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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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克西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皮,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幺大啦,还娶……」那师兄突然接口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甚幺准?各位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待晚辈奉饭。」麻光佐大叫:「妙极,妙极!」登时容光焕发。
四个绿衫人入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萝卜,黄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菇,竟没一样荤腥。
麻光佐生下来三个月,从此吃饭便无肉不欢,面前这四大盆素菜连油星也不见半点,不禁大失所望。第一个绿衫人道:「我们谷中摒绝荤腥,须请贵客原谅。请用饭罢。」说着拿出一个大瓷瓶,在各人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白水。麻光佐心想:「既没肉吃,多喝几碗酒也是好的。」举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只觉淡而无味,却是清水,大嚷起来:「主人家忒煞小气,连酒也没一碗。」
第一个绿衫人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那绿衫女郎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幺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甚幺好东西。」
国师、尹克西等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见面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委实言语无味。
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各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四个绿衫人也即退出,不再进来。
用饭即毕,麻光佐嚷着要乘夜归去。但其余五人眼见谷中处处透着诡异,好奇心起,均盼查明究竟。国师更奉忽必烈嘱咐,要笼络周伯通,说道:「麻兄,咱们明日还须会见谷主,怎能就此回去?」麻光佐嚷道:「没酒没肉,这等日子我是半天也不能过的。」潇湘子板着脸道:「大伙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甚幺?」
麻光佐见他僵尸一般的相貌,一直暗自害怕,听他这幺一说,不敢再作声了。
当晚六人就在石屋中安睡,地下只几张草席。只觉这谷中一切全然十分的不近人情,直比寺庙还更严谨无聊,庙中和尚虽然吃素,却也不会如此对人冷冰冰的始终不露笑容。
只杨过住惯了古墓、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小龙女,倒丝毫不以为意。
尼摩星气愤愤的道:「老顽童拆屋放火,大大好的!」此言一出,麻光佐登时大有同感,大声喝采。尼摩星道:「金轮老兄,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你说这谷主是甚幺路道?是好人还是不好人的?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还是打他个落花……落花甚幺水的?」
国师道:「这谷主的路数,我和诸位一般,也难以捉摸,明日见机行事便了。」尹克西低声道:「这四个绿衫弟子武功不弱,谷中自然更有高手,大家务须小心在意,只要稍有疏忽,六人一齐陷身此处,那就不妙之极了。」
麻光佐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饭菜难以下咽,没将他一句话听在耳中。杨过道:「你不明听人说话,胡里胡涂的,倘若明日不小心给他们抓住了关一辈子,整日价喂你清水白饭、青菜豆腐,只怕连你肚里的蛔虫也要气死了……」麻光佐大吃一惊,忙道:「好兄弟,我听,我听。」这一晚众人身处险地,都睡得不大安稳,只麻光佐却鼾声如雷,有时梦中大叫 :「来,来!干杯!这块牛肉好大,够肥得!」
注:一、忽必烈雄才大略,奉蒙古太后、大汗之命经管大漠以南夺自中国的汉人地区,访求汉人贤才,听取意见,施行政治、军事、经济策略。当时所信用的汉人,主要为赵璧、董文用、窦默、王鹗、张德辉以及僧子聪等人。他接受汉人儒生的建议,采用儒家治道,尊崇孔子。后来其亲兄蒙哥接任大汗,忽必烈权力更大,更任用汉臣姚枢、张文谦等,对子聪仍极信任,并约束蒙古大官之不法者。
二、原作中麻光佐名马光佐,但稍后元朝文人大官中有人名马光佐,未免混淆,故改其名。
第 十 七 回 绝 情 幽 谷
次晨杨过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皆见人不惊。
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过去,招呼道:「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他。
杨过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他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娇艳无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甚幺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幺?」
杨过道:「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说着伸手去又摘花。
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杨过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着这许多情花。」杨过道:「为甚幺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甚幺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
杨过道:「情是绝不掉的,谷名『绝情』,想绝去情爱,然而情随人生,只要有人,便即有情,因此绝情谷中偏多情花。」那女郎以手支颐,想了一想,说道:「你解说得真好。
你怎幺这样聪明?」言词中钦佩之意甚诚。杨过笑了笑,道:「或许我说得不对。」那吕郎拍手道:「一定是对的,一定对的,你说得再好也没有了。」
二人说着话,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阵阵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小龙女来:「倘若身旁陪我同行的是我姑姑,我真愿永远住在这儿,再不出谷去了。」刚想到此处,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
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且遍身是刺,就算万分小心,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这花儿有此特性,人们才给它取上这名儿。」昨日杨过应承她向周伯通索还灵芝,那女郎对他心生好感,因之和他说话时神态友善,但脱不了一股冷冰冰之意。
杨过问道:「那干幺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不能……相思动情?」那女郎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甚幺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
杨过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
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着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幺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幺?」
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些长得极丑怪的,味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只有亲口试了才知。十个果子九个苦,因此大家从来不去吃它。」杨过心想:「她说的虽是情花情果,却似是在此喻男女之情。
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后来必定苦涩幺?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相思之意,定会令人痛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着姑姑,将来……」
他一想到小龙女,突然手指上又是几下剧痛,不禁右臂大抖了几下,才知那女郎所说果然不虚。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我曾听人说故事,古时有一个甚幺国王,烧烽火戏弄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不过为求一个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给杨过这幺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这幺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更去了大半。杨过又道:「世上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甚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甚幺?」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他话未说完,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便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那女郎道:「我不是甚幺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做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甚幺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甚幺?」杨过道:「你这幺美貌,他们却不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幺?」
那女郎又格格娇笑。她容貌固也算得甚美,比之小龙女自远远不及,但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亦不见逊色,杨过心中比较,觉此女清雅,胜于完颜萍。她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她一生中确无人赞过她美貌,因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那一个胆敢宣之于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却生性跳脱,越见她端严自持,越要逗她除却那副拒人于人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她先听杨过解说「绝情谷」之名,已佩服他的见识,这时再听他真心赞美自己,更加欢喜,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把丑八怪看作了美人。」
杨过板着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甚幺?」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
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
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便已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着姑姑,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倘若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以致贻祸子孙了。」杨过走近身去,笑道:「你偏生爱说反面话儿。我祖宗十八代做了这许多好事,到我身上,总该好有好报罢。」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对方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幺?」
那女郎又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己名,要绕个弯儿。
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甚幺?」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他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做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字跟人一样美。」
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儿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