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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未曾相识-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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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远的记忆浮上来……

当他要对付商业上的对手,使其一蹶不振时,通常是这种表情……不知为何,冷汗悄悄湿透了背,二十二度的室温,却有四十度的燥热……。

“明丽,你不聪明。”裴智宏叹了口气。

“因为你不公平!”她喊出多年的控诉。

“别开口,听我说完一个故事。”他以眼神阻止了她的叫嚣。然后缓缓道:

“二十五年前,红叶二岁,已展现她聪颖过人的天分,而‘裴远’也在我与慈安的努力下,有了全盘的转型计画。我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成功。慈安是个聪慧精明的女人,红叶受她遗传颇深。当我们决定要把红叶训练成唯一接班人后,便打算不再生育其他孩子。事实上,也真的没空再生育其他孩子。所以慈安去结了扎。但结扎只是她用来让我屈服的计谋。我说过,她非常聪明。她爱我,但她看多了事业有成的男人在中年时期如何的花天酒地。凡事先考虑最坏的结果是她的个性。何况那时我们上头还有长辈,难保当我们公司稳定后,长辈不会要求生育男丁传家。而她也从不把未来想得太好。如果我日后会花天酒地,那么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担保红叶唯一继承人的身分。她要求公平,我们夫妻努力来的江山只有共同的孩子有资格得到,何况我们全力栽培女儿,相对剥夺了她无忧的童年,‘裴远’该是她的。

“趁我们夫妻情分正浓,她要求我公平的回报。于是,我也结扎了,在红叶五岁那一年。”他毫不意外看到林明丽万般惊骇的神色。她甚至再也站不住的跌坐在地板上,睑上不见一点血色。

“二十几年来,我资助了不少孤儿升学,也领养了一些孩子,现在大溪那没还住了几个国高中生。如果我可以栽培任何一个肯上进、并且与我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就没有理由把若鸿排除在外。因此,我让若鸿入了我的籍。如果他个性好一些、懂事些,也许他可以是‘裴远’的下一任主事者。但你惯坏了他,让他走向一般浮夸富家子的路。我是偏心没有错,不管有没有血缘,我都锺爱着懂得体恤人、贴心的孩子。红叶、朗儿,以及其他孩子,都是这一型。我无法毫无条件的喜欢小孩,很抱歉。”

“这……这就是你放逐我们母子的原因吗?你早知道我把别人的种赖在你头上?”林明丽颤抖不已的问,气若游丝,再也不敢与他的眼光对上。

十年来……她简直当了个丑角……而他竟然狠心不说,一直看着她的笑话……报复她吗?

裴智宏不耐道:

“你自己明白我八年前请你走人的原因。”

她震动了下,不语。

“任何一个企图伤到我女儿的人,我都不会轻饶。”

“红叶会失踪不是我的错!”她大叫。

“你曾企图撞死她。”他咬牙低语,凶猛的眼光狠狠攫住她身心。“如果不是为了处理你,我不会送红叶去日本过暑假。要不是红叶临行前再三要求我放过你,你以为你现在会在法国?在法国成日怨着我的薄幸!有人记下了差点撞到红叶的车牌号码,那是你朋友的车,而那一天却是你在使用!就算今天若鸿是我儿子,我也不会让那种骄纵小孩继承我的位子!

就算你与我有孩子,我也会因为你撞死了红叶而让你关在监狱直到老死。你本性不恶,只是钻了牛角尖后一向偏激。也幸好红叶没出事,但后来她在日本失踪,我曾经想杀了你。”他冷眼看着她不断冷颤退缩。轻吁了口气:

“我感谢你在慈安过世后帮我处理公事,也对红叶极好。愧疚着对你的感情不能回报,因此当你与陌生人有一夜情怀了身孕,我并不生气,有的只是更深的愧疚。反正红叶平安找回来了,所以我放过你。送你们母子去法国,一方面是因为你对服装设计一向有兴趣,又深爱巴黎;一方面是我不能再让你因一时的偏激伤害到我女儿。你不该回国惹我的,明丽。原本我无意全摊出来让你难堪。你已经忘了我报复一个人可以有多么彻底。”

“智……智宏……。”她又惊又怕又愧的想挽回些什么,但他决绝的眼已表示一切到此为止……不要!她不要这样!这不是她二十一年来要的!

从他还有妻子,从她当他秘书的第一天起,她就深深爱上他了呀!二十一年来的爱怨就这么的……这么的……

“回法国去吧。我存了一笔教育基金给若鸿,也为他准备了一笔创业基金。如果他成材,你日后才有倚靠,别再溺爱他了。”

“你不要我了?”她空洞的问。

“回去吧,这是你选择的结果。”他拍拍她,转身走出会客室,宣布着结束。她痛哭出声,趴伏在地板上哭得心碎欲绝。

二十一年来的爱恋呀!

竟轻易的被落下结语,恩断义绝!

他好狠心、好狠心……

“姊,走吧,别留恋了。”一双悲悯的大手将她纳入可靠的胸怀中。

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倚靠,但她再也没有选择。对于一颗从不属于她的心,她从来没有选择。

即使她耗费了年华,算尽了心机,却只是枉断肠呀!她给了自己一个荒谬的人生……。

第九章

“我想去京都。”她开口说完,嘴巴立即被塞入一口食物。

“你身体还没好,不行。”男子又挖了一汤匙食物,正虎视耽沈的等待她再一次启唇的好时机。

她大眼瞪成圆圆的铜铃状,充分表达不满,再也不肯开口。左右看了下,抓过床头柜上的纸笔,决定用写的比较安全,再吃下去她都要吐了。

“我身体好很多了!京都并不远,你不必陪我,我可以自己去。”她写。

“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再等五天好吗?等我与中山见上一面,谈完事情就立即出发。”

他有一个好友即将回北海道,特地要与他谈及日后创业事宜。

“我要先去。我说过不用你陪的。”

“张嘴,乖。”他不容反抗的又塞了她一口。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印上一吻,却不料被她以舌堵回半口补品。望进她得意洋洋的俏脸,他笑得温柔。

“我了解你迫切想找回所有的决心,但我也希望让我的好友见你。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你不好奇我的朋友吗?他可是知道我青少年时期做过的所有蠢事喔。”他诱哄。

她点头又摇头,想拿笔写字,但他已抢走。

“让我听你的声音。”

她如法炮制的抢过他手中的大饭碗,放在床后方的柜子上,才安心开口:

“你不明白。我觉得我必须立刻去京都,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即将在那里发生。我必须去,我不想等五天,只想立刻出发。我当然很乐意见你朋友一面,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让我去,我必须快点去……。”

她的急切令他不安,他被一股无来由的害怕攫住心口,连忙牢搂住她。不!他不让她走开,不愿她去任何地方!

“你不该对我怀抱以外的地方表现得这么急切!我不允许。”

“你在担心什么?”吸取到他的恐慌,她不解的捧住他脸。不过是去京都而已,为什么他脸色沉凝?

“我觉得……你快要消失了。”他说出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

“傻瓜!我不会的。我打算缠你一辈子呢。”她低笑,对他的杞人忧天只当成占有欲强的表态。不断的轻吻,努力安慰他,直到吻去他眉眼间的不豫,并且热烈参与……。

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呀!

※ ※ ※

裴宅一向不宴外客,自从裴智宏搬到大溪之后,独身的红叶,更刻意让占地二百坪大的宅院成为自己下班后安全的休憩地。

今天她有些紧张。

早上出门前已与林妈讨论过菜单。提早下班回来后,再赶至厨房参与烹调工作。好了,菜没有问题。回房洗去一整天的疲惫,简单梳妆了下,不想太随便,又不能让家里小宴显得压迫人的慎重。换上了简单大方的改良式中国服,一朵墨荷挺立在水蓝色的基调中,踏起步履像荷叶在春风中摇曳。挽起蓬松的发髻搭配一身的中国服,以一根琉璃发钗固定住。

才想要打电话催父亲过来,他老人家早已安坐在沙发上,朝她戏谑一笑。

“我的女儿是在紧张吗?我裴某人的女儿,素来是不动如山,看来是我眼花了。”

她倒了杯茶给父亲。

“爸爸也紧张的吧?这种感觉好奇怪。”看了眼相同刻意打理过的父亲,全然是威严老者的派头。

“我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也就只剩这一种了。我的女儿准备让我见她的心上人。”他叹了声。

是的,今天是卫极正式与裴父见面的日子。

原本该更早的,但林明丽突然回台起了些风波,让大伙没心情打理这方面的事。直到今天,红叶仍想为父亲的感情尽一点心力,可惜父亲不为所动。

“爸,真的挽不回了吗?”

“没用的,我与明丽算是结束了。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暗示她把握身边的好对象。法国那边有一个条件不错的设计师一直在追求她,我想趁这次断个彻底也好。”

“我担心您寂寞。”

他拍拍她的手。

“再没人比你母亲更适合我了。人生得此一次也就足够。原本我以为可以再动心,但……。”他曾经打算娶林明丽的,只是她的行为让他寒了心。

“以后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仍要记得去疼惜小朗,不要有分别心。”他忍不住感慨。如果明丽做到了……。

红叶笑道:

“爸,我不打算生育。有小朗就够了,生孩子可是痛得要人命呢,更别说坐月子那一段时间有多么累人了。”

裴智宏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好像自己生过似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她倏地不语,不明白自己何时“知道”过。凝眉对上父亲不解的眼神,能告诉父亲她梦过痛不欲生的情况,那几乎与生产差不多。多荒谬。

“红叶?”

“我不知道,爸。自从遇见卫极之后,我的梦境开始有了奇特的顺序,但又连接不上环节。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您,在我失踪那十四个月里,卫极参与在其中。”

“有这种事?!”他几乎跳起来。

“嗯,而且我甚至怀疑我与他曾结过婚。”

“他这么告诉你?”裴智宏惊讶的问。这卫极究竟有何目的?知道八年前红叶曾失踪的人不多,但有一些神通广大的人更知道了红叶曾失去一段记忆。在她回来的那一年,曾有几个投机者自称是红叶那段期间的照顾者,前来索惠索恩当然也得怪他找了不牢靠的征信社。

他动用了大量的征信社,翻遍了日本,自然有一些不肖分子掺杂其中,造成后来编了一个又一个感人热泪的故事前来“认亲”。

在真伪难辨之下,他们父女只得一概宣称已回复记忆,并且请了相当可靠的征信社来一一回敬那些投机者,揭了他们的底。闹了一年,终于平息一切。因此裴智宏不免会担心起卫极会不会是更高明的诈欺分子。

裴红叶明白父亲的担心。

“爸,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反而是我依照梦境中的疑问去向他探询。”

“你还是被梦境所困扰?而且梦里的人确定是他?”曾经听过女儿的梦境,甫回来那一年她常作奇怪的梦,后来逐渐减少,他不知道女儿仍然有这情形。

“就因为一直是他,所以我才肯定梦里的事物至少有一半真实是我有过的。”

“这也是你喜欢他的原因吗?”

“不。”她摇头。“要爱上他很容易,不管是否有过之前的一段。我想,我以前也一定爱上过他。”

“为什么他不肯告诉你以前的事?”

“他要我自己想起来。”

门铃声准时在七点半响起。父女俩结束了对话,当管家颔进来卫极父子时,她与父亲也起身面对着。

“爷爷!妈咪!”一身笔挺小西装的卫朗扑入裴红叶怀中。

卫极定定看了红叶雅致的面容好一会,才迎向另一双正严苛估量他的锐眼。

“伯父。”他微躬身招呼。从裴智宏身上找到与红叶一模一样的眼与鼻。

裴智宏听过不少有关此人的传闻,有好有坏。不外乎能力普通但擅言词;斯文绵软全靠两位合伙人支撑;谦冲守分不与人敌对,也不被列入敌手之一;与老天交了好运,所以公司成长惊人。

都说他是幸运儿,却少听闻对他能力的肯定。当然最近他又被加了一些评语:投机者、攀龙附凤者。

在商场上靠运气能混多久?裴智宏从不信这一套。

当然乍见卫极的一刹那,以外表来看他,简直是书生型的温文派。看不到一丝商场战将该俱备的侵略杀戮之气;眼神恭谨诚挚,五官俊秀,身量修长儒雅,怎么看怎么的不是商人料。但打量了三分钟后,却升起了一些不确定。这男子身上的一派悠闲与沉稳,像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若不是毅力卓绝、耐力惊人的人,哪能持续这般久?再深沉的人,也得在别人长久如炬的注视下波动些许,但这男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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