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半夏-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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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我勉强对她笑一下，“你等等，我去病房里拿把伞。”
　　我走进病房里，一片黑暗，明明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甘心的，却那么的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一切的事情。
　　“穷人是最生不起病的……”爸爸突然说，像在自言自语“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是这样死了就好了。”
　　我顿了一下“你醒了？”
　　“难道你要去找你妈？别傻了……她巴不得我死。”他重复着说“陆盏，不要去找你妈！”
　　“你要是死了我会看不起你”我拿了伞，背对着他说“我会想办法……不管怎么样，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说完我就带上门。
　　上了陆佳的车以后，我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气氛很闷，中途陆佳打了个电话回去。
　　“妈妈在别人家打牌，手机没带，反正，你先到家里去。”她把耳机摘下来“我还要赶回学校，晚上宿舍要查房，我不回去要被扣学分。”
　　“好。”我看着外面雨已经停了，黑压压的一片。
　　陆佳继续说“明天一早我就会赶回来，不管怎么，我一定帮你！”
　　“……谢谢你”帮我。
　　“这么客气干什么？”陆佳笑我。
　　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起了广播，说的事无非是爱恨别离，我们安静听着，主持人最后做总结时说“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做很多错误的决定，那么轻狂，现在想想，年少的时候还真是放肆！”我听了无由来的想笑，是谁这么说过的呢？
　　那时候我们还可以放肆，现在，什么是放肆……
　　到达颜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陆佳的学校十一点半就要关门了，所以在还有几百米得时候我就提前下车了，陆佳一叠声的道歉，风风火火的赶走了。
　　我慢慢地往前走，在心里斟酌，不知道要怎么向妈妈开口，曾经也十分有骨气的说绝对不要她帮忙，现在又反过来求着，任谁都会看不起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门口，看门的先生还记得我，客气的说“夫人还没有回来，可以进来等。”
　　我想想拒绝了，决定在门口等，颜家的门口竖了两个大狮子，我靠着其中一个坐下。没过多久，天又开始下起了雨……我垂下头，只觉得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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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凉午难得早回家，懒懒开着车，外面又下起了雨，他关上窗，让人心烦的天气……一分神，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影……降低了车速，认真一看，没看错，是有人坐在石狮子下面。他不由的有点好奇，慢慢停下来。视线里是一个穿灰色T恤的人，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总之应该身材不高，骨架很小，看起来很瘦弱，灯光下的头发是微黄的，他坐在地上，脚曲起来，头埋在肩窝里——婴儿的姿势，看不到长相。自然而然的安静，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灯光从下面打下来，温暖的澈黄色。
　　全世界的背景色是茫茫的雨，橘色的灯光静静笼罩着他，他小心翼翼得出拥抱着自己的世界，所以这一次的颜凉午见到的陆盏，是那么温暖又那么遥远……

　　chapter6

　　我在哗哗的雨声中，陷入半睡眠：是在一个漫长的梦中，我回到了那年，陆佳和妈妈还没有离开家的时候，我们住在20几个平方的小房间里：用报纸糊住玻璃的窗户，米色的墙壁，贴满贴画的小床，不平的水泥地面，脱了漆过气的家具……一抬头就能看见晃悠悠的日光灯。
　　这一次，爸爸妈妈依旧在无休止的争吵，我趴在桌子上写作业，陆佳披着毯子扯着嗓子大声的唱起《小龙人》“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好久违的一场梦，隐隐知道这是假的，这样的感觉也不算美好，却不愿意醒来，我压抑着这点小小的暖意，自己等一下再醒，等一下再醒……突然的一道强光射过来，我一下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半天才适应过来，入目的是一辆车子，停在不远的地方，车的前照灯直照着我在的方向，回来了吗？我抬起头。
　　对方开了车门，打了一把伞，慢慢地走过来。
　　我缩着身子，用手挡着光，雨下的很大，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朝我走过来，不是妈妈吗？对方一点点走进，在黑色背景，白色灯光中我只看清一把伞，黑色的格子伞，而对方面目模糊，是不是见过呢？
　　这样想着，我却一直看不清他，直到他走到路灯下，一抬伞，露出一张漠然的脸。
　　是那个人，那个上次……和陆佳接吻的颜家的人！
　　“喂，你是谁……”他支着伞，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看着我。那日的妖娆仿佛是个梦，他的眸子深黑，眼底无波无澜，虽然在问我话，却一副懒得理的样子。
　　不是她！我失望的低下头。
　　“少爷……”看门的先生赶过来，恭恭敬敬的对他鞠个躬“您回来了！”
　　“嗯”那个男生用下巴点点我“她谁？”
　　“陆小姐您还在啊？”那位先生注意到了我，吃惊的说了声，就要扶我起来。
　　“怎么回事？”
　　“陆小姐是来找夫人的！”
　　他大概是想起了我，没有再问，把钥匙递过去，对着旁边人说“帮我把车停到车库里去！”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陆小姐，您还是到屋里等吧！万一您生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看门的先生一脸问难的对我说“太太十二点之前准会回来！”
　　“那好吧！”我站起来“麻烦你告诉我怎么走？”
　　“少爷正好要进去，你跟在后面就好了。”
　　我看看不远处的背影，慢慢跟上去，谁知道前面那个人比我还要慢，简直就是散步一样的漫不经心。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他没有特意慢下来等我，也没有用伞带我一程，只是走在我的前面。雨下很大，我们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我全身湿淋淋，冷的发抖，全身都战栗起来……我想，陆佳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冷冰冰！
　　我们就这么安静的走着，直到走到大厅，他停下来，收了伞，递给等在一边的管家。
　　“好好招待陆小姐……”他淡淡的说，然后就上楼了。
　　我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十二点还差五分的时候，妈妈回来了，神情疲倦，一见我就说“刚刚陆佳打电话到王家，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到里面谈吧！”
　　我跟着她进了房间，妈妈关上门“你爸爸还好吧！”
　　“暂时没有危险了”
　　“你过来坐……”她拉拉我，我在床边坐下来，说“可是需要尽快动手术！”
　　“我和你爸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妈妈往我这边坐一点“从离开那个家开始我就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让你为难了”我已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轻轻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妈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但是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拿五万块钱出来，这次之后你爸爸怎样，都不关我的事！”
　　我看着她一脸冷淡的样子，多希望自己可以很有骨气的不要她一分钱，说一声“算了吧！我们才不稀罕！”可是我不能，爸爸还在医院里，我也没有办法找其他人去要这笔钱。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悲哀透了，一心一意的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为了脱离他们的施舍一直努力着，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个世界用钱把人区分开来，所以在他们面前我无力的就像个小丑，没有选择权！
　　妈妈还在继续向我解释“你别以为我在颜家就有很多私房钱，这五万块钱还是我的私房钱，其他都投到股市里了，颜家老太太管的紧，不准我们太张扬！”
　　“谢谢”我接过塑料袋，想要再说一句客套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停了一下，只好开门出去。
　　“陆盏”妈妈在身后轻轻说了声“希望你能体谅！”
　　“没有……我已经很感谢了！”我尽量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我会尽快还你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如果是你的事，我一定不遗余力的尽自己所能的。”
　　“嗯……先走了。”
　　“我找人送你……”
　　“不用了”说完，我几乎是慌不择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回到雨里。
　　跑在院子里的时候想起了钢琴曲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响起来，在黑夜之中，像是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机械的往前走，什么都不想想，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能昨天睡得很晚，白天一直没什么精神，我帮着爸爸擦了身体，换了药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头昏昏沉沉，正好陆佳带了个人来找我，她支开那个人问我“妈妈那里怎么说？”
　　“手术的钱总算是够了，她给了我五万块钱。”我和她在医院外面的凳子上坐下“谢谢你，多亏你了……”
　　“不是吧！她这么恨爸爸”陆佳毫不掩饰的说“她手上的钱可不少，就给五万？”
　　“已经很好了！”我尽量轻松的说“于情于理我也求不到她头上的，本来，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你也别这么说”陆佳看看周围，没有人递给我一张卡说“快收起来。”
　　“不要，怎么能要你的钱？”我赶紧还给她“你拿回去。”
　　“这可是我一天的奋斗成果！放心啦，不是我的钱，是颜凉午的。”
　　“啊？”昨天那个人吗？
　　“家里只有他用钱不受限制，当然是他的啦！十万，小意思。”她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你问他要的？”
　　“没有。”陆佳狡黠的对我笑笑“不过是要帮他办几件小事而已！”
　　“不要……”我看着她“那个人……”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想这么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谁啊！”她说完就捏一下我的脸“呀……你脸怎么这么烫？”
　　“手术的钱已经够了，剩下的以后再说。”我把卡放在凳子上。
　　“那我先保管……你有需要就问我拿。”她也不勉强我，摸摸我的额头说“你发烧了吧！”
　　是吗？难怪这么累……
　　“行了，不要再在外面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我在医院睡就好了，干嘛回家？”
　　“刚才我带来的那个人是护工……我托人请的，没问题啦！”
　　“可是……”
　　“可是什么？”陆佳板着脸说“你现在听话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
　　我坚持没事，她不管，拉着我上车，一直送到门口，看着我进巷子才离开。
　　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一直到今天才微微放松下来，然而我始终还是不太习惯生活这样恶作剧式的捉弄。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22：22，我靠着钥匙扣上的小灯走进院子，一开门就看到路灯下有一个人影“谁？”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这么晚是谁呢？突然的，有个亮亮的小点，亮了，暗了，又亮了，一下一下的，闪闪烁烁。没有回答，风起来了，院子里的槐花香的呛人，我头昏脑胀，只觉得鼻子很酸很酸。
　　是他！是他！是他！
　　我的心咚咚咚的跳……
　　这个直觉让我一下子措手不及，怎么办？我烧的迷糊的心脏就要负荷不了这种剧烈的跳动……好几天了，我不敢想起他。我知道不能够沉迷于一个不现实的故事，我对自己说，清醒点。
　　“我等了你一天”齐子夜依旧带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眼睛也是笑着的“怎么没去学校？”
　　我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心酸。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往后退几步。、
　　“陆盏，我喜欢你”他说“你知道吗？”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不敢开口，他不理会我制造的距离，皱着眉头，往前跨了几步，抱住我说“其实我喜欢你。”什么啊……这么任性的语气。
　　他把头架在我的肩膀上，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我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一动不敢动，只是告诉自己要清醒点，清醒点……可是即便这样，却忍不住要翘起嘴角……

　　chapter7

　　爸爸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正式回家了，我提前两个礼拜回到学校上学。
　　班上一切如常，依旧吵吵闹闹，一到班上我就借了沫沫的笔记狂抄。
　　“喂……听说没有”沫沫在旁边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和我聊八卦，校花和三班的某某在一起啦；学校里某某作弊被全校通报啦；齐子夜有了新的女朋友啦！
　　“听说这两天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呢！”沫沫点点他的座位说“看，今天又没来。”
　　“嗯……”我含糊应了一声，今天早上忘了打电话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迟到？
　　“你猜那个女生是谁？”沫沫神神秘秘的说。
　　难道她知道了？我紧张的看着她，“……谁？”
　　“我也不知道！”她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