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红枝-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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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中四处都是葳蕤的植物,树荫遮去烈日,蝉鸣声不绝于耳。山间清泉味道甘甜,红枝俯下身掬水喝了一口,却依旧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沿着茂盛的绿荫道往里走,山山水水的,看得人心情舒畅多了。
她忽地叹了口气,继续往里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了。
她只顾闷头往里走,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等她猛然醒悟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老远!怎么回去啊?!红枝愣怔了。
她摸索着想走回去,却发现天色暗了之后这山里的景色全变了。她倒是不怕鬼啊怪的,就是觉得有些阴冷,加之肚子也饿了,心情又难受,遂干脆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石头底下的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凉风吹过,红枝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红枝一吓,一不小心就从石头上滚进湖里去了。她扑腾了几下,就听得有人喊她的名字。红枝想喊出声,却呛了水,继续扑腾几下,咕噜噜冒了几个泡,就沉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闷得昏过去的时候,忽地听到有人跳下了水的声音。
那人又喊了她一声,之后红枝便失去知觉了。只隐约记得,这声音似乎不是刘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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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万象埃尘,红蕖香
红枝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星空真美。她忽地想起在长江边的那一晚,也是此般仰躺在地上看着孤独的夜空发呆,心中难免涌上来一阵伤感。还有第一次在汝阴公府过夜时,自己裹着被子滑倒在冰面上,就呆望着清冷夜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坐在一旁的救命恩人见她醒了,叹了口气,笑道:“真不知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样都能绝处逢生。我怎么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你了呢?”
红枝坐起来,看了看这张狐狸脸,有些恍惚,竟是长孙旃?!她还有些惊惶未定,牵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谢了。”
“不必谢,那是你的命。若不该绝,自然不会死。”长孙旃看着她笑了一声,顿了顿,又道:“然而确实险得很。你生在南方,却不懂水性,着实……”
“又不是每个南方人都会水。”红枝站起来,浑身依旧湿漉漉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还是暑天里头,怎会这么凉?”
“山上的气候自然有所不同。”长孙旃也站起来,看她一副要走的样子,笑问道:“你知道怎么走出去?”
红枝倏地停住脚步,扭头问道:“怎么是你找过来的?其他人呢?”
长孙旃挑挑眉:“各自分头找的,你遇上我真是——啊,运气太好了!”说罢他又压了唇角继续笑道:“不过你可得当心了,我看回去了指不定要被阿谨批一通,等着挨训吧。”
“我不回去了!他凭什么训我!”红枝姑娘心里忽地有些烦躁,你自是有美人相陪,我走远了你自然不晓得,到这时候了反倒怪起人来,真是不可理喻。
“阿谨不过是寻不到你了,着急而已。”狐狸旃勾了唇角继续笑她,“怄这样的气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也该知道轻重。”
红枝忽地抹了抹眼睛,顿声道:“走吧。”
这湖中的野荷花香气浓郁,红枝闻着却隐隐约约地难过。自己埋在水里的那一刻,差一点就绝望地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种感觉真糟糕……被迫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简直坏透了。
她跟着长孙旃一道走着,听着这山林中的虫鸣声,思绪万千。红枝素来不喜欢去理会太费脑子的事情,比如现在,总是觉得什么都不对,且毫无头绪。也不知是不是夜风太凉,吹得她太阳穴一直在痛。
她甚至预料到了刘义真生气的样子,并做好了挨训的准备,然事实显然与之相悖了。
狐狸旃将她带回寺庙时,刘义真还在山林中找她。红枝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刘义真的房门口等他回来。有些困顿,她便靠着廊上的柱子睡着了。
刘义真回来时见她就这么睡在走廊里,伸手摸了摸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轻轻地摇醒了她。
红枝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仍旧觉得有些头痛。
刘义真也不出声。良久才说了一句:“头发没干怎么能睡觉呢?”
看他一脸倦容,红枝想,或许他是累到懒得生气了,便靠着柱子合眼继续睡过去。
刘义真推醒她,缓声道:“回屋睡。”
红枝挪动了一下,依旧别扭着不答话。刘义真拉她起来,将她带进房,端了一个小凳子给她,又拿了块干手巾走过来给她擦头发。
“若是今天没人救你,你跌进去,当真就是死路一条了。”义真仔细地给她擦着头发,停停又说,“你这两年在外跑得多了,是不是不怕丢了?”
红枝一瘪嘴,动动嘴角,却一句话也没说。
然忽而听得刘义真叹息道:“可我怕你丢。”
红枝愣怔了一会儿。她心里想着,去年春天的时候你都找到建康了,后来却又走了。为何偏偏到了最后关头,就放弃我了呢?她合眼低了头,佯作睡着了一般。
刘义真见她无甚反应,且与平日里差了太多,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便也以极温缓的语气同她道:“你也二十了,轻重早该知道了。怎会无缘无故自己一个人跑远了呢?”
红枝也不知怎么答,她只是觉着自己好像得慢慢远离他的生活了。不像是小时候,想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想怎样玩就怎样玩。或许他们都应该有各自的生活,这样总扯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似乎不大好。
于是她也不出声,埋头任由刘义真给她擦头发。等头发擦干了,她便倒在席子上,真心觉得困顿,便睡了过去。
刘义真蹙眉看了看她,又去拿了个薄毯子来,给她盖好,自己便在一侧睡了。这一夜无比消停,红枝蜷着身子窝在一侧,动也不动。刘义真紧了紧眉头,侧身看着她,也察觉到她与往日的不同。
若是这一番惊吓,把她变成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人,那便太糟糕了。谨小慎微的徐红枝就不再是徐红枝了。刘义真叹了一声,伸手去摸摸她柔软的头发,想着或许过一阵子便好了。当初徐家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她都能挺过来,何况只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落水呢?
………………………………………………………“于是红枝是我闺女,她失恋了贫道也桑心”的分割线…………………………………
然第二天一早,红枝仍旧寡着一张脸,坐在餐桌前吃着东西也不说话。
“腌黄瓜不要吃了,太咸了吃多了不好。”刘义真将那碟子腌菜推到了旁边,红枝也不看他,又将那碟腌菜拿过来,拿筷子夹了往嘴里塞。
“吃不出味道也不能这样乱吃。”刘义真抿了唇角忍着凶她的想法,又把碗碟挪开。红枝倒也不再折腾那盘腌菜,只把碗里的粥吃净了,搁下筷子站起身就走了。
但她倒也学乖了,不往远处跑,只坐在寺庙的一棵大树下乘凉。蝉鸣声不绝于耳,红枝眯了眼看着不远处小池子里面的几只游来游去的鸭子发呆。
过了半晌,见刘义真走过来,她便低头拿了块石头在泥地上胡乱划拉。
义真蹲下身,伸手将她的脸抬起来,缓声道:“是我不好,知道你受了惊吓还凶你。红枝没有错,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生气。”她总算是开了口。
刘义真似是一下子束手无措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徐红枝这个样子。以往的招数似乎都失效了一般,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愣怔了一下。随即又道:“那你是怎么了?”
红枝偏了偏视线,避开他的眼睛。她不过是突然有一些烦心事,却又不愿意去想罢了。哪里又生气了?
“我自然好得很,真的,你不必管我。昨天你也说了,我已经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轻重我都知道。”她停了停,看到西平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又叹道,“我只是想,我有我要走的路。”
周遭顿时沉寂了下来,连蝉鸣声都渐渐歇了下去。乌云掠过太阳,瞬间天色就黯了黯。西平的声音响起来。她淡淡一笑:“谨师傅,原来你在这儿。怎么了?徐侍中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是,他惹我生气了。”红枝站起来,将手里的石子用力地丢进了不远处的池塘里,淡淡道,“公主既然来了,我便不在这里碍事了。”
傻子都能听出她什么意思,红枝还自以为说得很高明。刘义真哭笑不得地在心里自嘲了一声,揣摩了这么久,这丫头竟是为这个闹别扭。她的心思何时又变得如此细腻了……刘义真神色黯了黯,果真这一年不见,她确实与之前不同了,而自己也实在是后知后觉得厉害。
他笑笑,看着她走远,又转身看了眼西平:“公主若是想玩,跟着便是了。又何必为难为师呢?”
“为难?谨师傅太说笑了。徐侍中不过生生气,你便是这般神色,以往徐侍中不在的时候,师傅可也没说出‘为难’这样的话来。”西平兀自笑了一声,“因而这所谓为难,都是立场不同,在意的人也不同罢了。”
“我想公主似是有些误会为师的意思……”
刘义真话音刚落,西平就自嘲般笑了一声:“误会?”她抿了抿唇,又道:“难怪有人会说你无情无义。”
“死人自然无情无义,因此公主又何必耗费这番心思。”他说得太不痛不痒,倒让西平面色上极为难堪。
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西平心中更不是滋味。刘义真虽觉得西平可怜,却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她的良人。或许她真的需要彻彻底底摆脱掉长孙抗的影子,才能活得不像如今这样苦闷又焦躁。
他目前最头疼的,怕是徐红枝了。沉默寡言一声不吭的徐红枝似乎比聒噪流氓的徐红枝更难对付。栽在徐红枝手里,他怕是彻底没辙了。
没辙就没辙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缴械投降。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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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人生目标,必须有
到傍晚时,红枝刚要进房门,就被阿添堵在了门口。红枝只觉得里面烟熏火燎的,有些呛人,便问道:“添添你干什么呢?”
“熏辣椒草!”阿添一笑,“谨师傅说这样可以驱蚊!”说罢仰天叉腰大笑三声,拖着红枝就往伙房走。红枝姑娘竟然颇有一种“徒弟长大了,于是师傅也管不住”的感觉,于是在心底哀嚎了一声,苦着一张脸被她拖去喝凉粥了。
“师傅你看起来很低落。”阿添挖了一勺粥,夹了一块腌萝卜一本正经道。
“轮不到你来说教。”红枝往她嘴里塞了一只小菜包。
“你这样不行啊,太文艺了都没气场了。”阿添津津有味地嚼着包子,咽下去,又道,“这样太不对劲了,师傅你已经深深地违背了作为一个流氓所应当遵循的职业操守。”
“……”红枝继续往她嘴里塞了一只包子,“师傅年纪大了,懒得折腾了。你还年轻,继续折腾吧。”
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又蹙眉看着阿添道:“你最近哪儿学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词儿?”
“当然是《洛阳早报》!师傅我跟你说——”阿添把一口包子咽下去,“《洛阳早报》改版了!而且换名字了,叫平城版的洛阳早报。”
“哦。”红枝想想大概是茉莉来了平城之后,另起炉灶了。她叹叹气,出了门。
外头的夕阳正好,她却无心去看。目前红枝姑娘苦苦思索的问题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并且可以用什么来养活自己呢?
这实在是一个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姑娘,她已经在人生问题上上升了一个高度。而且这个高度是有道德修养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度。
阿添已经开始埋头写《我的后宫女官生活》了,红枝想拿来翻翻,这死丫头竟然不给她看。好吧,红枝真心感觉到就连徒弟也有自己要走的路了。而自己的路,还不知道在何方。听说……拓跋焘八月就要回朝了。她眯起眼睛来,想了半晌,恩,拓跋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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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睡得正香,便被摇醒了。她叹一口气,睡眼朦胧道:“添添啊,为师和你说过多少遍,让为师自然醒……”当看清面前这张脸时,瞬间又咽了下口水,“哦,真真啊。不要烦我,我要继续睡。”她立刻又躺了下去,背对着刘义真继续睡觉。
“大家都出去了,就你还窝着。”刘义真最近很注意言辞,但是他还是改不了说教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