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江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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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的深壕,重围瓦解。
“刀下留情,在下情义已尽。”屹立在原地的灰衣人语气阴森,横刀而立像个巨人:
“下一次,用的将不是刀背,必定有人锋刃饮血,决不留情。现在,有人愿意平心静气
解决交换的事吗?”
陆续有人赶到,人愈来愈多,总数超过四十大关,人更多气更盛,谁能冷静得足以
控制激动的群众?
他的话白说了。
一名虬须大汉像是主事人,胁下挟着霸王鞭,重量恐怕不下于二十斤,迎面而立威
猛如天神。
“好小子,你像是吃定我们了。”虬须大汉厉声说:“能摆平本座十几位弟兄,你
就敢狂妄大言?阁下,亮名号”
“张……”
“我,扬州分帮前三舵太平舵第一舵主,混江龙路长江。”
“张某正要找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免浪费唇舌。神愉李百禄是被贵帮掳走的。”
“不错。”
“他冲犯了你们?掳他的理由可在?”
“扬州是本分帮的码头,任何人在本码头活动,都要受本分帮的控制,擅自活动,
等于是直接向本分帮的权威挑战。神愉是老江湖,他应该知道禁忌,居然敢偷偷摸摸在
扬州作案……”
“且慢!”你说他在扬州作案?
“不错。”
“苦主是谁?”
“这……”
“没有苦主,何谓作案?他只是暗中调查一些人的底细,没动扬州一草一木,没错
吧?”“这……哼!路某就是苦主……”
“哦!他侵犯了阁下的权威?”
“不错。”混江龙答得理直气壮。
“阁下,你知道你也侵犯了在下的权威吗?”灰衣人语气转厉。
“你”
“我张三在任何地方办事,决不许可有人出面阻挠干预,违者杀无赦。”“胡说八
道!你……”
“你们不但出面阻挠干预,而且掳走在下的人,复倚众行凶围攻在下,犯了在下的
禁忌,你怎么说?”
“岂有此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
“不是强龙不过江,如果我怕,今晚我就不会来,或者以后找机会报复。我今晚来,
吉凶祸福由你们决定。把神愉交给我带走……”
“你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少做你的白日梦。你看清处境了吗?”
“看清了,你的人很多。”
“一人给你一刀……”
“你们不可能同时出刀挥剑,一群土鸡瓦狗。阁下,不要威胁我,那不会有好处
的。”
霸王鞭向前一伸,混江龙怒地踏进两步。
气氛紧张,所有的人皆咒骂着跃然若动。
“你们已经犯了一次最严重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灰衣人的刀也徐徐上举:
“看来,你们已经无可理喻了,世间有你们这种人,将是无穷灾祸之源,少一个就少了
一分祸患。
阁下,当你们的刀剑挥出的瞬间,也就是在下大开杀戒为世除害的时候了,这里将
成为血海屠场,不想丢命的人退!”
最后一个退字声如汉雷,震得飞搪上的积雪纷纷下堕,震耳欲聋。
沉雷震不醒这些横行霸道已久的强人。
霸王鞭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砸落,混江龙愤怒地发起抢攻,这一鞭力道万钧志
在必得。
刀剑齐出,呐喊声雷动。
刀光斜选,从鞭下掠而过,灰影突然破空而起,身形急速翻腾,刀光也因此而飞旋
狂舞,从左前方飞越人丛,方传出刀气破风与割裂人体的异响。
血腥迎风而飘,两声压抑性叫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刀光在另一方出现,每一闪动管有人血肉模飞。
好一场暴乱,好一场惨烈的大屠杀。
四十余名高手,丝毫不曾获得三人以上合击的机会。
发衣人的身形太快,看清人影刀已裂体而过,每一刀皆狂猛急骤,攻击的部位把握
得不差分厘,险之又险而且神乎其神。
片刻间,人体倒地头断肢裂,鲜血把城头的积雪染得一片猩红。
片刻间,能站立的人不超过四分之一。
混江龙是最幸运的一个,灰衣人的刀,始终没找上他的霸王鞭,他只能绝望地追逐
奔掠如电的刀光,眼看刀光撕裂同伴的躯体而无法救援。
致命的片刻,为期甚暂,反正只看到人体接二连三摔倒,完全无法全辨灰衣人是如
何运刀的,虎入羊群,惨极。
终于刀光化虹而至。
“我给你拼……了……”温江龙凄历的狂叫,双手拍鞭全力向射来的刀光砸去。
“挣!”刀措住了鞭。
混江龙惊得血液几乎要凝住了,这一鞭力道千钧,大石头也将一砸而碎,只有更重
的兵刃和臂力才能挡得住这全力一击
可是,轻灵的狂锋单刀,竟然搭住了鞭向偏门压出尺余,刀尖却到了右颈旁。
他僵住了,鞭似乎比往昔沉重一百倍,双手的虎口,不知被何种可怕的劲逼,从鞭
梢传入所震裂,鲜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
四周还有九名帮众,个个浑身发抖像是见了鬼,被这一场与鬼恶斗的惨象吓走了三
魂,满地尸骸与刺鼻的血腥令人胆裂魂飞。
有两个帮众竟然站立不牢,哀叫着向下跪伏如羊。
“我不杀光你们,留你们几个人,做这场大屠杀的见证,向江湖同道证明你们所犯
的严重错误。”灰衣人以字字铿锵震耳的嗓音说:“明日正午以前,神愉李百禄如果不
能平安地在城南三汉河杨子桥头出现,我要杀尽你们扬州分帮的每个混蛋,毁掉你们每
艘船。姓路的你记住没有?”
卟一声响,霸王鞭失手里地。
“你……你你……天啊!混江龙如丧考砒地仰天长号:“为……为了一个人,你……
你屠杀了……我三十几个弟兄,你
“我要你记住我的话,显然你不肯记,好吗!我找另一个人传话……”
“不!不!我……我记……记住了……”混江龙狂叫,原来也是一个怕死鬼。
“你将话传给谁?”
“敝分……分帮主……”
“闹江鳖吴国良?”
“是的……”
“他今晚为何不来?”
“总……总帮来……来了两……位护法,带……带了分帮主去……去拜会几……几
位远道来的贵……贵宾,所……所以
“什么贵宾?”
“除了两……两位总帮护法,无人知……知悉。”’“晚上去拜会?”
“是……是的”
“在何处?”
“在……在城里,不……不知究竟在……在何处。”
“好你们可以善后了。”灰衣人张三把刀丢下:“记住,明早午前,神偷必须出现
在扬子桥头。如果不,便是大屠杀惨烈报复的开始,再见。”
灰影破空飞射,远出三丈一飞越雄蝶,向城外疾落,一闪不见,像一头鹰,不像是
人。
混江龙发出一声哀号,软倒在地。
早膳后不久,张秋山出现在章姑娘的房外走廊,劈面碰上负责照料的店中仆妇。仆
妇告诉他,章公子一早就出店访友,留下话说要傍晚时分方能赶回。
他并不介意章姑娘是否在店等他,信步沿走道向前进院走,向店伙交代,说要到城
外平山堂踏雪寻梅,何时返店无法事先估计。
出店沿街西行,街上行人稀少,有些商店干脆关上店门,顾客只能从侧门出入。积
雪及膝,出门的确是件苦差事。
出城踏雪寻梅,真是自讨苦吃。平山堂在蜀冈,蜀冈距城有五六里,在雪深及膝的
路上看风景,近乎发疯。
沿大道远出三里左右,风雪漫天,雪花挡住了视线,视觉模糊,道上行人绝迹,他
留下的深深脚印,片刻间便被大雪掩没了。
他突然折入路右的一条径,急行半里地,进入一座雪封的冻林。
冻林深处有一座小木屋,大雪已掩住了半截柴门,木屋甚小,四击的积雪树木比屋
高,所以如不走近,很难发现这里会有房屋的存在。
他站在半被雪掩的柴门外,缓缓地除去皮风帽。
露出的脸全变了,不再是游幕文主张秋山,而是狰狞唬人的、传说中的鸡曝巨眼雷
神。
是一具精巧的特制面具,紧贴上脸上不易看出破绽,像是真的,四神词中的雷神显
圣。
做了亏心事的人,白天见了他也会心胆俱寒。
双手一抖,大手伸出袖口,左手有一柄一尺二寸长的怪兵刃,右手有一柄尺二长的
尖头雷锤。
挣一声异鸣,雷锤击在天雷钻的尾部,大冷天居然溅发一丛耀目的火星。
异鸣的声浪并不大,但怪异得匪夷所思,入耳便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脑门发炸如受
重击。
是两种兵刃相击才能进发的异响,锤和钻不知是何种怪金属所制的,反正不像是钢
铁。
连续三声异鸣,小木屋里毫无动静。
大雪天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听不到外面的声息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用摄人心魄的怪嗓音叫:“你不休息出来放手一拼吗?”
没有动静,只听到罡风的呼号。
“小室内相搏,你毫无机会。”他再叫:“飞龙天魔陈伯刚,你会出来的。善恶到
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你欠了人家三十年的帐,时辰已到,该你还帐了。是祸躲不过,你也曾是一代之雄
魔中之魔,为何要躲?”
“小木屋仍然毫无动静,里面可能没有人。
他哼了一声,将雷锤插入腰带,取出三颗鸽卵大的暗红色怪弹丸。
身后一株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白影,脚踏在浮雪上居然不向下沉落,像个无重量
的幽灵,远在三丈外,身形向前滑出。
他倏然转身,冷冷一笑。
“你不是飞龙天魔。”他画了红眼圈面具露出的双目冷电灌湛:“但你的踏雪无痕
轻功,确是已臻化境独步武林,但是仍然瞒不了在下的灵敏听觉。
你躲在结冰的树下太久了,衣与树冻在一起,脱离时便被在下发现了。你失去在背
后偷袭的机会,很后悔是不是?”
白影吃了一惊,在丈外止步,似乎仍然无法接受被他发现的事实,眼中有无法置信
的神情流露。
是一个白凤帽白长袍的人,掩耳放下盖住了口鼻,促露出一双精光四射,但眼白已
出现红丝,不再年轻的怪眼。
右手有一柄尖利的三棱刺,锋及长仅一尺六,比传统的三校刺短了八寸。一寸短一
寸险,一看便知是擅于近身搏击的利器。
“老夫潜蛟地魔黄腾蛟……”白施人说。
“看了前辈的三棱刺,在下心里有数。”他收了暗红色的弹丸:“只是,天魔地魔
地这四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里,从没听说你们双魔之间有何牵连,从不走在一起,天南地
北各有活动势力范围,今天居然同住在一起,委实令在下不敢相信。”
“你是来找陈老哥的?”潜蛟地魔不作解释,提出重要的问题。”
“不错。”
“讨卅年前的一笔债?”
“不错。”
“你多大年纪了?卅年前,你好像还没出生呢!”
“卅年前我出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欠了卅年的帐依然要偿还。黄前辈是应他
敦请前来替他挡灾的?他为何不出来交代?”
“早些日子,有几个神秘万分的人,在扬州出没无常。接着,城中出现了数十张地
状,写了四句话: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半世血债,一朝偿还。
陈老哥绰号飞龙天魔,埋名隐世十载于兹,早年难免造了不少杀孽,结了不少仇家,
心中不无顾忌,因此用急足敦请一些老朋友前来,作万一的打算。没想到陈老哥不幸而
料中,果然有人前来找他。”
“造孽太多的人,一辈子都会有这种心态,风吹草动也会心惊胆跳,夜间经常作恶
梦。陈老魔早年造孽太多,请你们前来作万一的打算是正常的反应,不足为奇。”
“你就是散发地状讨债的人产
“不错。你听说的几个神秘万分出没无常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用多种身分出没,
化装易容术雕虫小技算不什么”“陈老哥欠了你什么债?”
“他没欠我的债,我是替别人讨债。叫他出来吧!当面一提不就明白了?”
“原来是替人讨债的下流货色。”潜蛟魔不屑在说:“我听过你这号人物。”
“真的呀产
“江湖盛传当代十大神秘人物之一,雷神。出现江湖十年,据说迄今为止,还没有
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姓名出身根底如迷。你真是雷神?”
“如假包换。”
“老夫横行天下甘余年,垂垂老矣!但杀人如麻的夺命三棱刺未老,仍然寒光贯斗
牛。小辈,你来得好。”
潜蛟地魔拉掉风帽纳入腰带,露出吓人的老朽面目,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
上新人换旧人!
老夫那一代的风云人物,大多数不得善终或者老成凋谢。你雷神十年来声威显赫,
以报应神灵自命,算是这一代的武林奇芭。
老夫不服老,夺命三棱刺要会一会阁上的雷锤,看今天谁死谁活,看老少到底谁是
英雄。小辈,你上吧!”
“黄前辈,你是要替陈老魔赖债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产
“如果是助拳角色,在下不为己甚,但如果替他赖债……”
“赖债又如何?”
“那将有一场只许有一个人活的决斗。”
“你这岂不是废话吗?不管任何理由,老夫都要杀死你。”
“好,那就看谁死难活了。”
“对,上!”
“得罪了。”
天雷钻不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