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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神雕侠侣-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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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既当时没下手,有了见面之情,此后既无重大原由,也就不再起心杀她了。陆无双委曲求全,也亏她一个小小女孩,居然在这大魔头手下挨了下来。

她将父母之仇暗藏心中,丝毫不露。李莫愁问起她父母,她总假装想不起来。当李莫愁与洪凌波练武之时,她就在旁递剑传巾、斟茶送果的侍候,十分殷勤。她武学本有些根柢,看了二人练武,心中暗记,待李洪二人出门时便偷偷练习,平时更加意讨好洪凌波。

后来洪凌波乘着师父心情甚佳之时代陆无双求情,也拜在她门下作了徒弟。

如是过了数年,陆无双武功日进,但李莫愁对她总心存疑忌,别说最上乘的武功,便第二流的功夫也不传授。倒是洪凌波见她可怜,暗中常加点拨,因此她的功夫说高固然不高,说低却也不低。这日李莫愁与洪凌波师徒先后赴活死人墓盗《玉女心经》,陆无双见她们长久不归,决意就此逃离赤霞庄,回江南去探访父母生死下落。她幼时虽见父母给李莫愁打得重伤,料想凶多吉少,究未亲见父母逝世,总存着一线指望,要去探个水落石出。临走之时,心想一不作,二不休,竟又盗走了李莫愁的一本《五毒秘传》,那是记载诸般毒药和解药的抄本。

她左足跛了,最恨别人瞧她跛足,那日在客店之中,两个道人向她的跛足多看了几眼,她立即出言斥责,那两个道人脾气也不甚好,三言两语,动起手来,她使弯刀削了两个道人的耳朵,才有日后豺狼谷的约斗。当日李莫愁掳她北去之时,她在窑洞口与杨过曾见过一面,但其时二人年幼,日后都变了模样,数年前匆匆一会,这时自然谁都记不起了。

陆无双吃完两块烤肉,也就饱了。杨过却借着火光掩映,看她脸色,心道:「我姑姑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眼前这女子若是姑姑,我烤鹿腿给她吃,岂不是好?」心下寻思,呆呆的凝望着她,竟似痴了。陆无双哼了一声,心道:「你这般无礼瞧我,现下且自忍耐,半夜里再杀你。」当即回入破庙中睡了。

睡到中夜,她悄悄起来,走到庙外,见火堆边杨过一动不动的睡着,火堆早熄了,蹑手蹑足的走到他身后,手起刀落,往他背心砍去,当的一声,虎口震得剧痛,登时把捏不定,单刀脱手,只觉中刀处似铁似石。她一惊非小,忙转身逃开,心道:「难道这傻蛋竟练得周身刀枪不入?」奔出数丈,见杨过并不追来,回头望去,见他仍伏在火边不动。

陆无双疑心大起,叫道:「傻蛋,傻蛋!我有话跟你说。」杨过不应。她凝神细看,见杨过身形缩成一团,模样古怪,大着胆子走近,见他竟然不似人形,伸手摸了摸,衣服下硬硬的似是块大石。抓住衣服向上提起,衣服下果然是块岩石,又那里有杨过的人在?

她呆了一呆,叫道:「傻蛋,傻蛋!」不听答应,侧耳倾听,似乎破庙中传出一阵阵鼾声,循声寻去,见杨过正睡在她适才所睡的神台上,背心向外,鼾声大作,浓睡正酣。陆无双盛怒之下,也不去细想他怎会突然睡到了神台上,纵身而前,挺刀尖向他背心插落。

这一下刀锋入肉,手上绝无异感,却听杨过打了几下鼾,说起梦话来:「谁在我背上搔痒,嘻嘻,别闹,别闹,我怕痒。」

陆无双惊得脸都白了,双手发颤,心道:「此人难道竟是鬼怪?」转身欲逃,一时双足竟不听使唤,迈不出步。只听他又说梦话:「背上好痒,定是小老鼠来偷我的黄鹿肉。」

伸手背后,从衣衫底下拉出半丬黄鹿,啪的一声,拋在地下。陆无双舒了一口长气,这才明白:「原来这傻蛋将黄鹿肉放在背上,刚才这刀刺在兽肉上啦,却教我虚惊一场。」

她连刺两次失误,对杨过憎恨之心更加强了,咬牙低声道:「臭傻蛋,瞧我这次要不要了你的小命。」闪身扑上,举刀向他背心猛砍。杨过于鼾声呼呼中翻了个身,这一刀啪的一声,砍在台上,深入木里。

陆无双手上运劲,待要拔刀,杨过正做甚幺恶梦,大叫:「妈婀,妈啊,小老鼠来咬我啊。」两条泥腿倏地伸出,左腿搁在陆无双臂弯里的「曲池穴」,右腿却搁在她肩头的「肩井穴」。这两处都是人身大穴,他两条泥腿摔将下来,无巧不巧,恰好撞正这两处穴道。

陆无双登时动弹不得,呆呆的站着,让身子作了他搁腿的架子。

她心中怒极,身子虽不能动,口中却能说话,喝道:「喂,傻蛋,快把臭脚拿开。」只听他打呼声愈加响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恼恨之下,一口唾沫向他吐去。杨过翻了个身,正好避过唾沫,右脚尖漫不经意的掠了过来,正好在她「巨骨穴」上轻轻一碰。陆无双立时全身酸麻,连嘴也张不开了,鼻中只闻到他脚上阵阵臭气。

就这幺搁了一盏茶时分,陆无双气得几欲晕去,心中赌咒发誓:「明日待我穴道松了,定要在这傻蛋身上斩他十七八刀。」再过一阵,杨过心想也作弄她得够了,放开双足,转过身来,虽在黑暗之中,她脸上的气恼神色仍瞧得清清楚楚。她越发怒,似乎越与小龙女相似,杨过痴痴的瞧着,那里舍得闭眼?其实陆无双相貌比小龙女差得远了,只是天下女子生气的模样不免大同小异,杨过念师情切,百无聊赖之中,瞧瞧陆无双的嗔态怒色,自觉依稀瞧到了小龙女,那也是画饼之意、望梅之思而已。

过了一会,月光西斜,从大门中照射进来。陆无双见杨过双眼睁开,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凛:「莫非这傻蛋乔呆扮痴?他点我穴道,并非无意碰巧撞中?」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此时,忽见杨过斜眼望着地下,她歪过眼珠,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地下并排列着三条黑影,原来有三个人站在门口。凝神再看,三条黑影的手中都拿着兵刃,她暗暗叫苦:「糟啦,糟啦,对头找上了门来,偏生给这傻蛋撞中了穴道。」她连遭怪异,心中虽然起疑,却总难信如此骯脏猥琐的一个牧童竟会有一身高明武功。

杨过闭上了眼大声打鼾。只听门口一人叫道:「小贱人,快出来,你站着不动,就想道爷饶了你幺?」杨过心道:「原来又是个牛鼻子。」又听另一人道:「我们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削你两只耳朵、三根手指。」第三人道:「老子在门外等着,爽爽快快的出来动手罢。」说着向外跃出。三人围成半圆,站在门外。

杨过伸个懒腰,慢慢坐起,说道:「外面叫甚幺啊,陆姑娘,你在那里?咦,你干幺站着不动?」在她背上推了几下。陆无双但觉一股强劲力道传到,全身一震,三处遭封的穴道便即解开,当下不及细想,俯身拾起单刀,跃出大门,只见三个男人背向月光而立。

她更不打话,翻腕向左边那人挺刀刺去。那人手中拿的是条铁鞭,他转过身来,铁鞭看准尖刀砸落。他铁鞭本就沉重,兼之膂力甚强,砸得又准,当的一声,陆无双单刀脱手。

中间一名道人手挺长剑,向陆无双刺来。杨过横卧桌上,见陆无双向旁跳开,左手斜指,心道:「好,那道人的长剑保不住。」果然她手腕斗翻,已施展古墓派武功,夺过道人手中长剑,顺手斫落,噗的一声,道人肩头中剑。他大声咒骂,跃开去撕道袍裹伤。

陆无双舞剑与使鞭的汉子斗在一起。另一个矮小汉子手持花枪,东一枪西一枪的攒刺,不敢逼近。那使鞭的猛汉武艺不弱,斗了十余合,陆无双渐感不支。那人出手与步履之间均有气度,似乎颇为自顾身分,陆无双数次失手,他竟并不过份相逼。

那道人裹好伤口,空手过来,指着陆无双骂道:「古墓派的小贱人,下手这般狠毒!」挺臂舞拳,向她急冲过去。白光闪动,那道人背上又吃了一剑,可是那矮汉的花枪却也刺到了陆无双背心,使鞭猛汉的铁鞭戳向她肩头。杨过暗叫:「不好!」双手握着的两枚石子同时掷出,一枚荡开花枪,另一枚打中了猛汉右腕。

不料那猛汉武功了得,右腕中石,铁鞭固然无力前伸,但左掌快似闪电,倏地穿出,噗的一声,击正陆无双胸口。杨过大惊,他究竟年轻识浅,看不透这猛汉左手上拳掌功夫了得,急忙抢出,一把抓住他后领运劲甩出。那猛汉腾空而起,跌出丈许之外。那道人与矮汉子见杨过如此厉害,忙扶起猛汉,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过俯头看陆无双时,见她脸如金纸,呼吸微弱,受伤着实不轻,伸左手扶住她背脊,让她慢慢坐起,但听得格啦、格啦两声轻响,却是骨胳互撞之声,原来她两根肋骨给那猛汉一掌击断了。她本已晕去,两根断骨一动,一阵剧痛,便即醒转,低低呻吟。杨过道:「怎幺啦?很痛幺?」陆无双早痛得死去活来,咬牙骂道:「问甚幺?自然很痛。抱我进庙去。」杨过托起她身子,不免略有震动。陆无双断骨相撞,又一阵难当剧痛,骂道:「好,鬼傻蛋,你……你故意折磨我。那三个家伙呢?」杨过出手之时,她已给击晕,不知是他救了自己性命。

杨过笑了笑,道:「他们只道你已经死了,拍拍手就走啦。」陆无双心中略宽,骂道:「你笑甚幺?死傻蛋,见我越痛就越开心,是不是?」杨过每听她骂一句,就想起小龙女当日叱骂自己的情景来。他在活死人墓中与小龙女相处这几年,实是他一生中最欢悦的日子,小龙女纵然斥责,他因知师父真心相待,内心仍感温暖。此时找寻师父不到,恰好碰到另一个白衣少女,凄苦孤寂之情,竟得稍却。实则小龙女秉性冷漠,纵对杨过责备,也不过不动声色的淡淡数说几句,那会如陆无双这幺乱叱乱骂?但在杨过此时心境,终归有个年轻女子斥骂自己,远比无人斥骂为佳,对她的恶言相加只微笑不理,抱起她放在台上。陆无双横卧下去时断骨又格格作声,忍不住大声呼痛,呼痛时肺部吸气,牵动肋骨,痛得更加厉害了,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

杨过道:「我给你接上断骨好幺?」陆无双骂道:「臭傻蛋,你会接甚幺骨?」杨过道:「我家里的癞皮狗跟隔壁的大黄狗打架,给咬断了腿,我就给它接过骨。还有,王家伯伯的母猪撞断了肋骨,也是我给接好的。」陆无双大怒,却又不敢高声呼喝,低沉着嗓子道:「你骂我癞皮狗,又骂我母猪。你才是癞皮狗,你才是母猪。」杨过笑道:「就算是猪,我也是公猪啊。再说,那癞皮狗也是雌的,雄狗不会癞皮。」陆无双虽伶牙利齿,但每说一句,胸口就一下牵痛,满心要跟他斗口,却力所不逮,只得闭眼忍痛不理。杨过道:「那癞皮狗的骨头经我一接,过不了几天就好啦,跟别的狗打起架来,就和没断过骨头一样。」

陆无双心想:「说不定这傻蛋真会接骨。何况如没人医治,我准没命。可是他跟我接骨,便得碰到我胸膛,那……那怎幺是好?哼,他如治我不好,我跟他同归于尽。如治好了,我也决不容这见过我身子之人活在世上。」她幼遭惨祸,忍辱挣命,心境本已大异常人,跟随李莫愁日久,耳染目濡,更学得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却满肚子的恶毒心思,低声道:「好罢!你如骗我,哼哼,小傻蛋,我决不让你好好的死。」

杨过心道:「此时不刁难,以后没机会了。」冷冷的道:「王家伯伯的母猪撞断了肋骨,他闺女向我千求万求,连叫我一百声『好哥哥』,我才去给接骨… …」陆无双连声道: 「呸,呸,呸,臭傻蛋……啊唷……」胸口又一阵剧痛。杨过笑道:「你不肯叫,那也罢了。我回家啦,你好好儿歇着。」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陆无双心想:「此人一去,我定要痛死在这里了。」只得忍气道:「你要怎地?」杨过道:「本来嘛,你也得叫我一百声好哥哥,但你一路上骂得我苦了,须得叫一千声才成。」

陆无双心下计议:「一切且答允他,待我伤愈,再慢慢整治他不迟。」说道:「我就叫你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哎唷……哎唷……」杨过道:「好罢,还有九百九十七声,那就记在帐上,等你好了再叫。」走近身来,伸手去解她衣衫。

陆无双不由自主的一缩,惊道:「走开!你干甚幺?」杨过退了一步,道:「隔着衣服接断骨我可不会,那些癞皮狗、老母猪都是不穿衣服的。」陆无双也觉好笑,可是若要任他解衣,终觉害羞,过了良久,才低头道:「好罢,我闹不过你。」杨过道:「你不爱治就不治,我又不希罕……」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这小贱人定然在此方圆二十里之内,咱们赶紧搜寻……」陆无双一听到这声音,只吓得面无人色,当下顾不得胸前痛楚,伸手按住了杨过的嘴巴,原来外面说话的正是李莫愁。

杨过听了她声音,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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