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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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这张嘴,也不知像的谁。”杜氏佯嗔。
一时三人俱笑了起来,左右也有丫环仆妇掩嘴偷笑。此时,一个丫环打帘进来禀报:“大夫人,二夫人,六小姐回来了。”
苏珺兮且惊且疑,转头看向杜氏。
杜氏只笑不答,季氏正要说话,就听一把娇声软语随着一位款款而入的丽人轻飘开来:“苏妹妹,昨日娘派人来说,今日妹妹来看她,所以我借这东风,来尝尝妹妹新制的茉莉花露。”
说罢,陈府六小姐陈妍与杜氏和季氏行过礼,就拉起苏珺兮细看了起来。
“哪里来鬼机灵的鼻子,想你妹妹了就直说,做什么来打我的花露的主意,难道还会短了你的不成?”杜氏嗔怪,一时笑声又四起。
“我就是稀罕苏妹妹的花露,恨不得你们都别得,我一个人都得了去才好呢!”陈妍撒起娇来,“娘,您放了我和苏妹妹吧,在长辈跟前,我们哪里敢放肆?”
杜氏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可招架不住你这山霸王。”
杜氏母女俩像陈妍待字闺中时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耍起嘴皮来,苏珺兮只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并不插话,等到杜氏答应她们退下时,才和陈妍一起行了礼,带着清霜随她去她出嫁之前的居室叙话。
陈妍是杜氏二女,族中排行第六,深受杜氏宠爱。陈妍只比苏珺兮大几个月,两年前及笄出嫁,她的房间却一直有人维护打扫。
苏珺兮进了房门,陈妍先拉着她走到一张方几前,只见几上一只粉青洗,金丝铁线、聚沫攒珠、紫口铁足,洗中两尾锦鲤,双鱼戏水、水波攒动,是陈妍出嫁前所养。
陈妍伸出葱指,逗了一会儿锦鲤,回头对苏珺兮说道:“苏妹妹,不若你替我养着这两尾鱼吧,给丫环们照顾倒让她们白赏了去。”
陈述的语气,苏珺兮略一思索,点头答应:“好。”
陈妍拉着苏珺兮到桌边坐了,丫环立时端上两盏苏珺兮新送过来的茉莉花露。
陈妍端着茶盏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苏珺兮疑惑,陈妍深得杜氏遗传,又自带了一股霸气,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知烦恼什么事。苏珺兮是比较淡漠的性子,陈妍不提,她自不会多吭一声。
陈妍似在斟酌,沉默了一会儿,挥退房内下人,才轻拉着苏珺兮的手:“罢了,我不想让我娘知道,虽说你还待字闺中,但过不了多久你也是要嫁人的,何况你还是大夫,我还与你说吧。”
苏珺兮装害羞:“六姐姐,你有话就说,做什么扯上我。”
陈妍闻言嗔怪一番,才接着说:“我嫁入朱府两年,本来也事事皆顺,只是,两年来一直无孕,我怕……”
陈妍止了声,没有将所怕说出,苏珺兮略微计较,才小心问道:“六姐姐,姐夫可有妾室和通房?”
陈妍奇怪地看了苏珺兮一眼,才点点头。苏珺兮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过于小心了,在陈妍眼中,这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无子,就落了一个无后的把柄在夫家手中,总是被动些。
“那她们可有孕?”
“有一个妾室有过,只是她自己不小心,流掉了。”陈妍低头喝花露,面无表情。
苏珺兮自然不去揣度是怎么个不小心法,避过这个话锋,拉过陈妍的手打起脉来。诊脉完毕,陈妍现了焦急神色:“可无碍?”
陈妍宫寒,但苏珺兮不想挑开来说,只婉转叮嘱她平时多注意饮食调理,勿食性寒食物,并将各类性寒食物大致说给她听,再将前世的安全期危险期之类的知识重新包装以后告诉她,陈妍将信将疑地一一点头记下。
苏珺兮直到吃过杜氏设的粗简晚宴,和陈妍辞别后才坐马车回家。
此时,华灯初上,清月如钩。
马车刚刚转过陈府门前大街,就停了下来,苏珺兮这才记起早前陈则涵的话,正琢磨,陈则涵的小厮鹉哥在车外说道:“苏小姐,大少爷说天晚了,小姐别再折回去找他了。大少爷不过发现些新鲜的奇茶异汤,买了要给小姐尝尝新鲜。”
苏珺兮心下感动陈则涵的体贴,掀了车窗帘子一看,鹉哥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精巧的食盒,食盒还丝丝冒着白气,原来用冰镇着。
鹉哥抬手朝陈府大门的方向指了指,苏珺兮转头一看,华灯之下,陈则涵风中独立,身影摇曳,正冲着她挥手示意,彬彬乎如夏夜徐风。苏珺兮莞尔,回头嘱咐清霜,“清霜,替我收着吧。”
待清霜下车,鹉哥将食盒递给清霜,又转身对苏珺兮说道:“苏小姐,大少爷交代,这是四时茶坊新出的汤和果子,果子叫作梨花白。还有这个,大少爷让我给小姐。”
鹉哥从袖子里取出个轻巧的桐木匣递给苏珺兮,苏珺兮接过:“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大少爷。”
鹉哥点点头,领了苏珺兮的话向陈则涵跑去。
苏珺兮回到家,打开桐木匣一看,陈则涵还真的用柳叶裁了一只精致的翠蜻蜓给她做花钿,忍不住好笑起来,真是说风就是雨。
苏珺兮收好桐木匣,揭开食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青釉圆盘,百圾碎纹路繁密,裂片交错,中间垒着一叠雪白的糕点,精致至极。苏珺兮取出梨花白,揭开食盒内的隔层,只见一只青釉瓜棱葵口碗,釉色淡青如玉,口沿釉薄泛白,通体满布铁线,里面盛着半碗橙黄的木瓜汁,相当漂亮。
连一旁看着的清风都不得不暗赞一声陈大少爷为小姐费尽心思。
苏珺兮取一块梨花白,抿一口秀唇,一时椰子的清香扑鼻,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熏醉了这初夏的暖夜。
第四章 天青云破处 原来还轻云幽幽的朗朗晴空,顷刻间却云卷云舒云墨色。伴着几声远雷,一场瓢泼大雨便挥挥洒洒开来。
苏珺兮临窗听雨,听得骤雨急敲黛瓦、频打花木,淅沥而畅快,不禁转眸,极目之处早已朦胧一片。
“小姐,这雨下得真急,刚刚还大晴天呢。”清风站在檐下,伸手断雨,雨水便在她掌心溅起几丛水花。
苏珺兮一时也来了兴致,走至檐下站定,忽而挥手一扫,雨水被横生截断,溅了清风一身一脸。
清风惊叫一声,来不及惊愕,只挥手反击:“想不到小姐也这样闹呢!”
苏珺兮轻声笑开,与清风打闹作一团。一时欢声笑语,引得路过的王婶也过来探个究竟。
“哎哟,我的小姐,这么大的雨,怎么在这里玩耍。”王婶见两人已经闹得一身衣裳都湿了,不禁责怪清风,“清风,看你带累小姐湿了一身衣裳,这要着凉了怎么办?还不快伺候小姐换身干净的?”
清风吐吐舌头,连连称好,把苏珺兮拉进屋,凑到苏珺兮面前:“小姐,明明是你闹起来的,结果王婶却说我的不是,可见小姐往日那娴静的模样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是不是?是不是?”
苏珺兮闹不过清风的连连逼问,只一脸笑意地四处躲着。
早知究竟的清霜备好衣裳过来拉开清风:“清风姐姐,你便放过小姐吧,此事心知肚明即可。”
清风闻言一愣,随即双眸一转,嗔道:“原来小姐不是最坏的,你清霜才是最坏的。”
“你还不去换衣裳,王婶知道了又要说你。”清霜笑着拿王婶堵住清风,赶紧拉着苏珺兮抽身去换衣裳。
王婶走至前院,便看到清露撑着把青伞站在庭中翘首以盼,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怎生这么憨直,也不懂得到廊上或厅中等着,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雨中干等。
“怎么了?”王婶打伞上前。
“王婶,清雨姐姐说,门外有三个官人要避雨,让我来请你去做主。”清露依然怯生生的。
“我做什么主,你且先去问问小姐的意思,再来知会我,我这就过去瞧瞧。”王婶利落地吩咐完清露,便打伞赶去门口。
王婶走至门口,见大门微开,清雨低低地打着一把青伞躲在檐下,再走近一看,只见门外一名身材魁梧、肤若古铜的男子立在雨中,雨水不停地从他脸颊上往下淌,身上湿淋淋早已被浇了个透,身后白茫茫处还有一主一仆两个年轻男子坐在马上,三匹俊马不安地在雨中甩着鬃毛,水珠四溅。
清雨这才注意到王婶,赶紧上前:“王婶,怎么办?”
王婶转头不动声色瞧着清雨:“先去门房给我取几把伞来。”
清雨应下走了,王婶才转头对眼前的魁梧男子说道:“我让丫环取几把伞来先借你们遮一遮,待我家主人同意方能请几位进来避雨,请官人见谅。”
魁梧男子点点头,甩开几滴雨珠子:“岂敢,在下先谢过嬷嬷。”说罢抬手刚抹去脸上的水珠子,却又挂上了新的水珠。
苏珺兮换好衣裳,便见刚刚出去的清霜匆匆忙忙进来:“小姐,王婶说门外有陌生人要避雨,这不知底细的,此刻王叔又不在……”
清霜止了后面的话,只看着苏珺兮,苏珺兮略一思索,有了主意:“若是寻常人家,便让他们到门房避避,若是有些头面的,便请他们到前厅坐坐,也不算怠慢了。”
“小姐说的是,我也出去看看。”清风进来时已经将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苏珺兮颔首,清风取了伞便走了,却不想没多大会儿,清风又折返:“小姐,你道是谁?原来是那日乐来楼的病公子,还真是巧了,这不过几日就见了两回!”
苏珺兮闻言一愣,随即浅笑,可不是,她是见了三回!
“如此,我们需要去会会。清霜,你去烹几盏茶来,清风,你去备些姜汤吧。”说着领着清风和清霜各自去了。
李景七正拭着身上的湿衣裳,一抬眼,便看见一个淡极的女子一身月白短衣,一袭天青襦裙,裙摆隐隐约约几片淡绿的银杏叶,玉环压裙、青绦飘飘地施施行来,心中那未曾察觉的期盼似有了着落般沁出淡淡的莫名的欣喜。
苏珺兮亦能感觉到这种莫名,只不动声色地上前行礼:“珺兮见过公子。”
“在下李景七。”李景七清俊的面庞略一低,嘴角浮起微微的弧度。
“原来是李公子。李公子,请坐。”苏珺兮浅浅而笑,颊边泛起两点梨涡。
“还要谢谢苏大夫。苏大夫妙手仁心。”李景七就势而坐。
“李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苏珺兮说毕,自己在另一侧也坐了。
清霜托着托盘进来,先给李景七奉茶:“这是雪水云绿,真真用的是我们冬日收集的梅雪呢。”说着又转身递给苏珺兮一盏玫瑰花露。
李景七正待说话,却不期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惊得长青连声问:“公子无碍?苏大夫,还请你顺便替我家公子瞧瞧吧,长青在此谢过。”
苏珺兮正要说话,却见李景七抬手用食指轻轻触了触鼻尖,笑道:“不必紧张,我无碍。”却已经微微变了音色。
苏珺兮闻言一笑:“李公子先前大病初愈,此刻只怕有些虚弱,易受病扰,还是让我来瞧瞧吧。”说着上前坐在李景七身侧的位子上,朝李景七伸出手。
李景七面上微赭,只低了头,伸出自己的手。
“长青不必担心,你家公子无碍,只是此刻受了凉,最好换身干净衣裳。先父尚有几件未经穿着的新衣裳留着,不知李公子介不介意……”苏珺兮诊过脉,轻言建议。
“如此,在下谢过苏大夫。”李景七谢过,欣然接受。
“清雨,你带长青去找王婶寻件王叔的干净衣裳与他换上。”苏珺兮吩咐清雨。
长青连连摆手:“苏大夫真的不必麻烦,替公子换身衣裳就好。”
苏珺兮也不强求,领着李景七去苏世林的旧屋挑了一件淡色长衫换上,不想竟很衬李景七的气质。苏珺兮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间一股异样,缠缠绕绕挥之不去……
兀得回神,苏珺兮歉然:“李公子,还请外厅坐吧。”
还未进外厅,便听得清清脆脆的吴侬软语不饶人。
……
“你且说说,我只知你们喊他公子,又不知他姓甚名谁,他是小姐的病人,我称他一声病公子何错之有?”
“你再说说,你怎的总是对我吹胡子瞪眼?”
“你……”
清霜疾走几步赶到清风身边低声笑劝:“清风姐姐,你就饶了他吧,谁不知道你这风风火火的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也说不定呢。”
长玄先前惊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唇周,此刻听了清霜的话,恨不得点头如捣蒜,却又忽的记起什么,心道难不成清风都不记得那日恩怨……原来自己白气了。一时间长玄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看得众人俱是一笑,摇头不已。
清风确实并不放在心上,因此撇下长玄:“小姐,姜汤熬好了。”
“李公子,你们还是喝些姜汤驱寒吧。”苏珺兮颔首,转头对李景七说道。
李景七点头,命长青和长玄也一起喝碗姜汤。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刚尝了一口,眉间便现异样,笑道:“这姜汤我另加了驱寒的草药。”
“原来如此。”李景七恍然大悟,一口将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