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万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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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家里,他的地位就像是虫子一样的渺小,兄长一看见他就讨厌,三天两头毒打不是假的。他叫少七,字缺,一看也知道万家人有没有他这个排行老七的小弟都无所谓,才会叫他少七,呜。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点喜欢那个姓岁的?”他小心翼翼试探。
“嗯。”
他脸色发白,喃道:“如果让哥知道了……”
她轻笑出声:“小七,你怎么把你亲兄长想坏了?对了,你身边锦囊里的药丸用了没?”
“还没。”他乖乖掏出贡献。“家福,你生病了吗?”
“没有。”
那就是别人生病了?岁君常吗?他一定死定了,没有把她的心守护好,呜,这一次他一定会成为无名尸的。
到了晚上,天气燠热,通铺闷不透风,她睡不着,索性乘机拿着小七的锦囊,往矿夫通铺去。
虽然共处同一矿场,却很少见着面,偶尔远远看见了,岁君常朝她看一眼,立刻转身就走。
她一点也不心慌,她本来就不是灾星,他也不是一个会随意信这种无稽之谈的愚民,她总觉得是身边有了少七保护,所以他专心去做他的事——
“快点快点,米这么容易就没了,快点搬进去,明天要没饭吃,一定会引起暴动的。”经过厨房附近,她看见好几名工人以及监视的工头在搬运米袋。
厨子们一一清点,而后有名搬运工人塞给厨子一包药材,道:“老张,你身子到底治好了没有?大伙全仗你煮饭啊。”
“好了好了,再两天就好了。”厨子小心地接过,看见工头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工头大人,我这老毛病了,三不五时发作,以后我会多注意点。”
“早点治好。”工头忍不住插嘴:“瞧你这什么病,饭煮得这么苦,再这样下去,也不需要你了!”
“是是是。”
“有苦吗?咱们倒尝不出来呢。”工人们哈哈直笑着。
万家福眨了眨眼,捣住嘴,等厨房的工头散去后,她可以看见厨子们忙碌地在洗米,有人将药材取出专心熬煮,然后偷偷摸摸张望,生怕有人发现接下来的举动似的。
药味飘散,十分像那苦饭的味道,她似有了悟,低头看着本来要给岁君常的强身药丸。
现在好像用不着了呢……
她安静地走出矿场。
矿场外面有夜市,是由县太爷代管的,除了岁君常外,其余矿夫都能自由逛夜市,这是县太爷的德政,存心要在将来接手岁家矿场时,常平县百姓没有太大的反弹。
她走进夜市,瞧见四周热闹一如她在各县游历的夜市。
“姑娘,需要我为你画张像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吃惊地转身,瞧见其中一摊是卖字画的,坐在矮凳上的年轻男子是——
那男子,食指举上唇,然后提笔蘸墨,朝她笑了笑。“请坐。”
她神色难得激动,连忙坐下。
“姑娘,你生得好相貌啊,笑眯眯的,跟方才我在夜市街尾买的小弥勒好像。”
她往桌上看去,发现木雕小弥勒雕得精美又可爱。
“姑娘爱不释手,那就让在下送你吧。”他微笑,利用作画,堂而皇之尽情盯着她看,见她张口欲言,他道:“对了,就叫我画师吧。”
“画师……我真想你。”
“想我?咱们素未谋面,哪来的想不想问题,要是教你的意中人听见了,那可麻烦了。”
万家福闻言,立即想起一事,脸微红,轻声道:
“家里人为我谈了一门亲事……我想拒绝。”
“为了一个罪犯,值得吗?他可是杀了京师税收官的重刑犯,再过两天,京师派官员来此,岁家银矿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收归官营,一个为民营但指定人选。现今朝中极缺白银,但朝中无矿业人才,收为官营,只怕连税收的份也拿不到手了。多半会是民营吧,到那时,岁君常必死无疑,县太爷才能顺利接手。”
“人不是他杀的,税收官死的那晚,我跟他在一块。”她话一说出口,赫然发现面前的年轻男子抹上极为可怕的脸色,而后像察觉她的诧异,他立即温笑:“这样不好。男女共处一夜,对你名声不好。”
“那是非常时刻。全仗他相救,不然今天你可要为我上香了。”她柔声道。
年轻男子抿了抿嘴:“你是天生福星,不吉利的话别说。即使他没有及时救你,也会有其他人适时地救你出险。他能跟你在一块,是他幸运,没有死在该死的地方。”顿了下,深深注视她半晌,虽然满心不甘愿,但这种事迟早会发生。“那天在朱乐县我雇马车前来常平县,不料马车中途出了问题,当我到达常平县时,已经四处流传岁家主子失踪的消息。”难道一切命中注定?他若提早半个月到,只怕她芳心暗许他人的机会是零。
万家福微笑道:“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三……”
“别喊我,你背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你,你知道吗?”
她微诧,直觉不回头,当作没事人一样。
年轻男子暗自赞许她的镇定,说道:
“你一出矿场,就有人跟着你,是县太爷的儿子,那个叫年有图的。”
“年有图?”
“是啊,听说早年他是县太爷在外的私生子,因为年家无后,才将他收了回去,好像还有个小妹,自幼待在矿场,以矿场为家,县太爷没打算让她回年府。”
她皱眉,而后摇头。“没有关系,等事情结束后,我带有路回家乡,让她瞧瞧我住的地方。”
年轻男子也不问她与那个年有路的感情有多好,只道:
“是该等事情结束。”首要撤掉她的罪名,第二要那县太爷知道惹到万家人的后果,三要得罪过她的人全没个好下场,这才能叫事情结束。
“我很好,你别乱来。”她强调。
“你何时见过我乱来?”年轻男子愉快地说:“原本我打算等你走完最后一个县,好陪你一块回家的,可惜始终是迟了一步。姑娘,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笑一个我看看。”
万家福知他疼她人骨,不由得朝他展开快乐的笑容。
年轻男子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很美的笑容。你一直守着承诺,不随意对人笑?”
“嗯。”
“岁君常呢?有对他笑吗?”
她脸微晕,点头:“不知不觉就……”
他皱眉:“原来是瞧了你的笑容啊……”
“不是。”一想到她就想笑。“他的审美观有点古怪。他觉得我生得奇丑……别生气,他不是有心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戏弄我,后来我发现他不管见到谁,都觉得很丑。”连有路那么可爱的孩子,岁君常也摇头叹息,说她将来要嫁出去难了。
“有这种男人?”年轻男人微诧:“那他看过你生气的模样?”
她摇头,而后警觉地说:“你别故意让我生气。”
年轻男子但笑不语,将画像画完之后,交给她。
“你说,像不像你?”
万家福接过,认真地打量,点头笑道:“好像呢。”
知道她一向喜欢他的画,年轻男子心情颇好,道:
“瞧你,瘦了点呢。晚上若是通铺太过闷热,你出来走走,随意在树下打个盹也没有关系,我派人混进去守着你,不会有人敢动你
她暗自吃惊,没有想到原来矿夫里也有他的人手……是啊,外地人一进常平县,若要动什么手脚,其实是很方便的。
她老觉得岁君常老神在在,该不会是私下有所动作,与外地人接触过吧……
“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跟陌生男人耳鬓交接,是否太不知耻了?”
年有图的声音冷冷传来。
年轻男子虽然嘴角还是噙笑,眸瞳却有些冷意了。
万家福见状,暗叫不妙,不动声色地起身。“画师,谢谢你了。”
有些安抚地朝他一笑,才转身面对年有图。
“年公子。”
“哼!”年有图没给人脸色,催促她离开摊位,走回矿场。“那是你的画像?”
“是啊。”万家福顺势摊开墨迹未干的画像。
年有图一看,傻眼。
“女孔子?”除了没有胡子、没有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很像是他见过的孔子像,万家福再怎么像弥勒佛,也万万不会像孔子,那人真是画师吗?
万家福柔声答道:“他画得很好。”
是画得很烂吧?但重点不在于此。他眯眼,道:
“万家福,你虽名为家福,但你应该知道你惹灾的本事,如果不是你来到常平县,今天绝不会搞成这样子!”
她一脸轻愕,温声道:
“年公子,请不要将一切过错都怪在我身上。”
“就是你的错!朱乐镇的客栈老板因你而失去一间客栈……”
“他半夜没有顾到烛火而失火烧了客栈,我只是其中一间房客,如果照年公子所言,那么客栈里人人都是灾星了?”
他闻言,哑口无言,过了会儿不死心再道:
“你一来,岁爷失去矿场也是不争的事实!”总之,就是祸害!
“如果我不来常平县,县太爷就无心谋夺岁家银矿了吗?”她并非反驳,只是陈述事实。停下脚步,注视着他。“年公子,任何事都有一个起因,绝对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无中生有一件灾事。”
“……那是你在强词夺理!”他很心虚地说。
她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连夜送你出县。”他压低声音道。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没听懂,再俯头靠近她一点,道:
“如果你怕带罪身,我想办法撤销你的罪!只要你趁早离开!”
“年公子,最近岁君常是如何跟你说话的?”她忽然问道。
“什么?还不是老样子!”
“原来如此。”她点头。
“万姑娘,你在暗示什么?暗示岁爷说话像死人一样难听?”
“我没有……年公子,你是要押我回通铺吗?”
“你要去哪儿,不干我的事。矿场规定,三更天收夜市,你在三更前回去,谁也不能说你什么。”这女人说起话来跟以前岁爷很像,老是爱转话题,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她又点头。“我想在夜市走走。”
年有图知她想要独处,只得停下脚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
明知她说得没有错。事情不会因为她的不来而不爆发,但人总有迷信,也许朱乐县的客栈老板迟早会因不小心而烧了整间客栈,但很不幸地,她就在那里,成了代罪羔羊。
只是——
“听说朱乐县那老板后来发现金子藏在地底,真算他好狗运,不知道岁君常会不会这么好运?”
年有图转身走回矿场,路过方才那画摊时,年轻画师已然不见,眼角瞥到什么熟悉的人影,他迅速抬眸,正好捕捉到一闪而逝的身影。
他轻讶了声。他记得那是各地矿业的主子,专程前来探查银矿家落何方,会在矿场附近打转不稀奇,毕竟,岁家银矿虽无朝廷明封,但也形同天下第一矿了,不必明说,也知道其他矿工于是来看岁君常下场的,只是……
“我好像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是看错了吧……”不该凑在一块的人怎会一块出现?
× × ×
猿臂一伸,将纤软柔弱的身子拥进怀里。
万家福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勒紧自己脖子的男人手臂,随即发现身后那清爽的气味十分令她怀念……不,不是怀念,她脸微酡,想起在地道里,天天都闻到这气味,那时她不敢沐浴,只好说服自己,其实他身上的气味是她的,既干净又好闻。
“岁君常,你在干什么?”她低声叫道。
“这样你也猜得出是我?”他颇感有趣。“你对我印象真是深刻。”
已经不是微酡可以形容她的脸色。她用一向的轻声细语道:
“你先放手。”
“你不喜欢么?”他有些遗憾,但还是不放手。“我以为女人都爱这样的,总是喜欢心上人这样抱住。”顿了下,又补充:“虽然天气挺热的。”
“……不是这样抱,岁君常,你根本是在勒我的脖子。”趁着还能呼吸时,她很镇定地说。
他耸耸肩,终于松开力道。
她深吸几口气,然后转身面对他。她还来不及看向他,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腰际,被迫让她贴上他……光裸的上半身。
没看见,没有看见,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在内心默念。
岁君常扬眉:
“就像这样抱吗?”
明眸锁住他的俊颜,绝不往下瞟。他看起来笑意恶恶,一点也不像是私会的情人。
摆明了有心来欺压她。
“你先放开我。”她低声说道:“要是教人瞧见了,那就不好了。”
岁君常耸肩,臂力微松,但仍然圈住她的腰身。
“你上夜市玩?”
“我去走走,本来要将这东西拿给你的。”她掏出锦囊,从里头倒出一颗小药丸。
扑鼻的药味有些浓,但很明显看出这颗药丸不如他在地道时服用那颗千金药丸。“这哪儿来的?”不可能是她的,她若有,早就逼他服了。
“这是小七的。”她微笑:“我向他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