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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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香不愿离开我,坚持与我同去,同时抱怨皇后麻木不仁,我喝止她,“挨过板子还不长记性吗?这种怨言烂在肚子里也不要说出口,别人怎样那是别人的打算,我们自个儿管好自个儿就行。菱香,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四皇子交与你,我最放心,明白吗?”
我拉着她与我一道坐于床边,“菱香,我这一路走来你都看在眼里,要不是有了皇儿,我怎能在这宫里定下心来。皇上待我恩深义重,我的心一路坎坷你也清楚,如能容我自选,我不愿过这种胆颤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自从皇上下诏宣称四皇子为‘第一子’,我便忐忑不安,皇上之喜溢于言表,可怨恨之心藏于暗处,防不胜防,我这般和盘托出,你懂我的良苦用心吗?”
菱香恍然大悟,当即跪在我面前,以死明志,誓要守护四皇子,我也跪下与她抱在一起,“菱香,你就是我的姐姐,额娘把我交给你是我的福气,多少次我痛不欲生都是你在身边勤心伺候,受累不说还提心吊胆,跟着我这样的主子真是委屈你了。”
菱香小声啜泣,哽咽地说道:“只要主子不嫌弃,菱香这辈子都跟着主子永不分开。”
缓步踏进阿哥所,轻手轻脚来到皇儿床前,小家伙正熟睡,小嘴做出吸奶的样子还伴着满足的“啧啧”声,天晓得他正做着什么美梦。依依不舍的浓浓情怀瞬时包围了我,好想亲亲他的小脸可凑到跟前又怕惊醒他实在不忍,双眼牢牢紧盯着他仿佛连他的每个毛孔都想印在脑海里,勉强抑制住自己的不舍转身走出两步,却又恋恋难舍返身看了又看,如此反复来回折腾,最后才一咬牙狠下心走出阿哥所。
来到翊坤宫向皇后禀告、拜别时,她才刚刚起身,听闻后大吃一惊,“皇贵妃,你尚未出月子,何至于前往南苑探视,皇上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有皇上在那儿照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淡淡一笑,“皇上毕竟是男儿之身,近身伺候恐有不便,墨兰在身边会方便许多。”
皇后不可思议失笑道:“皇贵妃怎么如此糊涂,哪用得着皇上跟前伺候,合着太医、奴才们都是白养的,他们这时候不尽心尽力,难道还歇在一旁,让皇上自个儿给太后喂药、自个儿招呼不成。太后身子不爽,吃吃药,休养几天也就好了,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实在要去,本宫也不拦你,只是四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做额娘的撇下他而去,你倒是舍得呀?”
皇后的态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是心思深不可测,还是她向来被伺候惯了所以凡事不以为然,总之她的漫不经心与皇上的忧虑不安形成鲜明的对比,南苑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我一时也拿不准,看来眼见为实最为客观,亲自走一趟,如果太后只是微恙,我再打道回宫即可。
我起身恭顺行礼,说道:“皇后乃后宫之首,诸事皆需皇后定夺,皇后坐镇宫中也可安定众人之心,伺候太后就交与墨兰,墨兰告退。”
带上翠艾,马车一路前行来到南苑,问明皇太后的行宫,我便径直进入太后居住的院落。眼看太监、宫女、太医进进出出,我疾步踏入寝殿,屋中众人纷纷向我请安,索玛姑姑大为错愕,“皇贵妃,你尚未出月子,身子怎能吃得消,皇上知道吗?”
我没有回答先奔向太后床前,只见太后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仔细询问才知太后已经昏迷三天,别说是药,就连水都只能喝上几口,太医急得直摇头。我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前朝的事情已经够皇上焦头烂额,此时太后病重,不用说,皇上肯定心力交瘁。还好自己坚持前来,虽说我不是什么治病良方,可太后昏迷在床,我就是这里位分最高的人,这些个宫女、太监需要统筹安排,大家人心惶惶难免乱作一团,势必事倍功半,必须稳住阵脚让大家安下心来仔细服侍太后。
不及与索玛姑姑多说,我当即坐下问询太医并认真听取他们的诊断以及该如何服侍,然后便对宫人们具体分工,索玛姑姑看上去焦虑不安、憔悴不已,想必这些天也是日夜不休伺候在旁,于是好话说尽劝她去休息片刻,我与翠艾留下守着太后。
一周以来太后反复高热,始终昏昏沉沉,每日交待宫人们认真工作外,我与索玛姑姑轮流换班苦守在太后跟前。在这期间,王公大臣们、品级较高的内命妇们纷纷前来问安、探视,同时各种药品、补品也是络绎不绝送来,太后此次病危引得大家格外重视,关心也好、表现也好总之纷至沓来、不甘落后,但唯独不见皇后有任何反应,我原本以为自己也是有所历练沉得住气,可这次我是败给皇后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后的高热总算是降下来,可她还是迷迷糊糊,好歹体温正常,第一关算是挺过来了。接下来两天太后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反反覆覆不见规律。
守候于太后床边,疲困的我不知不觉趴着就睡着了,恍惚间感觉我的胳膊上有什么,睡眼惺忪睁开双眼,发现太后的手覆在我的手臂上,赶紧看向太后,只见她双眼半开,气若游丝无力地注视着我。
我站起身趴到她跟前,轻声唤她,确认她是否清醒过来,她缓缓点点头,我高兴地冲出去叫来在外随时候命的太医。
接下来我便认真研读《本草纲目》,不时还请教太医们,以求在汤汤水水方面下功夫,因为太后身体虚弱只能进流食。米汤、藕粉、芝麻糊、核桃粉、小米粥、牛奶粥等等,每天我都会和医官、御膳房的御厨商量,以求能做出既容易消化又有助于恢复体力的膳食。
☆、第十六章 痴情儿女
太后苏醒,太医宣布太后脱离危险,只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仔细调养方可痊愈,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偶尔步出太后居住的寝殿到外面透透气、散散心。
今日索玛姑姑值守,我便独自信步出了行宫,来到一侧花园里位置较为偏僻的荷塘边上。来到南苑转眼已过去一月,进入腊月,荷塘早已结上厚实的冰,透明的冰层下依稀可见荷莲的枯茎败叶,颇有些萧肃的模样。这几日一得空就会在此停驻许久,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些枯叶,特别是残破的空莲蓬,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莲芯,几天下来,这种想念愈发强烈。
洛舒大哥已经回京,想必二人已见面,但仔细情形究竟如何,我很想知道,两人经历了如此生死情缘,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才是,我一定帮忙劝服大娘和慕蓉,求她们成全洛舒和莲芯。
接下来我便开始小心翼翼在皇上跟前顾左而言它地打听瑜宁公主和额驸是否过来问安的消息,这番心思算是没白费,听闻额驸今日过来,我便嘱咐翠艾在额驸回去的路上候着,然后带他过来荷塘边。
翠艾引额驸过来,我即刻打发她回去帮忙照顾太后,与额驸互相问安之后,我便单刀直入切进主题。
“额驸,这几日本宫特别想念莲芯。太后病重,本宫家里理应着人过来问安,费扬古年龄尚小,可洛舒大哥身为一家之主怎么也没有表示,如果大哥过来,我倒可以问他,可如今想要得知莲芯的消息,恐怕只能问你了。”
额驸定睛看了看我,随即把头扭向荷塘,“皇贵妃尚且自顾不暇,何须挂念她人。太后身子渐安,自己却憔悴不堪,还是回去好生休息,日后再说不迟。至于问候太后,皇贵妃家中早已遣人送来补品,断不会让皇贵妃在太后跟前失礼。”
若不是急于求知,我何至于小心谨慎把他引到这,他还刻意回避说些没用的,“额驸的地位日益晋升,莫非已少和大哥来往,更不要说莲芯何种身份,怕是额驸早已置之不理了吧?”
额驸眉头一皱,眼中闪过片刻不快但很快消失不见,“若说地位,无人能及皇贵妃尽得皇上厚宠,只有应熊攀附洛舒之说,何来退避之理。再者我与洛舒之间虽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起码也是真诚以待,否则当初他离京时就不会把莲芯托付于我。皇贵妃如此看我,真叫我心灰,但若是激我让我坦言相告,我却为难不愿明说。”
他的话把我绕进云里雾里,我现在又累又乏,哪有功夫绞尽脑汁猜他的话里有话,“这几日见这冰层下的残荷,我的心阵阵凄凉,额驸,但说无妨。莲芯虽处劣境,可那时候我若不是来往于她住所倾谈心声,那些日子恐怕是度日如年,哥哥与她相知相爱,而我与她情同知己,我非常珍惜与她的情谊。”
额驸沉默了一阵幽幽回道:“皇贵妃与洛舒不愧是兄妹,一个念念不忘,一个情深似海,只可惜莲芯红颜薄命,得知洛舒生死不明的消息,应熊不忍瞒她便告知了她,谁知她从此一病不起,进入八月心已成灰的她早无求生之念,不出几日便殒落了。”
我的心犹如被嵌进这紧紧凝结的冰层一般冷彻心骨,额驸的话实在难以置信,可他一脸忧思又由不得我不信,“可洛舒哥哥他没死,他回来了,他不是回来了吗?”
额驸苦着脸,“谁说不是呢?洛舒为了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活下来,可惜她却魂断香销,急匆匆赶去追寻洛舒,就怕洛舒孤独难耐,岂知天意弄人,到头来竟生生让这对苦命鸳鸯就此错过,生不能一起,死也不能同穴。”
不止是心,我的眼好似也嵌进了冰层,牢牢盯着冰层下一支枯萎的空莲蓬,我发颤地问道:“怎么办?这可让大哥怎么活?没了莲芯,他可怎么活?”
额驸长叹,“洛舒伤痕累累回到京城,披麻戴孝为将军守孝,同时就迫不及待奔去找莲芯。是我安葬了莲芯,也是我带他去莲芯墓前,洛舒哭倒在莲芯坟前,疯了一般十指嵌进土里,哭喊着要把莲芯活生生挖出来,拦都拦不住,甚至一头撞向莲芯墓碑,要不是眼疾手快拦着,顿时就会撞破脑袋当场随了莲芯而去。好不容易强行把他送回府,可他自此卧病在床,形如枯槁,心神俱灭。皇贵妃,皇上早知洛舒卧病在床,只是不忍告知于你,今日我算是昧了良心坦言相告,你必然哀伤,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你,只盼你保重身体,善待自身。我会时常去探望洛舒,好言相劝,也盼着他能振作起来。你且爱惜自己,瑜宁公主时常记挂你,下次她来看望太后时,必然来寻你,如有什么消息,我会让她转告于你,应熊告退。”
说完他匆匆快步离去,我不由自主一步步踏上冰层,先是蹲下身,痴痴看着冰层下的枯莲蓬,脑海中闪现出莲芯小院中与她谈话的情景,她的音容笑貌,她那世外桃源才有的恬淡。双膝跪于冰面上,手指又是颤抖又是轻轻抚摸冰层,就好似触摸冰下莲蓬,又好似触及莲芯的脸庞,同时嘴里念念不休,“莲芯,你怎么这么傻,大哥他回来了,你怎么不等等他,为何就不能再等等呢?看这一池寂寞无语的残荷,埋葬了你的一缕香魂,却留给活着的人满腹惆怅、满腔愁苦!”
滴滴泪珠纠结着我的伤心颗颗而落,打在冰层上,一滴又一滴,我的双手指尖狠狠掐进冰层,恨不得破开冰层,抠出里头的那一缕香魂,给洛舒送回一个生气勃勃的莲芯。
“冰上的可是皇贵妃?”
这一声询问好似来自空灵幻境,既熟悉又陌生,不知是不是冻僵了,我竟然应答不出。
来人踏上冰层,在我身前蹲下,我抬起头惘然看去,原来是安郡王,不对,已经是安亲王了,最近皇上刚刚晋升岳乐为和硕安亲王。
竟然让他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怎么办呢?心就是难受得想克制也克制不住。他的声音一如这冰层冷冷冰冰,“果真是你,跪在这做什么,虽说地处僻静,可万一让来往之人见着,堂堂皇贵妃像什么样子?”
不愧是他,在外头总能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总显得海波不惊。我此时心神俱疲,还有心思顾及我的颜面、我的身份?我收回被冻得红通通的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起身,刚站直身体,就觉有些晕眩,险些往后倒去,只见他快速拽了我一把,待我站定后又镇定自若闪到一旁,两手垂于身侧随即又紧握双拳。我扶住额头闭目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些舒缓,这才慢慢踱步踏出冰层。
见荷塘边上有一块大石头,我走过去也不管石头冰凉即刻坐下,怪只怪我此时心跳得厉害,额头冒出冷汗,好似一瞬间有东西抽走了我仅存的气力,只得赶快坐下,喘口气。
岳乐保持距离步步紧随,见我坐下,他在我前方站住,“稍坐片刻,本王回去给你叫人来。”
见他转身要走,我喘着气叫住他,“王爷请留步,我有求于你。”
岳乐站住身,不露神色看着我,“求王爷不辞劳苦替我传话给费扬古,洛舒大哥虽为一家之主,可如今病倒在床,弟弟年纪虽轻,还望他勇于承担,助哥哥辅助家业,让哥哥安心养病,盼早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