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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凰涅天下-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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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可秀白了她一眼,“被有心人按图索骥可就不妙了。”
  
  大宋有禁止私钱的法令,但因钱荒律法执行得并不严格。有些钱监便私下替豪家铸造祈福钱,民间大钱铺也多有自家的铸钱坊,便于将收购来的低价铜器熔后铸钱,或收集劣质铜钱熔了重铸获利——这些私铸钱被称为“边炉小钱”,只要分量足够,官府就默许它们流通,而民间也没有异议。
  
  这就是贵金属货币的一个通性,只要分量足,民间就愿意使用,并不关心这是官钱还是私钱。
  
  尽管如此,两人依然是谨慎的,譬如卫希颜铸的金银币的背面就没有如宋人压制金砖银锭般会刻上“某某铺”或“某某宅”表明出处,这样即使朝廷要追查,这些钱币也是“无主之物”,查不到四海钱铺头上。名可秀自然不愿留下亲笔题字成为将来可能被人拿捏的把柄。
  
  卫希颜却道:“可以写篆书嘛,你的小篆又没几个人见过。”
  
  名可秀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想让我题钱文?真当成铸御书钱呀?”她笑容里带着谑。
  
  “当然!”卫希颜的眼神透出几分热切,“可秀,虽然你不在乎甚么青史留名,我却希望你流传下一些痕迹……”证明你才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不能平白便宜了赵构不是。
  
  “一想起这家伙坐享其成,死后没准还能混个圣祖高祖之类的,我就犯堵!”
  
  “你呀……”名可秀指着她笑得直不起腰。
  
  心情愉悦之下,两人步伐轻快。行南越过天都峰后,名可秀见将近巳时,便携了卫希颜下山。
  
  午时二刻,两人在京外南郊的方家峪先行分手,名可秀在铁卫护送下入城回枫阁,卫希颜则悄然潜向应该已行到钱塘江口的水师战舰。
  
  城东候潮门外,政事堂诸公并枢府众官在钱塘江北岸迎候卫国师回京。
  
  卫希颜在三四十名威武彪悍的亲卫护卫下,骑着大象登了岸,迎接的官员们仰着头看得目瞪口呆。在她身后,依然一袭青缎道袍的叶清鸿横坐在独角大犀牛的背上,容色冷然,嘴角有些僵硬,她宁可混在亲卫群里也不愿如此招人“瞩目”——卫希颜一句话打消了她这主意:或者你愿意抱着猩猩入城?
  
  “这,这……庞然大物是何兽?”
  “两根白牙的是象……是象牙!”
  “那鼻孔上长角的又是何兽?”
  “啧!那猴子好大,还一身红毛!真是罕见呐!”这是猩猩,耳朵灵敏的卫国师暗笑纠正。
  “哎呀……那两人抬的大水缸里是甚么?”
  ……
  
  卫希颜的回京掀起了一波风潮。
  
  京城百姓都津津乐道着卫国师带回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海外蕃国贡物,“大象”和“犀牛”成了京城盛夏七月里提及率最高的词,报纸也趁这番势头来了个珍奇动物大观园的连篇报道,受到坊间热情追捧。
  
  “……你这可真是搅乱一池春水!”名可秀一头批着札子一头笑,“不知有多少孩童正翘首盼着你的动物园建成,卫国师,你可得努把力呦。”
  
  卫希颜歪在正心阁临窗的镂空雕栏紫檀托泥榻上,背后靠着只石青色绣兰草的大锦枕,翻着手里的《三字经》,懒洋洋答:“这事已丢给了太仆寺,可不归我管。”
  
  “你这甩手掌柜倒做得轻省,可怜了太仆寺,明明管马,这会成了百兽寺。”
  
  卫希颜打哈哈,“我这是给他们开创钱路,建成后入园收费,每人百文,还不赚得肚儿圆?”
  
  “噫?别忘了,五成收益是归皇帝内库的。”
  
  卫希颜恼怒,“这小子!连动物都要刮层皮!”
  
  “你撺掇皇帝拿出御赏园的动物,他可不得收点回报?再说,没有这进项动心,你当皇帝会这般爽快允了你修动物园?”名可秀批着札子一心二用。
  
  卫希颜哼哼卿卿两声,“总之这厮就不是好的!……活该他生不出儿子!”说着便乐了。
  
  名可秀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深幽幽的,说出的话也幽深:“说起来皇帝虽未立后,宫中妃嫔却也有了七八位,然迄今无子,连公主都未有一个……这确是有些奇怪了!”
  
  卫希颜呵呵干笑两声,“谁知道呢?……没准是当年清鸿刺杀那一剑,嚇得他双股战战,吓得那个……无能了。”
  
  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前世时她的佣兵伙伴,身兼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的秦瑟琳八卦过宋高宗的不育真相,说是被金兵追杀一路逃到海上吓出的性激素失调,“恐惧让男人不举,也能让男人不育。”秦狐狸如是总结。
  
  名可秀手中的墨玉紫毫笔顿了一下,挑唇,“是么?”
  
  “很有可能!”卫希颜用力点头,目光认真看着书页,仿佛上面开了朵花。
  
  名可秀看了她片刻,唇角滑过一抹笑意,低头继续批札。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
  
  卫希颜觑她一眼,暗底吁了口气。
  
  她手指翻过《三字经》的最后一页,忍不住赞了声:“这书编得好!”
  
  后世评中国古代有三大蒙学读本,简称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但直到南宋建炎朝,作为三大蒙学读物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三字经》还没有出现,学塾中使用最多的是《千字文》和《百家姓》。卫希颜并不知道《三字经》的编著者是宋理宗时的吏部侍郎王应麟,一百多年后才出生,但这不妨碍她兴致勃勃地向名可秀提出编写《三字经》的建议。
  
  当然,这活儿她干不了。《三字经》她只记得七八句,“人之初、性本善”“养不教,父之过”“玉不琢,不成器”之类,以名可秀的聪慧,只这几句已能让她明瞭卫希颜提议写蒙书的意图,是要比《千字文》《百家姓》更加朗朗上口、并集劝教经史伦理等内容的蒙学教本。
  
  名可秀想得更深远。
  
  孩童如白纸,怎么教就怎么长,这蒙学教本不仅是用来识字写字,更要重于养德性、持性真、贯道理,移风易俗要从孩童做起。
  
  名花流开办的私塾中,使用的是修订的《新千字文》,卫希颜这个提议无疑让名可秀的想法更成熟了。
  
  她将著书的任务慎重地委托给了师兄苏澹苏云卿,宋之意进入礼部后,也加入到著书中。
  
  卫希颜在西川时,由苏澹主笔的《新千字文》第二版修订完成,并以官刻的方式颁行天下,确立为朝廷钦定的蒙学教本之一,但《三字经》却七易其稿仍未定本,卫希颜离京赴海外前,已是修改的第十稿。
  
  首句“人之初,性本善”,苏澹便和宋之意生了分歧,苏澹持孟子的性善论,宋之意却持荀子的性恶论,争到名可秀面前,这位主儿却是无性论——初婴哪有黑白?
  
  卫希颜这会儿看到的定版官刻本首行却正是记忆中的“人之初,性本善”,她拍着靛蓝书皮,扭头问名可秀:“还是性本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西要出省干办事务,归期暂时不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这一章是存稿箱君发,哦哦,现在才发现此君的好处哇!




232

232、蒙养之学 。。。 
 
 
  宣州诸葛制的墨玉节杆紫毫笔在碧云龙尾砚里缓缓濡着墨,名可秀的声音慢慢道:“蒙养是养学童的良知良能,孟子的性善论更合宜。”
  
  “……哦!合宜,合宜。”
  
  “怎么?你有意见?”名可秀似笑非笑睇过去。
  
  “没有,没有。”卫希颜波浪鼓般摇头,心想:不论古今,这真理都有让步于政治的时候。
  
  她手指翻动着书页,若有所思想了会,倏然明瞭道:“你说的蒙养良知是其一,其二是想借此增加孟子学说的影响力罢?”
  
  在儒家圣殿里,孟子的地位是逐渐提升的——
  
  司马迁在《史记》中将孟子荀子合传,《汉书》也将《孟子》置于诸子略,由此可见,汉代儒者只是将孟子看作有影响的大儒,视《孟子》为子书,绝非用圣人圣典的眼光去仰视孟子其人其书。从唐代韩愈起方崇仰孟子,在《原道》文中以孟子为儒家“道统”的嫡传,抬高了孟子的地位。至宋代,以王安石为首的大儒发起孟子的“升格运动”,《孟子》被列入科考,继而孟子配享孔庙,其后,《孟子》从“子书”正式升格为儒家经典。
  
  宗孟之风劲吹,抬高孟子地位成为大宋儒林的主调,但仍有不少儒者发出对孟子或疑或非或贬的言论,形成“宗孟”与“非孟”的对立。此时,距《孟子》被朱熹列为四书之一,和《论语》《大学》《中庸》平起平坐还有五十年;距孟子成为“亚圣公”还有两百年时光。
  
  《孟子》有曰:“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卫希颜对此拍案:对君臣纲常的诠释还有比《孟子》更酣畅淋漓的吗?
  
  据说朱元璋这泥腿子皇帝读到《孟子》这里时悖然大怒,愤而将之废出科举,真可谓“翻身农奴把歌唱”,却浑不记得“昔年亦曾身为奴”了。
  
  由此看来,老赵家的诚然缺了几分武功,但论文治的胸襟却比老朱家的阔达,至于老爱家的就不必提了——君视臣为奴才那叫朕器重你。
  
  大宋文官宗孟宗的是“民为贵,君轻之,社稷为重”,名可秀借士大夫宗孟之力在官学确立了《孟子》仅在《论语》之后,高于五经,哦不,是四经,《春秋》被王安石剥出了官学科目。
  
  被明清奉为圭臬的四书中,《大学》《中庸》还没有成为宋代科考的科目。名可秀持政后,将《礼记》列入官学教目,但不入科考,说:“曾子《大学》、子思《中庸》,是儒家明德修身至善之道,宜读宜习宜修,却不宜考,否则久之必陷于功利而轻于修心。”
  
  又说:“治政为策,处世为心。观百家之书,无非治策和修心两要。科考当考策,处世当修心。”
  
  卫希颜理解她的意思是科举考的是治国处政之道,治德不是做几篇文章考出来的,她心想:明清的八股文,可不正是考出来的道德文章么?
  
  卫希颜又想起中庸之道,这个中庸思想对后世中国人可谓影响深远,可以说成了国人浸到骨子里的一种性格。
  
  名可秀对《中庸》持正反两种态度,既说中庸是儒道之至矣,是化易经之髓为人世修身之本,但她又说:“中庸之道鲜有人能悟其真义,失之真义反而裹足不前,过于保全自身而失其勇义。”
  
  她道:“《中庸》言‘国有道则兴言出世,无道则缄默容身’,吾不取也!”
  
  以名可秀的理念来讲,信奉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敬仰的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勇者无畏,推崇的是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而不是中庸的明哲保身,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想本分外之事。
  
  “圣人真义难以领悟,尤其至道之本,能传大义者有几人?一代愚一代,久之谬解便成真义……如‘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说的是守中道而保身,观张邦昌之流,陷于金虏而屈膝侍敌可真是‘退而保身’了!”
  
  卫希颜想起后世“见义勇为”这个词被提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可不正是因为中国人太会“懂得”明哲保身了么?!
  
  “……开篇用《孟子》之语起书,这用意当然有其一必有其二了。”名可秀笑着抬了下头,对卫希颜这般快就看透她心思并不意外,言笑间颇有悦色。
  
  “……哦,还有这一句:‘子不教,亲之过’——这个‘亲’字用得妙也!”卫希颜拍几道。
  
  “子不教,亲之过”显然比起“子不教,父之过”多了一重意义——亲者,父母双亲也;母亲亦有教子之责!然则为母者如何可承担起教养之责?必得明事理,必得有见识,这就意味着要求女子也得读书受教育。
  
  作为朝廷诏定教本的《三字经》须得经给事中审核,礼科给事中不傻,这一句中蕴含的意义哪有看不出来的?——卫希颜奇怪范冲竟会书读了。
  
  名可秀对此毫不诧异,举出司马温公亲书的《程夫人墓志铭》作以说明,其书曰:“妇人柔顺足以睦其族,智能足以齐其家,斯贤矣!况夫人开发辅导,成就其夫、子,使皆以文学显重于天下,识虑高绝!古称有国有家者,其兴衰无不本于闺门,今于夫人见,古人之言诚可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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