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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谁的莲灯,渡我今生-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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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梦境啊,我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他矮了一截,那影子,只有半个人高,我听见木门那边熟悉的呼吸声渐浊,是他:“拿一盅冰糖蜜枣,去小厨房取吧,——要温热的。告诉梓棠,我今晚不出去了,叫曹叔上来,把我准备好的礼物交给阿季,代我贺寿星生日快乐。”

我深深叹气:“我没见过这么爱吃甜品的男士——嗳,嗳!”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梓源的影子僵在那里。我低头,站在夜风中,只觉得浑身发冷,眼泪却是温热的,灼的我两颊生烫:“嗳,天冷了!”

然后,我听见瓷片撞地的声音,——“哐当”一声,窗前的影子微微抖了一下,我想,一定是梓源握在手里的茶杯撞碎了。

我们站在彼此的对面,沉默不说话。我不知道梓源此时的心情如何,反正我,身心疲惫,但却仍然欢喜,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我站在迎风口,他在门的那一边。我们彼此隔着一扇门,忘记了呼吸,那是我此生遇见过的最波澜壮阔的重逢了,千帆过尽,我是沉静的,梓源宽达,自然不恨我,但这穆氏满门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想着将我千刀万剐。

如此有趣的,重逢。

还真是很有意思啊。

“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几如隔了几重世纪。重又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我恍如新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推门进去!

我的梓源,我迈过万水千山,才能重又站在这里,清明地面对自己的心事。

我想告诉他,离开的这些许年,每回梦中,我想的是,都是他。

他坐在轮椅上,溶溶月色从窗缝间漏进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好似镀了一层暖淡的金色。那一刻,我眼泪哗哗落下,是我多年以前犯下的错误,才害他这一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错了。上天不会再还我一个健康的梓源。

是我对不起他。

他不敢认我,坐在那里,撑手扶额,他是男人,尤其是穆家的男人,情绪再失控也不会痛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终究还是没有看我。

我蹲下,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好漂亮的眼睛,和梓棠一样,穆家的男人,都有一双漂亮、野心张扬的眼睛。但我的梓源,这么多年的苦捱,厄难的岁月早就磨光了他的棱角,他眼中的野心熄淡——那是他此刻唯一能与他的九堂弟区隔开来的标志。

我毁了前途大好的他,我是撒旦,是罪人。圣父不会原谅我。

我亲吻他——他对我仍然是有感觉的,在我的唇吻碰到他脸颊的同时,他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推开我。

他不说话,沉默地任我“摆弄”。

今夜月色太美;楼下筵席正酣。

我说:“梓源,我们有一个孩子——我,我执意要把他生下来啦!”

他一怔,整个身子都僵住。我笑着抚弄他的头发、他的脸颊,我问:“你不高兴?”

他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手,我发现他的声音都在抖:“孩子呢?”

“他出生在莫斯科——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像你,”我笑了笑,“我的朋友纳塔莎带着他——你知道的,在穆家的地盘,我做事必须小心,如果被梓棠知道我又出现了,他,他可能会杀了我……”

我耳边袭过一阵寒意,想起梓棠那个野心十足的权谋家,就浑身胆寒。我害了穆家,我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多大期许,我终归,是要死在他手里的。

但三藩高座上的“穆先生”并不知道,我此番前来加州,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他,我冒死将绝密的消息带来给他,尽管我深知这样的行动意外着什么,但那又怎样?我活着仍不快乐。如果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换梓棠和穆家安全,死也很值。

梓棠的宽容却超乎我的想象。

他不但没有要我的命,还打算将三藩未来的帝国,交给我的儿子。他青梅竹马的太太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还年轻,但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生的。大抵都是为了“爱”,他是个好男人,他对褚莲的疼惜和宠溺,简直可以叫任何一个女人嫉妒、发疯。

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在安道尔公国境内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我们以学校团体活动的名义掩护一批私人军火,我的专业完全派上了用场,我们合作的天衣无缝,能帮到梓棠,是很让我骄傲的。我发现要真正做

他的朋友是很难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对其他不熟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外人看来,他生疏而冷漠。并且他懂很多冷门的知识,爱干危险的事,我简直觉得我们就是同一国的,这和我在乌克兰集训营接受的训练有太多的契合。

本来是很美好的比利牛斯雪山之行,任务并不算难,我们几乎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兴致去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比利牛斯雪山腰摔死了一个麻省理工的学生,听说他是自杀的,但我特有的职业敏感告诉我,那位同校的师弟绝对不是自杀!并且很有可能是被人蓄意谋杀!

这一点,梓棠也有同样的猜测。

全无头绪,唯一的线索是,麻省死掉的师弟原来是张家的人,而溪口张氏,几个月前已经被我和乌克兰的师兄弟们在莫斯科的一次行动密会中,在世家势力分化地图上划去。

溪口张氏是不存在的,因为包括我们乌克兰本部的多方势力,都需要它“消失”,那么,它就必须“配合”地“消失”。

这些背景梓棠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却不能说。

在我们的计划敲定没有多久,张氏便遭到大清洗,幸存者几无人数。我猜测,不幸殒命在比利牛斯雪山脚下的那位麻省师弟,逃出那场骇人的大清洗之后,一定掌握了什么绝密的信息,想要传给世家的人。但张氏已经不在了,他缺少联络带,只能将消息传给比较容易接近的、同为麻省学生的穆枫,让穆家的小少爷自行决断。但可惜,他还没跟穆枫说上话,已经被人弄死。

我确信,凶手一定在我们的学生中间。天幕之后孕育着一场大阴谋。

但当时的情况,我根本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其他人——他们不应该了解也必然不会懂。

穆枫和易风铨却都是知道的。那时他们是我可信赖的队友,我只要不将乌克兰本部的绝密资讯泄露给他们,其他的话,我是可以知无不言的。

穆枫当机立断,要我编造一个谎言,说那位学生根本没死,只是一场恶作剧,有人目睹他被安道尔公国内境警察带走了,命案……根本就没有发生。

的确他的考虑是周详的,在证据全无的情况下,我们私下认定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必然会打草惊蛇,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想,加州野心勃勃的小野狼是不太会在乎他人感受的——他根本不关心其他人怎么想,他掩饰谋杀真相的唯一目的是,让他的青梅竹马尽兴地去参加一场烤肉会。

想的多周到!

男人为爱疯狂起来真是要命,在野风里糙长大的小野狼,居然为了心上人,这样细致小心地盘磨。

他简直不像他了。

那次旅行,威斯里安的小师妹褚莲,应该玩的很开心。没有谋杀,没有命案,没有死人,她在穆枫的保护下,毫不知情地享受他对她的好。

我当时在想,如果后来褚莲知道那一次,是穆枫骗了她,她会怎样?毕竟死去的麻省小师弟,带来的极有可能是张家的消息,也许穆枫的好意,间接掩盖了张氏被清洗的真相。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第107章 番外阮素泠篇

我终于在筵席上露面时;正遇上穆枫修剪旁枝。李家的人不听话;胆子大的包了天;居然连穆枫的女儿也敢动。

我太喜欢那个孩子。她是童童的妹妹;毕竟也是穆枫的女儿,梓源的乖侄女儿,我决定要救她。

和纳塔莎演了一出好戏,终于拿童童换下了妍妍,穆枫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将事情做的干净利落;李家从此估计十数年都起不来了。

他变了许多,华人世界掌实权的“穆先生”果然和以前那个略显青涩的麻省学生不太一样。他更成熟;也更有魅力。加州小野狼;一声低吼,举座皆惊。

抽空的时候,我终于和梓棠说上话。今次冒险来三藩的目的,也完成了大半。我知道,我可以安心离开了。童童有人照料,梓棠对我有承诺,纳塔莎,他会放走。

那我就放心了。

我将乌克兰集训中心机密文件室里盗出来的大秘密,告诉了他。

溪口张氏亡于世家内讧。

这谁都知道,这是世家一段最不光彩的往事,所以,家族里讳莫如深。但是,世家高位上的先生们却不知道,国家智囊团策划了这场阴谋,世家的敌人根本不是彼此相扶成长百年的兄弟家族,而是,一个一个背后大国。包括伦敦许家仰赖的大不列颠,包括穆家一直以来所认为的朋友,美国联邦政府。它们都在溪口张氏的覆灭计划中扮演了相当持重的角色。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梓棠眼神茫茫投向远方,我知道,他在思索,他心里一定有了答案。我松了口气,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一点就透。

世家背后表面上与之亲厚的大国,为什么要这样做?

帝国智囊团的目的并不仅仅要覆灭溪口张氏,挑拨离间是这帮白人政客最善用的手段,以华治华,百年前不列颠的军舰开进大物中华时,就已经总结出这个百试不爽的方法。

所以,藏在背后居心险恶的政客们,利用其他四大华人世家的力量,对付长年稳居华人世界第一宝座的溪口张家。

让他们同族相戕。逐一分化。

张氏覆灭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三藩呼风唤雨的穆家,穆氏被卷入莫名的阴谋中,多年前一次重击,三藩损失了倾力培养的“风字辈”继承人几数,差一点就起不来。狡猾的政客们,却独独遗漏了穆家最小的孩子,当年年仅十九岁的穆枫,断然亲手毁掉三藩半壁江山,亲自重组、培植自己的势力,手段之狠辣,行动之雷厉,震惊星条旗下的自由国度。

穆氏成了漏网之鱼,成为阻挡政客阴谋蔓延的第一块界碑,其后,漠河白家、伦敦许家、北境易家得庇,自此,华人世界同气连枝。

我在乌克兰本部密封的机要文件中发现,“他们”对这个行动的最后批示是:cel。

取消行动,再听指令。

是穆枫阻挡了华人世界瘟疫的蔓延。

他简直是天才。

这已经不是生意场上的小逐,溪口张氏的覆灭,既然已经牵涉进了政治势力,这场收局,再小也小不到哪儿去。

是我们平常人看不懂的大国斗争,情势诡谲。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可怜溪口张氏,举家上下382条人命,竟然都赔在了翻云覆雨的政治阴谋中。

“为什么?”

穆枫这样问我。

我看见他眼眶发红,眼前这个我认识了将近十年、铁骨铮铮的男人,手居然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却不得不面对。

“梓棠,如果你的故乡之地有一天卷入战争,你——以及你背后的华人财阀,会怎么做?”我问他。

他看着我,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回答:“倾囊相帮。”

“为什么?”我反问他。

他说:“钱不算什么,华人重落叶归根。就算我没有行动,许家、白家、易家,也不惜毁帝国壁垒,倾囊相助。阿阮,你或许不太懂这种感情——虽然你也是华人,但你……”

他说的对,我连“故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自小在灭绝人性的乌克兰集训营中长大,连母亲都不爱我,那个虚无缥缈的“母亲之国”,算什么?我对“那儿”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我有个姐姐,每年会回去住一阵子,有时给我捎点特产。——阮素岑,尽管她已经脱籍多年。

他似乎觉得有点抱歉,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是他对我的冒犯。梓棠跟我不一样,他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他的名字里就嵌刻着对桑梓之地的思眷之情。往溯多年,华人五大世家当年迁出大陆,本就是逼于无奈的选择。“被动”与“主动”,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又说:“其实这些年来,我们在外的华人家族对故土的投资和建设都不少,许谦益的意思是,必须背靠大树,‘非我族类’毕竟靠不住,在故国发展势头强劲时,将大笔资产回注,不仅在帮助故国建设,其实对我们生意人来说,也是一笔靠得住的投资。”他的声音渐渐沉静,如湖底垫落的鹅卵石,很重、很圆润,他继续说:“阿阮,我们海外华人应该感触最深,历年暴力排华,死伤多少?‘那边’的故乡之国做小,受伤的是我们这些漂泊离根的华人;故国强盛,在外连这张华人面孔都好用不少。其实,慈善和基金回注故国,最终受益的还是我们——世家的存在是因为什么?穆家在三藩扮演的角色一贯是,成为华人学生、华人生意人的保护伞,如果黑手党要找华人麻烦,穆家会出面——其他世家散落世界各处,撑起的,都是保护华人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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