯起双眼,眸中漏出危险的光芒。
秦言轻轻一笑:“不是我想太多,只是听说某人一直觊觎着小公子的美貌,让人不能不朝这边想而已。”
“大叔,你想死吗?”忻仙上前两步,用甜美动听的声音说出充满威胁的话语,“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捅死你呀?”
叶飘零握住长剑,冷声道:“小丫头,你过来试试!”
“兔子哥哥,你以为我不敢?”忻仙说着又走近了几步。叶飘零羞怒交加,五指一紧,身绷如弦,就要拔剑动手。
这时秦言抬起右臂挡在他们的视线之间,沉声道:“先别忙着内斗。忻姑娘,刚才你看清那人的模样了吗?”
“没有。那家伙躲在迷雾中,阴气很重,我只看见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忻仙摩挲着自己纤柔的手腕,正色道,“提醒你们一句,那家伙能在白天出没,显然不是一般的鬼物。他既然盯上了你们,就不会轻易放手。你们如果不想跟前两个倒霉鬼死得一样惨的话,最好还是呆在人多的地方,不要再玩这种偷偷摸摸约会的把戏了!”
“你,胡说什么呢……”叶飘零的脸颊顿时红得跟火烧一样。
秦言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好咯,希望你不要死得太早,我还希望跟你好好打一次呢!”忻仙说着转过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忽又停下来说道,“飘零哥哥,你既然跟了柳仙子,就克制一下自己的本性吧,当兔子很好玩么?若是最后要三个人睡一张床,未免也太挤了些!”
叶飘零霎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这家伙实在太放肆了——”
忻仙走出门,头也不回地又说了一句:“到时候柳姑娘肯定在最下面被两个人压着,不知道有多辛苦,你也不体谅体谅她!”说完,她看也不看叶飘零气得发青的脸色,施施然行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