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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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快的。”第五剑、第六剑跟着刺出,攻势既发,竟是一
剑连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连绵不绝,当真学到了这独孤
剑法的精要,“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每一剑全是攻招。
十余剑一过,田伯光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招架才是,令
狐冲刺一剑,他便退一步,刺得十余剑,他已退到了崖边。令
狐冲攻势丝毫不缓,刷刷刷刷,连刺四剑,全是指向他要害
之处。田伯光奋力挡开了两剑,第三剑无论如何挡不开了,左
足后退,却踏了个空。他知道身后是万丈深谷,这一跌下去
势必粉身碎骨,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力一刀砍向地下,借
势稳住身子。令狐冲的第四剑已指在他咽喉之上。田伯光脸
色苍白,令狐冲也是一言不发,剑尖始终不离他的咽喉。过
了良久,田伯光怒道:“要杀便杀,婆婆妈妈作甚?”
令狐冲右手一缩,向后纵开数步,道:“田兄一时疏忽,
给小弟占了机先,不足为凭,咱们再打过。”田伯光哼了一声,
舞动单刀,犹似狂风骤雨般攻将过来,叫道:“这次由我先攻,
可不能让你占便宜了。”
令狐冲眼见他钢刀猛劈而至,长剑斜挑,径刺他小腹,自
己上身一侧,已然避开了他刀锋。田伯光见他这一剑来得峻
急,疾回单刀,往他剑上砸去,自恃力大,只须刀剑相交,准
能将他长剑砸飞。令狐冲只一剑便抢到了先着,第二剑、第
三剑源源不绝的发出,每一剑都是又狠且准,剑尖始终不离
对手要害。田伯光挡架不及,只得又再倒退,十余招过去,竟
然重蹈覆辙,又退到了崖边。令狐冲长剑削下,逼得他提刀
护住下盘,左手伸出,五指虚抓,正好抢到空隙,五指指尖
离他胸口膻中穴已不到两寸,凝指不发。田伯光曾两次被他
以手指点中膻中穴,这一次若再点中,身子委倒时不再是晕
在地下,却要跌入深谷之中了,眼见他手指虚凝,显是有意
容让。两人僵持半晌,令狐冲又再向后跃开。
田伯光坐在石上,闭目养了会神,突然间一声大吼,舞
刀抢攻,一口钢刀直上直下,势道威猛之极。这一次他看准
了方位,背心向山,心想纵然再给你逼得倒退,也是退入山
洞之中,说甚么也要决一死战。
令狐冲此刻于单刀刀招的种种变化,已尽数了然于胸,待
他钢刀砍至,侧身向右,长剑便向他左肩削去。田伯光回刀
相格,令狐冲的长剑早已收而刺他左腰。田伯光左臂与左腰
相去不到一尺,但这一回刀,守中带攻,含有反击之意,力
道甚劲,钢刀直荡了出去,急切间已不及收刀护腰,只得向
右让了半步。令狐冲长剑起处,刺向他左颊。田伯光举刀挡
架,剑尖忽地已指向左腿。田伯光无法再挡,再向右踏出一
步。令狐冲一剑连着一剑,尽是攻他左侧,逼得他一步又一
步地向右退让,十余步一跨,已将他逼向右边石崖的尽头。
该处一块大石壁阻住了退路,田伯光背心靠住岩石,舞
起七八个刀花,再也不理令狐冲长剑如何攻来,耳中只听得
嗤嗤声响,左手衣袖、左边衣衫、左足裤管已被长剑接连划
中了六剑。这六剑均是只破衣衫,不伤皮肉,但田伯光心中
雪亮,这六剑的每一剑都能教自己断臂折足,破肚开膛,到
这地步,霎时间只觉万念俱灰,哇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大口
鲜血。
令狐冲接连三次将他逼到了生死边缘,数日之前,此人
武功还远胜于己,此刻竟是生杀之权操于己手,而且胜来轻
易,大是行有余力,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已大喜若狂,待
见他大败之后口喷鲜血,不由得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说道:
“田兄,胜败乃是常事,何必如此?小弟也曾折在你手下多次!”
田伯光抛下单刀,摇头道:“风老前辈剑术如神,当世无
人能敌,在下永远不是你的对手了。”令狐冲替他拾起单刀,
双手递过,说道:“田兄说得不错,小弟侥幸得胜,全凭风太
师叔的指点。风太师叔想请田兄答应一件事。”田伯光不接单
刀,惨然道:“田某命悬你手,有甚么好说的。”令狐冲道:
“风太师叔隐居已久,不预世事,不喜俗人烦扰。田兄下山之
后,请勿对人提起他老人家的事,在下感激不尽。”
田伯光冷冷的道:“你只须这么一剑刺将过来,杀人灭口,
岂不干脆?”令狐冲退后两步,还剑入鞘,说道:“当日田兄
武艺远胜于我之时,倘若一刀将我杀了,焉有今日之事?在
下请田兄不向旁人泄露我风太师叔的行踪,乃是相求,不敢
有丝毫胁迫之意。”田伯光道:“好,我答允了。”令狐冲深深
一揖,道:“多谢田兄。”
田伯光道:“我奉命前来请你下山。这件事田某干不了,
可是事情没完。讲打,我这一生是打你不过的了,却未必便
此罢休。田某性命攸关,只好烂缠到底,你可别怪我不是好
汉子的行径。令狐兄,再见了。”说着一抱拳,转身便行。
令狐冲想到他身中剧毒,此番下山,不久便毒发身亡,和
他恶斗数日,不知不觉间已对他生出亲近之意,一时冲动,脱
口便想叫将出来:“我随你下山便了。”但随即想起,自己被
罚在崖上思过,不奉师命,决不能下崖一步,何况此人是个
作恶多端的采花大盗,这一随他下山,变成了和他同流合污,
将来身败名裂,祸患无穷,话到口边,终于缩住。
眼见他下崖而去,当即回入山洞,向风清扬拜伏在地,说
道:“太师叔不但救了徒孙性命,又传了徒孙上乘剑术,此恩
此德,永难报答。”
风清扬微笑道:“上乘剑术,上乘剑术,嘿嘿,还差得远
呢。”他微笑之中,大有寂寞凄凉的味道。令狐冲道:“徒孙
斗胆,求恳太师叔将独孤九剑的剑法尽数传授。”风清扬道:
“你要学独孤九剑,将来不会懊悔么?”
令狐冲一怔,心想将来怎么会懊悔?一转念间,心道:
“是了,这独孤九剑并非本门剑法,太师叔是说只怕师父知道
之后会见责于我。但师父本来不禁我涉猎别派剑法,曾说他
山之石,可以攻玉。再者,我从石壁的图形之中,已学了不
少恒山、衡山、泰山、嵩山各派的剑法,连魔教十长老的武
功也已学了不少。这独孤九剑如此神妙,实是学武之人梦寐
以求的绝世妙技,我得蒙本门前辈指点传授,当真是莫大的
机缘。”当即拜道:“这是徒孙的毕生幸事,将来只有感激,决
无懊悔。”
风清扬道:“好,我便传你。这独孤九剑我若不传你,过
得几年,世上便永远没这套剑法了。”说时脸露微笑,显是深
以为喜,说完之后,神色却转凄凉,沉思半晌,这才说道:
“田伯光决不会就此甘心,但纵然再来,也必在十天半月之后。
你武功已胜于他,阴谋诡计又胜于他,永远不必怕他了。咱
们时候大为充裕,须得从头学起,扎好根基。”于是将独孤九
剑第一剑的“总诀式”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的解释,再传
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
令狐冲先前硬记口诀,全然未能明白其中含意,这时得
风清扬从容指点,每一刻都领悟到若干上乘武学的道理,每
一刻都学到几项奇巧奥妙的变化,不由得欢喜赞叹,情难自
已。
一老一少,便在这思过崖上传习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法,自
“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以至“破枪式”、“破鞭式”、
“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而学到了第九剑“破气式”。
那“破枪式”包括破解长枪,大戟、蛇矛、齐眉棍、狼牙棒、
白蜡杆、禅杖、方便铲种种长兵刃之法。“破鞭式”破的是钢
鞭、铁锏、点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铁牌、八
角槌、铁椎等等短兵刃,“破索式”破的是长索,软鞭、三节
棍,链子枪、铁链、渔网、飞锤流星等等软兵刃。虽只一剑
一式,却是变化无穷,学到后来,前后式融会贯通,更是威
力大增。
最后这三剑更是难学。“破掌式”破的是拳脚指掌上的功
夫,对方既敢以空手来斗自己利剑,武功上自有极高造诣,手
中有无兵器,相差已是极微。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
法繁复无比,这一剑“破掌式”,将长拳短打、擒拿点穴、魔
爪虎爪、铁沙神掌,诸般拳脚功夫尽数包括内在。“破箭式”
这个“箭”字,则总罗诸般暗器,练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
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
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至于第九剑“破气式”,风清扬只是传以口诀和修习之法,
说道:“此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而用,神而明之,
存乎一心。独孤前辈当年挟此剑横行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
得,那是他老人家已将这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之故。同是一
门华山剑法,同是一招,使出来时威力强弱大不相同,这独
孤九剑自也一般。你纵然学得了剑法,倘若使出时剑法不纯,
毕竟还是敌不了当世高手,此刻你已得到了门径,要想多胜
少败,再苦练二十年,便可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了。”
令狐冲越是学得多,越觉这九剑之中变化无穷,不知要
有多少时日,方能探索到其中全部奥秘,听太师叔要自己苦
练二十年,丝毫不觉惊异,再拜受教,说道:“徒孙倘能在二
十年之中,通解独孤老前辈当年创制这九剑的遗意,那是大
喜过望了。”
风清扬道:“你倒也不可妄自菲薄,独孤大侠是绝顶聪明
之人,学他的剑法,要旨是在一个‘悟’字,决不在死记硬
记。等到通晓了这九剑的剑意,则无所施而不可,便是将全
部变化尽数忘记,也不相干,临敌之际,更是忘记得越干净
彻底,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你资质甚好,正是学练这套
剑法的材料。何况当今之世,真有甚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嘿
嘿,只怕也未必。以后自己好好用功,我可要去了。”
令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太师叔,你……你到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居住,已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
喜,出洞来授了你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
不遭灭绝而已。怎么还不回去?”令狐冲喜道:“原来太师叔
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没有了。徒孙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
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厉声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华山派门中之人,
连你也非例外。”见令狐冲神色惶恐,便语气转和,说道:
“冲儿,我跟你既有缘,亦复投机。我暮年得有你这样一个佳
子弟传我剑法,实是大畅老怀。你如心中有我这样一个太师
叔,今后别来见我,以至令我为难。”令狐冲心中酸楚,道:
“太师叔,那为甚么?”风清扬摇摇头,说道:“你见到我的事,
连对你师父也不可说起。”令狐冲含泪道:“是,自当遵从太
师叔吩咐。”
风清扬轻轻抚摸他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转身
下崖。令狐冲跟到崖边,眼望他瘦削的背影飘飘下崖,在后
山隐没,不由得悲从中来。
令狐冲和风清扬相处十余日,虽然听他所谈论指教的只
是剑法,但于他议论风范,不但钦仰敬佩,更是觉得亲近之
极,说不出的投机。风清扬是高了他两辈的太师叔,可是令
狐冲内心,却隐隐然有一股平辈知己、相见恨晚的交谊,比
之恩师岳不群,似乎反而亲切得多,心想:“这位太师叔年轻
之时,只怕性子和我差不多,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任
性行事的性格。他教我剑法之时,总是说‘人使剑法,不是
剑法使人’,总说‘人是活的,剑法是死的,活人不可给死剑
法所拘’。这道理千真万确,却为何师父从来不说?”
他微一沉吟,便想:“这道理师父岂有不知?只是他知道
我性子太过随便,跟我一说了这道理,只怕我得其所在,乱
来一气,练剑时便不能循规蹈矩。等到我将来剑术有了小成,
师父自会给我详加解释。师弟师妹们武功未够火候,自然更
加不能明白这上乘剑理,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又想:“太
师叔的剑术,自己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可惜他老人家从
来没显一下身手,令我大开眼界。比之师父,太师叔的剑法
当然又高一筹了。”
回想风清扬脸带病容,寻思:“这十几天中,他有时轻声
叹息,显然有甚么重大的伤心事,不知为了甚么?”叹了口气,
提了长剑,出洞便练了起来。
练了一会,顺手使出一剑,竟是本门剑法的“有凤来
仪”。他一呆之下,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错了!”跟着又练,
过不多时,顺手一剑,又是“有凤来仪”,不禁发恼,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