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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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左足一点,飞身上了李莫愁的花驴,同时左手弹出,一根玉蜂针射进了洪凌波所乘驴子的脑袋。李莫愁大怒,飞身向杨过扑去。杨过纵身离鞍,倒转拂尘柄,噗的一声,将花驴打了个脑浆迸裂,大叫:「媳妇儿,快随你汉子走。」身子落上马背,挥拂尘向后乱打。陆无双立即纵马疾驰。李莫愁的轻功施展开来,一二里内大可赶上四腿的牲口,但让杨过适才的怪招吓得怕了,不敢过份逼近,施展小擒拿手欲夺还拂尘,第四招上左手三指碰上了尘丝,反手抓住一拉,杨过拿捏不住,又给她夺回。
洪凌波胯下的驴子脑袋中了玉蜂针,突然发狂,猛向李莫愁冲去,张嘴大咬。李莫愁喝道:「凌波,你怎幺啦?」洪凌波道:「驴子闹倔性儿。」用力勒缰,拉得驴子满口是血。
猛地里那驴子四腿一软,翻身倒毙,洪凌波跃起身来,叫道:「师父,咱们追 !」此时杨陆二人早已奔出半里之外,再也追赶不上了。
陆无双与杨过纵骑大奔一阵,回头见师父不再追来,叫道:「傻蛋,我胸口好疼,抵不住啦!」杨过跃下马背,俯耳在地上倾听,并无追骑蹄声,道:「不用怕啦,慢慢走罢。」
两人并辔而行。
陆无双叹了口气,道:「傻蛋,怎幺连我师父的拂尘也给你夺啦?」杨过道:「我跟她胡混乱搞,她心里一乐,就将拂尘给了我。我老人家不好意思要她小姑娘的东西,又还了给她。」陆无双道:「哼,她为甚幺心里一乐,瞧你长得俊幺?」说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杨过笑道:「她瞧我傻得有趣,也是有的。」陆无双道:「呸!好有趣幺?」
两人缓行一阵,怕李莫愁赶来,又催坐骑急驰。如此快一阵、慢一阵的行到黄昏。杨过道:「媳妇儿,你如要保全小命,只好拚着伤口疼痛,再跑一晚。」陆无双道:「你再胡说八道,瞧我理不理你?」杨过伸伸舌头,道:「可惜是坐骑累了,再跑得一晚准得拖死。」此时天色渐黑,猛听得前面几声马嘶,杨过喜道:「咱们换马去罢。」两人催马上前,奔了里许,见一个村庄外系着百余匹马,原来是日间所见的那队蒙古骑兵。杨过道:「你待在这儿,我进村探探去。」翻身下马,走进村去。
只见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灯光,杨过闪身窗下,向内张望,见一个蒙古官员背窗而坐。
杨过灵机一动:「与其换马,不如换人。」待了片刻,见那蒙古官站起身来,在室中来回走动。这人约莫三十来岁,正是日间所见的那锦袍官员,神情举止,气派甚大,看来官职不小。杨过待他背转身时,轻轻揭起窗格,纵身而入。那官员听到背后风声,倏地抢上一步,左臂横挥,一转身,双手十指犹似两把鹰爪,猛插过来,竟是招数凌厉的「大力鹰爪功」。杨过微感诧异,不意这个蒙古官员手下倒也有几分功夫,侧身从他双手间闪过。那官员连抓数下,都给他轻描淡写的避开。
那官员少时曾得鹰爪门的名师传授,自负武功了得,但与杨过交手数招,竟全然无法施展手脚。杨过见他又双手恶狠狠的插来,突然纵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双臂,喝道:「坐下!」那官员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但觉胸口郁闷,似有满腔鲜血急欲喷出。杨过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两揉,那官员胸臆登松,一口气舒了出来,慢慢站起,怔怔的望着杨过,隔了半晌,这才问道:「你是谁?来干幺?」这两句汉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杨过笑了笑,反问:「你叫甚幺名字?做的是甚幺官?」那官员怒目圆瞪,又要扑上。
杨过毫不理睬,却去坐在他先前坐过的椅中。那官员双臂直上直下的猛击过来,杨过随手推卸,毫不费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说道:「喂,你肩头受了伤,别使力才好。」
那官员一怔,道:「甚幺受了伤?」左手摸摸右肩,有一处隐隐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同样部位也是一般的隐痛,这处所先前没去碰动,并无异感,手指按到,却有细细一点地方似乎直疼到骨里。那官员大惊,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时,只见左肩上有个针孔般的红点,右肩上也是如此。他登时醒悟,对方刚才在他肩头按落之时,手中偷藏暗器,已算计了他,不禁又惊又怒,喝道:「你使了甚幺暗器?有毒无毒?」
杨过微微一笑,道:「你学过武艺,怎幺连这点规矩也不知?大暗器无毒,小暗器自然有毒。」那官员心中信了九成,但仍盼他只是出言恐吓,神色间有些将信将疑。杨过微笑道:「你肩头中了我的神针,毒气每天伸延一寸,约莫六天,毒气攻心,那就归天了。」
那官员虽想求他解救,却不肯出口,急怒之下,喝道:「既然如此,老爷跟你拚个同归于尽。」纵身扑上。杨过闪身避开,双手各持了一枚玉蜂针,待他又再举手抓来,双手伸出,将两枚玉蜂针分别插入了他的掌心。那官员只感掌心中一痛,当即停步,举掌见到掌心中的细针,随即只觉两掌麻木,大骇之下,再也不敢倔强,过了半晌,说道:「算我输了!」
杨过哈哈大笑,问道:「你叫甚幺名字?」那官员道:「下官耶律铸,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杨过道:「我叫杨过。你在蒙古做甚幺官?」耶律铸说了。原来他是蒙古大丞相耶律楚材的儿子。耶律楚材辅助成吉思汗和窝阔台平定四方,功勋卓著,是以耶律铸年纪不大,却已做到汴梁经略使的大官,这次是南下到河南汴梁去就任。
杨过也不懂汴梁经略使是甚幺官职,只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耶律铸道:「下官不知何以得罪了杨英雄,当真胡涂万分。杨英雄但有所命,请吩咐便是。」杨过笑了笑,道:「也没甚幺得罪了。」突然一纵身,跃出窗去。耶律铸大惊,急叫:「杨英雄……」
奔到窗边,杨过早已影踪全无。耶律铸惊疑不定:「此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我身上中了他的毒针,那便如何是好?」忙拔出掌心中的细针,肩头和掌心渐感麻痒难当。
正心烦意乱间,窗格一动,杨过已然回来,室中又多了一个少女,正是陆无双。耶律铸道:「啊,你回来了!」杨过指着陆无双道:「她是我的媳妇儿,你向她磕头罢!」陆无双喝道:「你说甚幺?」反手就是一记巴掌。杨过倘若要避,这一记如何打他得着?但自找寻不着小龙女,沮丧无聊之际,心情反常,颇愿自虐受苦,只觉受她打上一掌、骂得几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竟不躲开,啪的一响,面颊上热辣辣的吃了一掌。
耶律铸不知二人平时闹着玩惯了的,只道陆无双的武功比杨过还要高强,呆呆的望着二人,不敢作声,杨过抚了抚被打过的面颊,对耶律铸笑道:「你中了我神针之毒,但一时三刻死不了。只要乖乖听话,我自会给你治好。」耶律铸道:「下官生平最仰慕的是英雄好汉,只可惜从来没见过真正有本领之人,今日得能结识高贤,实慰平生之望。杨英雄有何吩咐,下官乐于照办。」这几句话既自高身分,又将对方大大的捧了一下。
杨过从来没跟官府打过交道,不知居官之人最大的学问就是奉承上司,越精通做官之道的,谄谀之中越不露痕迹。耶律铸原是辽国人,本来粗野诚朴,辽亡后在蒙古朝里做官,渐渐也沾染了中国官场的习气。杨过给他几句马屁一拍,心中大喜,翘起拇指赞道:「瞧你不出,倒是个挺有骨气的汉子。来,我立刻给你治了。」当下用吸铁石将他肩头的两 枚玉蜂针吸了出来,再给他在肩头和掌心敷上解药。小龙女与杨过若非当真遭逢大敌,所使玉蜂针是只喂极轻微毒药的那一种。
陆无双从未见过玉蜂针,这时见那两口针细如头发,似乎放在水面也浮得起来,心想:「一阵风就能把这针吹得不知去向,却如何能作为暗器?」对杨过佩服之心不由得又增了一分,口中却道:「使这般阴损暗器,没点男子气概,也不怕旁人笑话。」
杨过笑了笑,却不理会,向耶律铸道:「我们两个,想投靠大人,做你的侍从。」耶律铸一惊,忙道:「杨英雄说笑话了,有何嘱咐,请说便是。」杨过道:「我不说笑话,当真是要做大人的侍从。」耶律铸心想:「原来这二人想做官,图个出身。」不由得架子登时大了起来,咳嗽一声,正色道:「嗯,学了一身武艺,卖与帝皇家,那才是正途啊。」杨过笑道:「这个你又想错了。我们有个极厉害的仇家对头,一路在后追赶。咱俩打她不过,想装成你的侍从,暂时躲她一躲。」耶律铸好生失望,一张板了起来的脸重又放松,陪笑道:「想两位这等武功,区区仇家,何足道哉。倘若他们人多势众,下官招集兵勇,将他们拿来听凭处置便是。」杨过道:「连我也打她不过,大人那些兵咏就不必费事啦。
快吩咐侍从,给我们拿衣服更换。」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为轻松,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耶律铸连声称是,命侍从取来衣服。
杨陆二人到另室去更换了。陆无双取过镜子一照,镜中人貂衣锦袍,明眸皓齿,居然是个美貌的少年蒙古军官,自觉有趣。
次晨一早起程。杨过与陆无双各乘一顶轿子,由轿夫抬着,耶律铸仍然骑马,未到午时,但听得鸾铃之声隐隐响起,由远而近,从一行人身边掠了过去。陆无双大喜,心道:「在这轿中舒舒服服的养伤,真再好不过。傻蛋想出来的傻法儿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就这幺让他们抬到江南。」
如此行了两日,不再听得鸶铃声响,想是李莫愁一直追下去,不再回头寻找。向陆无双寻仇的道人、丐帮等人,也没发觉她的纵迹。
第三日上,一行人到了龙驹寨,那是秦豫之间的交通要地,市肆繁盛。用过晚饭后,耶律铸踱到杨过室中,向他请教武学,高帽一顶顶的送来,将杨过奉承得通体舒泰。杨过也就随意指点一二。耶律铸正自聚精会神的倾听,一名侍从匆匆进来,说道:「启禀大人,京里老大人送家书到。」耶律铸喜道:「好,我就来。」正要站起身向杨过告罪,转念一想:「我就在他面前接见信使,以示我对他丝毫无见外之意,那幺他教我武功时也必尽心。」于是向侍从道:「叫他到这里见我。」
那侍从脸上有异样之色,道:「那……那……」耶律铸将手一挥,道:「不碍事,你带他进来。」那侍从道:「是老大人自己……」耶律铸脸一沉道:「有这门子啰唆,快去……」
话未说完,突然门帷掀处,一人笑着进来,说道:「铸儿,你料不到是我罢。」
耶律铸一见,又惊又喜,急忙抢上硊倒,叫道:「爹爹,怎幺你老人家……」那人笑道:「是啊!是我自己来啦。」那人正是耶律铸的父亲,蒙古国大丞相耶律楚材。当时蒙古官制称为中书令。
杨过听耶律铸叫那人为父亲,不知此人威行数万里,乃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有权势的大丞相,向他瞧去,但见他年纪也不甚老,相貌清雅,威严之中带着三分慈和,心中不自禁的生了敬重之意。
那人刚在椅上坐定,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来,上前向耶律铸见礼,称他「大哥」。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三、四岁,女的年纪与杨过相仿。耶律铸喜道:「二弟,三妹,你们也都来啦。」向父亲道:「爹爹,你出京来,孩儿一点也不知道。」耶律楚材点头道:「是啊,有一件大事,若非我亲来主持,委实放心不下。」他向杨过等众侍从望了一眼,示意要他们退下。
耶律铸好生为难,本该挥手屏退侍从,但杨过却是个得罪不得之人,不由得脸现犹豫之色。杨过知他心意,笑了一笑,自行退了出去。耶律楚材早见杨过举止有异,自己进来时,众侍从拜伏行礼,只这一人挺身直立,此时翩然而出,更有独来独往、傲视公侯之概,不禁心中一动,问耶律铸道:「此人是谁?」
耶律铸是开府建节的封疆大吏,若在弟妹之前直说杨过的来历,未免太过丢脸,当下含糊答道:「是孩儿在道上结识的一个朋友。爹爹亲自南下,不知为了何事?」耶律楚材领了儿女三人到耶律铸卧房中说话。他叹了口气,缓缓说明情由。
原来蒙古国大汗成吉思汗逝世后,第三子窝阔台继位。窝阔台做了十三年大汗逝世,皇后尼玛察临朝主政。皇后信任群小,排挤先朝的大将大臣,朝政混乱。宰相耶律楚材是三朝元老,又是开国功臣,遇到皇后措施不对之处,时时忠言直谏。皇后见他对自己谕旨常加阻挠,自然恼怒,但因他位高望重,所说的又都为正理,轻易动摇不得。耶律楚材自知得罪皇后,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