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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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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他会寂寞,我却问,“你寂寞吗?”明知他会害怕,我却要问,“你害怕吗?”明知他会痛苦,我却又要问,“你痛苦吗?”

 他已经置身这样的环境,已经在承受这样的苦楚,我的明知故问岂非一再把他推入深渊,何必再为他制造苦厄?

 水雾蒙上我双眼,视线在迷雾中模糊,心却变得透明,面向行森师父,“想来师父尚未给皇上答复,它日如果皇上再问,就请回复,‘来时无心,去也无心,妾妃恩谢皇上深情眷顾,只愿皇上永享福寿安康。’”

 行森师父双掌合并,“成全了别人,别人也就成全了你,皇贵妃灵性慧根,不愧是皇上的红颜知己,一旦倾心,便是千寻万顾。”

 心仿佛褪去一层裹缚,轻松不少,谢过他的一番教诲,我不由信然而问,“师父是得道高僧,不尽然于谈禅讲经,想必也是游历各处名山胜川,可曾去过春夏秋冬四季并存的地方?”

 “四季并存?皇贵妃真是奇思妙想。这种地方只应天上有,人间何处能见,便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没有写出如此仙境。”

 也对,李延思的解药还真是只能上到天庭,方可求得,我付之一笑。相信菱香已经把我的话给李延思带到,以他的医术何必留在宫中遭受无端牵连、卷入宫廷暗斗,倒不如隐匿民间,踏踏实实救助可以救活的人,反倒是身为医者最基本的操守。

 “等等,”一直淡定祥和的行森师父顿时愣神,“有一个地方,那是贫僧去过的最神秘最奇特的地方。”

 行森师父的思绪返还过往,依稀那时不过二十来岁,他一人行走去往各处寺院拜学论经。那时正值严冬,他在山中迷路,眼见一条溪流清澈见底,探手进去,竟非寒凉刺骨,反是温和适度,便不由自主跟随这条溪流一路寻去,好奇源头所在。

 三天三夜过去,口渴便是喝这可口的溪水,可干粮已囊中见底,他没有看见任何村落,一路毫无人烟。雪上加霜的是,不巧天降大雪,满眼白雪皑皑。可也就在这时,他一直跟随的溪流在一排瀑布飞流前止步,前方已经无路可去。

 风雪盖住大地,无处寻获食物,他只得咬牙从瀑布旁的峭壁攀上瀑布山顶寻求出路。实际攀爬的过程也并非如想象般高不可攀,看似陡峭,其实皆有抓扶之处,虽蹭伤皮肉,可也是有惊无险上到瀑布上方。

 然到得上方,眼前巍峨挺立、耸入云天的大山令他完全目瞪口呆,更令他叹为观止的是,好似一把天斧强势劈开这座大山的下部,巨大的裂隙如同一道敞开的威严山门,黑黝黝的中空透出神秘也让人悚然,而汩汩清流正源源不断从山门流出,在此形成一处深潭,水流再经由瀑布飞流直下,潺潺而去。

 站立水潭边,他惊叹自己从未见过如此透亮澄澈的水质,放入水中的手如同从镜中看到一样清晰。难怪水温不冰不寒,因为他能清楚的看到洞门前往里的水面上缭绕白烟,像是热气,又像是清雾。

 然而他早已是精疲力竭、饥寒交迫,即便这里就是清流的源头,倒在水塘边奄奄一息的他,只能感叹这条命怕是就要休止在这鬼斧神工之地。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不知是过了多久,他醒转过来时,居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竹筏上顺流直下,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蓑衣,身旁多出一个竹篮,覆在竹篮底部以及遮盖竹篮的却是两片新鲜碧绿的荷叶,揭开荷叶,里头放置粉、紫、黄、白彩色饭团,上头撒了层薄薄的褐色霜粉。

 他抓起饭团赶紧往口里塞进,甜丝丝的清香满口流溢,原来那层褐霜是糖粉,但味道不同于红糖,倒有些秋天漫步枫林飘荡在风中的隐约清甜,而大快朵颐的饭团却仿佛把人带入满路春花香水,娇美的花月容,淡淡的百花香。

 “唉···”长嘘嗟叹,行森师父如同魂游归来,“那竹筏活似有灵性,我被送至某一处村落,总算捡回性命。”

 “阿弥陀佛,”大师双掌合十,“缘溪而行,缘分得见,缘薄而回。”

 放下手,他心平气和,“那时是寒冬季节,竹筏上却放置盛夏的荷叶,饭团则飘溢春花淡香、秋叶清甜,俨然就是四季并存,于此推测,在这世间某一处或许存有这样的世外仙源。因缘际会,缘多缘少,还真是看不同人的机缘。”

 行森大师断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虽已过去二十多年,可当那一刻回忆晰晰明亮时,他还是沉浸在流连忘返中,特别是那淡淡的馨香至今都还是身临其境流溢在他口齿间,莫非真有如此梦幻仙境?

 “师父无意误入,却结上缘分,不知后来可曾回头探访过?”

 听闻这样的仙源,又岂会无动于衷,连我自己都想亲自跑去寻迹觅踪。莫说是如此与世隔绝的好去处,哪怕只是青乡僻壤的一处林舍,也是我期盼与皇上执手终老的汲汲渴望。

 “贫僧确实反复找寻,结果则是无影无踪,后来渐渐明白,强求不得,人生经历此一回,已是弥足珍贵。有缘,自然而然就能遇上;无缘,穷尽一生也是枉然。”

 正与大师聊兴正酣,小碌子奉命过来通传,皇上担心我身体,所以先让小碌子送我回去休息,他晚上过去陪我。其实我精神尚好,但既然皇上有令,我吩咐小碌子在外稍等,我要紧着时间把我的疑惑向大师求释。

 “今日与师父不过聊叙半会儿,心境就已是开阔不少,难怪皇上对师父仰慕不已。”

 调整自己的语气,我不得不有意冒犯,“皇上初始登基,结识天主教传教士汤若望神父,皇上深为汤神父的学识与品德所折服,不仅封神父官至正一品,在宫外神父也尽得便利广为传教,从而吸纳更多人信仰天主,没有皇上的庇护,汤神父的传教不会如此顺利。”

 茆溪行森聚精会神平视于我,听我直言,“后皇上转向佛法,自此深信不疑,为表达自己的诚意,皇上屡次邀请得道高僧入京觐见,赐封尊位,并广施金银修建寺庙,光大佛法。一边是宁静清修、求淡求无的得道高僧,一边是统御四海、杀伐决断的九五之尊,看似毫不相干的两岸,经皇上积极修建圣明之桥而频繁往来,上仰天子趋佛念经,下至百姓广受佛光普照,寺院香火氤氲旺盛。可见,皇上的虔诚对佛教的传播意义深远。”

 “然而,若是皇上过度追求清修,行越界限过桥踏入寺院,欲效释迦如来舍王宫成正觉,仿达摩舍国位为禅师,只怕于国于民甚至于弘扬佛法都会不利,大师以为如何?”

 行森师父双眸敞亮,“皇贵妃此言犀利,似是责问之语,但又足显皇贵妃深为皇上忧心忡忡。”

 “不可否认,皇上信佛修法的这些年,我宗派的僧众确实急剧增加,慕名求解的百姓也是络绎不绝,寺院灯烛明亮,香火源源,这都得益于皇上光扬法化、信佛敬佛。”

 行森师父嘴角拈着轻重,“至于皇贵妃的担忧,贫僧可以说未免多虑。皇上稚童登坐,少年亲政,从来是锐意图治,不遗余力经营建制,到如今规模大略,粗已具备,实为青年英主也。皇上力担君主之责,一心效法唐宗明祖,致力开创大清盛世,这样的皇上,皇贵妃理应满怀信心才是。”

 皇上在我跟前不止一次表示过厌倦朝政,出家为僧、让位给岳乐不也是前不久他喊出的狂言?师父的话虽句句点出皇上的壮志,可我就是蹙额不解,拿不准皇上的心态。

 “皇上的个性相信皇贵妃心里有数,刚烈峻急,实是龙性难撄。正因如此,身陷暴风骤雨的皇上对佛法的诚意真挚恳切,内修慈仁、明净之心,外保国土、护卫生民。”大师目光如炬,“皇贵妃且放宽心,皇上未曾对贫僧表示过舍弃权位、入寺为僧。”

 我的心跳逐渐加速,直截了当问他,“从大师此次入京住进西苑万善殿,皇上真就没有提过出家一说?”接连喘上几口气,“恳请大师真心相告,莫要相欺。”

 行森师父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自贫僧见过皇上以来,从来都是谈禅论佛,或讲史说道,皇上从未与贫僧提及想要出家。”

 我双手紧握,不甘心再问,“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大师欲何为?”

 “皇贵妃何必纠结于从未发生的事情,皇上心系江山社稷,对皇贵妃又是情深意长,虽偶尔向往窗明几净,但绝非出家,请皇贵妃安心养病。”

 “真的,真的从未提及要出家?”

 行森师父淡写微笑,肯定答复,“从未提及。”

☆、第六十二章  青鸾归去,天杳云绝

告别茆溪行森师父回到行宫,半躺床榻的我全无倦意,菱香奉我命外出尚未回来,婉晴陪在我身边。

 我把皇上送与的十二片枫叶再次仔细端详,一叶又一叶的缤纷秋色,有些令人眼花缭乱。把它们叠整一沓,最上面是一片猩红色,双掌紧紧压握手中,看似就要被我压成一颗秋霜浸染的红心。

 婉晴虽守着我,魂不守舍却定格在她脸上。

 “婉晴,”轻声唤她,“还有没有兴趣学做衣裳?”

 眉间锁着忧思,她不应我。

 “婉晴,”本不想惊扰她,可我难得精神抖擞,“隆禧出生时,我正给皇上做着一件贴身内衣,谁知后来事情纷沓至来,做了一半的衣裳就被搁置在旁,要不,你给接过手去,做完给皇上穿上?”

 抬眼看着我,眨几下眼而已,就含进了泪花,“姐姐,今日上华严寺进香,护送去的侍卫里有达礼,他看到我了。”

 在宫中,她想见也见不上,可到了宫外,达礼是御前侍卫,皇上在哪儿自然就会有他。婉晴替我上香,皇上下令御前侍卫随护,原来派有达礼,怎就让她见上,真是个添愁多凉的秋日。

 “婉晴,姐姐让菱香教你,你就学学看,给皇上做件衣裳,行不行?”我干脆就是充耳不闻。

 “姐姐,达礼怎么看到我就像是完全不认识我,那目光,冷淡得连陌生人都不如。”看来充耳不闻也是她的强项。

 “婉晴,就算是姐姐拜托你,给皇上做吧?”我死乞白赖。

 她瞪眼过来,泪珠子也跟着颗颗蹦出来,“不做就是不做,姐姐快好起来自个儿做,非要我做,我就给达礼做。”

 真是个风起乱红摇落,各自怀心事,却无计消除,只得调侃于她,“歪七八扭的针线活儿,给达礼做,他也不敢穿。”

 她柔软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姐姐你自私,手里握着皇上的心,妹妹才不情愿给皇上做衣裳。我若是狠下心学,我倒是能学会,可我就给达礼做,哪怕这辈子做得的衣裳就揣在我手里,他永远穿不上,我也只给他做。”

 我松开手,一颗红心又蓬松成层层五彩心房,或许这才像是一颗完整的心,怒色、喜色、忧色、哀色、厉色等等,色彩复杂,变幻莫测。

 菱香门外出声,婉晴应过,她推门急匆匆而进,瞧她喘气难平,定是马不停蹄赶回,眼神示意她稳住,不要着急禀报,我把手里的枫叶全都放到了婉晴手里。

 “妹妹,你喜欢这些枫叶吗?喜欢就通通拿去吧。”

 菱香先就阻止,“主子,使不得,这可是皇上的心意,别说皇上不乐意,就是婉主子拿去也别是烫手的山芋。”

 婉晴双眸朝菱香投去赞赏,双唇撅起朝我扔过鄙视,双手把枫叶抛散还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姐姐且仔细收着,再别说这种话气人,亏是菱香明白人,还是菱香疼我。”

 话许是说得不对,绝没有恶意,满脑子的纵横交错,不知该如何表达清楚。

 “婉晴,我放不下皇上,”诚恳的目光仿佛瞬间从凌乱中挑出我最在意的部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就是放不下他,你也是他的妃子,你能不能试着去关心他?他若是生病,哄着他。他若是劳累,管着他。他若是生气,让着他。他若是难过,疼着他。他若是孤单,陪着他。他若是受伤,看着他。他若是···”

 “不要再说了,姐姐,”泪如泉涌的婉晴朝我大发脾气,“除了你,谁也做不成这些,妹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我也不愿意去做。要做,你自己去做,就是你把皇上宠成这样,照顾得无微不至,你自己负责。放不下他,你就快些好起来,继续给他做牛做马,整个后宫,除了你,谁也做不到这些。”

 菱香拦在我和婉晴中间,泣泪恳求,“婉主子,别这样,皇贵妃她早已是心如刀绞,别这样对她,你什么都不知道。”

 婉晴一把拉开菱香,怒气汹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叫住欲言又止、气愤难填的菱香,把散乱的枫叶重新收拾整合一叠,递给婉晴,“既如此,姐姐就拜托你,寻棵你顺眼的枫树,把这些枫叶往树根处埋了吧!”

 婉晴怔住,我直接把她的手拉过来塞进枫叶,“妹妹教训的是,姐姐再不忍气吞声,管皇上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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