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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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嫒……成亲了?”本该寒暄问候的,但是她开口时却成了她最介意的事情。
叶裳容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自问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张家欺她孤弱已成事实,如果连余元也是一样心思,那她真是不知情何以堪了。
“上个月才成的亲……”余元一愣,好一会皱起眉,“这么说,原来是真的。”
叶裳容只是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确是知道大牛对你有意,”余元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当时他来求亲,我还以为是你不肯。蓉儿又很喜欢他,原来……”
以为她……不肯。
这话初入耳的刹那,叶裳容心里突然一松。
所以原来,她并不是一败涂地。原来,那一年多里还是有人真心待她的。
淤积在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终于消散,叶裳容嫣然轻笑。
反倒是之前一脸平和的余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那个……”余元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小叶。”
叶裳容道:“老板请说。”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太难为大牛了?”
别太难为?
叶裳容脸上的笑一僵,冷嗤一声,“到底……”只是余元脸上无奈的神色让她到底没把话说全,只是脸上才兴起的微笑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或许该说,整间倚江楼甚至加上张家母子,最了解她心性的人就是余元。平心而论,叶裳容的确无法保证,再这么下去自己不会对张家母子做什么。
余元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让叶裳容心里一软。
看这端上来的菜,就知道张贵已经不再勤奋。他毁弃婚约,也不能算是忠厚。而去掉这两样之后,张贵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偏生如今女儿都嫁进张家了。余元的心情,叶裳容不问也能猜到七八分。
也罢,就当……还了他的知遇之恩。
更何况他说的是这“别太难为”,而不是“别难为”。
“好。”叶裳容郑重地应下来。
余元还想再说什么的,只是看着叶裳容,竟是满脸的疲惫,“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说着,也不和叶裳容招呼,竟然就这么站起来走了。
叶裳容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不忍。
只不过事到如今,张余两家的事再也与她无关。
叶裳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许是压在心上的事又少了一桩的关系,这寡涩无味的茶竟然也不是那么难入口了。
她眼角余光无意间中瞥见一个人,不由一愣。她诧异地抬头看过去时,对方却也正好看过来,顿时视线相交。
那个不知何时坐在她对面桌子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曲裾深衣,金银双色的镶边也不及他的容貌更引人注意。稍嫌苍白的脸上那双略为上挑的凤眼,还有颜色淡淡的唇,只不过那么坐着,就吸引了整个大堂里几乎所有的视线。不是青罗馆主将离,还能是哪个?
将离坐在邻桌,面对着她的位置上。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至少余元与她说的话肯定听去了不少。
叶裳容看着对方毫不避讳看着她的眼神,还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明白他听去的,只怕不止是“不少”了。
叶裳容几乎想要挑眉的。
上次去青罗馆时,因为不明白甄谷到底什么意思,她刻意扮演了回天真无邪的少女。
初意只不过想方便回绝他,却不想一直传闻不见客的将离突然会来。她又不能突然把本性还原出来,只能继续装下去。她要分出心神来应对将离的话,要乘机观察甄谷的反应,还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天真活泼”的性子。答话要快,声音要娇脆,还得时不时的露出点小女儿的娇羞。所幸那一餐饭虽然吃得其累无比,好歹是把场面圆过去不曾露馅的了。
而今天,只怕将离不明白她当日是刻意做作都不可能。换了谁被当面揭穿,只怕都是讪讪的不好意思,偏生叶裳容虽然也是尴尬,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来。她甚至还举起茶杯,向将离致了下意。
对面将离眉毛一挑,脸上笑意更深。
就在这个时候,绿芷从门外跑进来,“小姐,小姐……”
“怎么了?”不过停个马车,竟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小姐……”绿芷跑得脸上红扑扑的,额头都见了汗,“常管事说,预定明日到的两艘货船提早了,问小姐是不是要再过去看看。”
“知道了。”叶裳容看了眼桌上让她实在没什么胃口的食物,站了起来,“去把账结了,我们就走。”
绿芷应着去了。
叶裳容才想是不是要和将离招呼一声,再看过去时那里竟然已经没人了。
“……小姐?”
“嗯?”叶裳容眨了眨眼,走向等着她的绿芷,“走了。”
“是。”
偶听
叶裳容歪在榻上,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就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身上淡粉的齐胸襦裙在金丝檀木榻上铺散开来,轻薄得更像是淡雾。明明层层叠叠的,却还是连榻脚上细如发丝的荷叶茎都遮不住。
她将身后的软枕拉了拉,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懒懒地看向手里的小册子。
算一下,她到刘家也有两个多月了。
外间惊异于刘家表小姐开始管事,其实照她来说,“跑腿”这个词或许更确切些。不说那什么“媳妇二舅母的表甥女”到底能不能算亲戚,便是刘家嫡亲的表妹也没有一个异姓外人过来管事的道理。老夫人素常叫她做的事多半是传话,又或者干脆捧着个主人家的身份装摆设,抛头露面是有的,但真正做事的还是刘家的一众管事。
不过,这样才正常。
如果面对个陌生人也能轻易信任,叶裳容倒要疑心是不是刘家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要找她顶罪了。
横竖她也不是想图谋人家的家产,不过是为了心安理得住下去而已,让她做什么尽力做就是。
不过她这一阵,到底也没有白待,还是被她看出些底细来。
刘家在管阳只说是书香门第积善之家,从不见什么豪富的名声。按叶裳容这些日子所见,买卖货物的铺面的确是不多,但惟独一样就足可称为富甲一方了。
良田千顷。
这千顷的千字并不是个约数,而是个实数。只此一项,每年大约就能有两万银子的纯利进账。更别提十个农庄,每个都养的鸡鸭牛羊,相较起米粮来只能收入更丰。
怪不得云倚墨端了燕窝给她还一副寻常表情,也怪不得她如此不擅于数算,老夫人还叫她管家。她便是错了,每月多发几十两的月银又如何?
所以刘府能收容她下来,也并不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她孤女一个,刘家还能养不起?
叶裳容本是吃过午饭后才窝在书房里,有些懒洋洋的不怎么想动。正想着索性睡一会也好,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一个热乎乎的身子贴了上来。
她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玉儿。
刘家素重养生,用过午饭后定要散步消食后才能让玉儿午睡。玉儿自叶裳容带着午睡过一回之后,三天两头朝她这里跑。
叶裳容坐直了身子,“午饭吃过了?”说着,伸手到他衣领里,果然摸到一手汗。
“嗯……”玉儿几乎半趴在她膝上,应了声。
玉儿自从认识叶裳容,常常向她伸手索抱。被云倚墨看见过几回,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就说了他几句。自那以后玉儿倒是没再主动开过这个口,只是凡累了困了就会倚在她身上黏糊着不肯走。
叶裳容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在榻上,然后起身去倒茶,一边唤了绿芷倒热水过来。等她回到榻边的时候,就见那个粉搓玉揉的娃儿正用手在揉眼睛。他看见她过来,先是甜甜一笑,她才一坐下就靠在她身上。
“喝口水?”她把杯子送到他唇边。玉儿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喝过两口就偏过头不要了。
叶裳容知玉儿越是困就越是不爱说话。平时若是逗弄得过分了,就会拿气鼓鼓地瞪着她,偏生这个时候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她伸手戳上他嫩嫩的脸颊,“昨儿不是说过,今天会乖乖地在自己屋子里睡,怎么又过来了?”
“玉儿不喜欢一个人睡,”玉儿含含糊糊地说,又揉了下眼睛,“爹和娘以前都会陪玉儿的……”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在大人耳里却不由心里一酸。不止是叶裳容愣了下,连一旁递热手巾过来的绿茗和才进来的绿芷也是一阵黯然。
“手没洗过就揉眼睛不干净。”见他还要揉,叶裳容拉住他的小手,拿热手巾替他擦了擦。
“容容……”玉儿越发困倦,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只管拉着她。
“嗯?”叶裳容一边从绿茗手里换了块手巾,转身替他松开衣领擦汗。
“陪我睡……”
“好。”叶裳容将手巾递还给绿芷,就脱了鞋子上榻躺在玉儿身边。
玉儿朦胧地笑了笑,蹭到她怀里闭上眼睛,不一时就呼吸轻浅起来。
倒是本来有些困倦的叶裳容被他这么一闹,全没了睡意。只是说了陪玉儿她也不愿失信,索性闭上眼睛就当养神也好。
本也在屋子里的绿芷和绿茗两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然后一起退了出去。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叶裳容看着沉睡的玉儿,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大约才是她能留下来的主因。
玉儿在大雨里走失的时候,他身边的丫头并不是绿茗。那件事后,原先那个悄无声息地就从刘家府邸里失去了踪影。而玉儿的身边,也换成了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绿茗。
不知老夫人是素日里不习惯亲近,还是丧子之痛无力关怀,平时面上并不十分看得出来她喜欢玉儿。叶裳容还是经过换丫头这件事,才略微看出来那么一两分。
如今刘家三个大人里,本来最应该照顾玉儿的云倚墨却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需要老夫人分心看护。刘启文又素来病弱,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老夫人才想把她留下来。能多双眼睛,多个人总是好些。
而她……
叶裳容轻轻地抚上玉儿细嫩的脸。
或许这世上,当真是投缘一说。叶裳容自知并不喜欢孩子的人,唯独却愿意亲近玉儿。这孩子漂亮乖巧本来就招人疼爱,何况年幼便丧父更是勘怜。
说她功利也好,说她趋炎附势也罢,如果只是偶尔的陪伴照拂就能令他多笑几分少些寂寞,她是心甘情愿的。
睡着后许是有些冷,玉儿朝她怀里蹭了蹭。叶裳容起身,想回她卧房拿薄被过来,却隐隐听风里传来两个丫头低声说话的声音。
“昨天……倚江楼……”
“对小公子……好……也不知……”
当时替她挑贴身丫头的时候,还是她主动开口,说是想要一个老夫人房里出来的。绿茗去了玉儿身边,绿荷就是唯一的大丫头,自然没有过来的道理。于是便从二等丫头里挑了一个出来。
绿芷才跟在她身边那几日,常常丢三落四,连着好几日都要回原来屋子寻东西。现在就算不掉东西了,叶裳容也常叫她向老夫人屋里跑。
说起来,绿茗也是从老夫人身边出来的,乘闲着与绿芷说说话也稀松平常。
至于她们说的什么,又或者会不会再说给别人听……
罢了。
叶裳容忍下想要皱眉的欲望,放轻了步子走进卧房拿薄被去了。
茶庄
荀家茶庄的堂间里。
“那就这么定了。”女人豪爽地大笑。如玉的手指贴在白瓷杯上,竟是毫不逊色,“明儿就把茶饼送到府上。”女人盘着髻,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酥胸半露,脖子上偏又戴着黄金璎珞。妩媚是的确妩媚,却也张扬得嚣张放肆,站在大街上不知多少人要侧目。
坐在她对面的叶裳容只是一身艾绿的深衣。苍白的青色却因为她安稳的神情,添了几分沉静的意思。她未言先笑,“倒也不用那么忙,得闲的时候再送好了。”
刘府常年在荀家茶庄买茶。今日叶裳容就是应了云倚墨的要求过来,一是结了上半年的账,再也试试几种新的茶饼,斟酌着添几种。荀家茶庄如今的老板是个寡妇,娘家姓虞。她见叶裳容过来,自然是亲自过来接待。
门口走来一个伙计,躬身行礼后说:“老板,有位客人说是要买一年的茶饼,要请掌柜的出去谈个价钱。”
“妹妹真是我的福星,”荀虞氏笑得明艳,“才一到我这里坐下就来大生意了。”
叶裳容自然站起来,“姐姐忙,我也该告辞了。”
“哪里有一来人就赶妹妹走的道理。”荀虞氏按住叶裳容的手,“难得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再坐会,我叫人去把刚才说的龙团胜雪拿过来给妹妹尝尝。”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