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压群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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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也好,都不是那种趁人之危,会胁迫孤儿的人。”
我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家人,真是世上少有的好人。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深怕他们的恩情会给我带来压力。明明她儿子喜欢我,可是她连媳妇开玩笑都不让,换了别人,早顺水推舟,把我逼得无可回绝了。
我用带点哽咽的声音说:“大娘,您太言重了。我一直都当你们一家是亲人的。我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孤儿,我有桃根,还有你们这一家人。既然有亲人,怎么能叫孤儿?”
胡大娘怜惜地拍了拍我的手,胡大嫂起身说:“老二也快回来了,我们俩分工,一个生火,一个洗罐子,等会好熬药。”
我们一起来到屋外,我卷起袖子准备生火,胡大嫂却惊叫一声,拉过我的胳膊问:“桃叶,你胳膊上怎么啦?”我低头一看,手臂上红肿了一大片。忙说:“没事,摔跤了的。”
“不对”,胡大嫂把我的伤处仔细端详:“摔跤不可能摔这么狠。你看你,脸也乌了,嘴巴也肿了,身上也尽是伤,你肯定是被人打了吧。”
既然已经被她看出来了,我只好把今天遇到的事简单地述说了一遍。胡大娘和胡大嫂听了都气愤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光天化日之下,官家千金跟土匪一个德性。”
是啊,世道如此,徒唤奈何。我也懒得计较了,也没处计较,我苦笑着说:“我能拣条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现在我只盼着妹妹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挨打就挨打吧,又死不了人。”虽然以前从没挨过打,可那时候我是父母膝下的娇娇女,但今非昔比,如今我父母双亡,自己在外帮佣,只怕挨打的日子以后还有。失去保护的人,是容易遭遇这些事的。
见我还在忧心妹妹的病,胡大娘和胡大嫂都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刚刚大夫也说没事的,只是黄疸,吃了药就好了,小儿得黄疸也很常见的。”
正说着,胡二哥抓药回来了。于是赶紧熬药,直到看着妹妹服下了,这一家人才放心地离去。我催了他们好几遍,一个也没有催走,都说:“反正回去了也是待不住,心里惦着这边,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你,等桃根喝了药再走。”
这次桃根生病,我才发现,胡家一家四口,是真的对桃根很好,把她当成自己家里的孩子,心肝宝贝一样的疼。胡大娘就别说了,桃根还没来到这世间的时候,就是胡大娘亲手把她从娘肚子里接生出来的。生下来后,也一直是胡大娘在带着,都已经跟她自己生的女儿没什么两样了。胡二哥是爱屋及乌,把桃根当成了亲妹妹。至于胡大哥和胡大嫂,他们成亲一年,自己还没生呢,先把桃根当孩子了。
我有理由相信,就算我今天不幸被那帮人打死了,桃根也不会流落无依。她会在胡家好好长大,成为胡家的孩子。
胡家人回去后,我锁上门,慢慢脱下衣服,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先检查外伤,再试着活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还好,除了酸痛,没有什么异常感觉。
在受到了那样一次没头没脑的暴打后,我没有落下什么残疾,已经是万幸了。至于乌青红肿之类的,算不了什么,慢慢就自己好了的。
轻手轻脚地拿着换下的脏衣服去洗好了,走进卧室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听到自己肚子里面传出了咕咕咕的声音。这才想到,一晚上忙来忙去,还没吃饭呢。
还好王大少给的点心还有一些。那天提回后,我分了一大半给胡家,自己只留了一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倒上一杯开水,拿起一块不知什么糕正要送进口里,睡在床上的桃根突然一阵猛咳,等我丢下手里的点心跑过去时,她已经开始吐了。而且,我的天那,看见她吐出来的东西,我几乎心胆俱裂,居然是血!
我慌忙抱起她,手一摸,下面垫的尿布也湿了,可怕的是,那上面也是不正常的酱红色。
卷一 相见欢 (19) 一夜寒江
看到妹妹嘴里吐出了血,我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裹上一床小被子,抱着她就往胡大娘家跑。嘴里哭喊着:“胡大娘,胡二哥,不好了,桃根吐血了。”
胡大娘可能还没睡,最先打开门出来了。看见桃根嘴边的血迹,她也吓得不轻,嘴里直念:“这是怎么搞的,不是才喂了药吗?刚刚明明还挺好的呀。”
这时,住在最里面屋子里的胡二哥也冲了出来,一看见桃根的样子,只沉思了片刻,就说:“我带你去清溪镇易家医馆,请易老先生看看。你先等下,我去拿钱,马上就走。”
我忙说;“我有钱。”见他们不信,我又解释了一句:“是卫夫人赏的。”
胡大娘看了看外面,担心地说:“这么晚了,到处黑灯瞎火的,恐怕早就没船了,医馆也关门了。”
胡二哥说:“娘,你放心,那些船老大,只要你肯给钱,什么时候都肯行船的。至于医馆嘛,他当医生的人,病人有急症,难道他见死不救?”又对我说:“你等下,我马上回来,我去换件衣服。”胡大娘则忙着帮我们准备了一盏风灯。
胡二哥抱妹妹,我提灯笼,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河边。果然船老大们开始都不肯开船。胡二哥一再加钱,最后加到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数目,才说动了一个打着呵欠的船老板拿起了篙。
一路催促,还是半夜才到了清溪镇的易家医馆。于是又是打门,恳求,往看门人的窗子里不断塞钱,才让他放我们进了门。又等了好久,才总算看到易老先生披着衣服出来了。
到底是名医,他连诊脉都没诊,只略微看了一下桃叶的症状就问:“你们是不是给她吃新鲜蚕豆了?”
“是啊”,我点头,“可就只吃了一点。”
易老先生说:“那就是了,有的人,吃一颗都能送命的。幸亏你们来得早,要是今晚不来,这孩子的小心脏顶不住,到明天早上,只怕就完了。”
我简直听呆了,蚕豆不是很普通的食物吗?人人都吃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有谁是吃蚕豆吃死的。
连胡二哥都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问:“听您这样说,那蚕豆岂不成穿肠毒药了?我家今晚可就是吃的这毒药哦,而且我还吃了很多,怎么我一点事都没有呢?”
易老先生说:“你吃了没事,不等于别人也跟你一样。对某些人来说,蚕豆就是穿肠毒药,一颗就足以致命。”
“那大夫,这病叫什么?”
“就叫‘蚕豆黄’,你没看她全身都是黄色的吗?就因为这样,一些庸医很容易当黄疸治,结果就贻误了诊疗时间,断送了人家的小命。”
病因找到了,他很快就开药。我接过药方,果然跟章大夫开的不一样了,上面写着:补中益气汤加茵陈、丹参各一钱;红参,甘草各二钱。
胡二哥看了看药方说:“老先生,其他几味药在下倒也听过,只是这“补中益气汤”是拿什么做的啊?”
易老先生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补中益气汤’是我们易家的祖传秘方,我们就靠这个赚钱的,把配方告诉你了,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既然是祖传秘方,那就不问了,管它用什么做的,只要能治好桃根的病就行。
看桃根的呼吸越发急促,像拉风箱一样,我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抓。心想:如果等我们坐船回去再给她熬药,那不是已经到天亮了?桃根还知道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于是我恳求道:“易老先生,我们是从石头城来的,来去路途遥远,怕耽搁了妹妹的治疗。能不能借你们医馆的炉子和药罐先熬一副药,给她吃下了我们再走?”
老大夫笑道:“已经熬去了啊。你妹妹这么小,多拖一会就多一分危险,要是还等你们天亮回去后再给她熬药,那我就干脆别开方子了,开了也白开。”
我听了,感激万分,差点给老大夫当堂跪下,被他拉住了。
果然药到病除,药方开对了,病就好得快。喝过药后,桃根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渐渐正常起来,不再那么蜡黄了。我总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坐在回程的船上,我抱紧妹妹,靠在船舱的隔板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从下学后走出卫夫人家到现在,我这一夜过的,可真是跌宕起伏,又惊险又刺激啊。
但愿明天一觉醒来,霉运过去,天下太平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给我盖上了东西,我马上紧紧地裹住。虽然是夏末,白天依然比较热,可是在夜晚的江上行走,江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幸亏出来的时候给桃根裹了个小被子,要是冻到她就糟了,她病还没好彻底呢。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的船也已经停了下来。
借着微茫的光线,我很快就看到了渡口和码头,原来我们已经到了。
“你醒了?”是胡二哥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只见他抱着手臂蜷缩在船舱的一角,显然是因为冷,他才那样的。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盖了一床脏兮兮的被子,稍微凑近一点,一股难闻的气味立刻直冲鼻孔。
“船老大的被子,我抢来的。”胡二哥得意地笑着说。
看他光着膀子,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对襟短袖,我吃惊地问:“你的衣服呢?”不会是拿衣服换被子给我盖了吧。
“就在你的被子里面啊,你摸摸就知道了。”
我忙伸手进去,果然扯出了一件皱巴巴的衣服。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抱着一个男人的衣服睡了一夜?可问题是,“你的衣服,怎么跑到我的被子里了呢?”
他笑着解释:“我看你冷,一开始是脱下衣服给你盖的。后来越到快天亮的时候越冷,我怕你冻病了,就找船老板要被子盖。他说没有。我看他垫一条,盖一条,就硬抢了一条来,让他裹一床被子将就一下。”
“既然你抢来了被子,就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去嘛,那样你也不至于抱着光膀子冷成那样。”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心疼。人家这样为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他越发笑了起来:“那也得你肯啊。你把我的衣服裹得紧紧的,扯都扯不动。扯动了衣服,你人就跟着动。我没办法了,只好就让你抱着,把被子直接盖在上面了。”
这时船老板进来说:“你们小两口要拉家常回家拉去吧,我还要到上面码头接客呢。”
我们不好意思地下了船。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两口子”这几个字,再看看胡二哥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唉,这事情闹的,好像越来越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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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相见欢 (20) 少爷的面子高于一切
抱着妹妹回到家,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已然平稳的呼吸,我的一夜惊魂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同时却又发愁来:今天怎么办呢?不守着妹妹,我不放心;守着,书塾那边又不好交代。
正坐着发呆呢,胡二哥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了,里面是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他把托盘放下,招呼我说:“快趁热吃,吃了好好睡一觉。可怜昨晚折腾了一夜。”
我苦笑着说:“我哪里还能睡呀,那边还等着我去上工呢。可是看妹妹这样,我又不放心走,怕她的病情有反复。”
胡二哥过去把妹妹的手脸一摸,再试试她的呼吸,回头笑着对我说:“应该不会反复了,药用对了,只会一天比一天好的。从昨天吃药后到现在,妹妹有没有再吐血?”
我白了他一眼,乌鸦嘴!“当然没有了!要是妹妹还吐血,我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那我不得急死了?她那么小的娃娃,能有多少血啊,经得起吐这么久?
胡二哥嘿嘿笑道:“那就好,瞧我这猪脑子,我们家妹妹怎么会还吐血呢?妹妹已经好了。”
胡大娘也从那边过来了,走到床边看了看妹妹,又检查了一下换下的尿布,一脸欣慰地感叹道:“难怪都传易家医馆的易老先生是个神医,很多疑难杂症到他手里都手到病除。我们这边很多人情愿跑那么远去清溪镇,放着本地的大夫不理。要依着昨日的那章老头的方子,我们桃根只怕已经……”她说不下去了。
我一想起这点来就一阵心悸,“昨天易老先生也说了,要是我们昨晚没有及时赶过去,没及时给妹妹服药的话,到今天早上,妹妹的小心脏就承受不了了。”
大家都万分庆幸:幸亏昨天当机立断,连夜找船去了易家医馆。
我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胡二哥,他脸上尽是倦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晚回来的时候我还在船上睡了一觉,他冻成那样,估计一直都没睡吧?
我满怀歉疚地说:“胡二哥,昨晚多亏了你,我妹妹的命是你拣回来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了。”
胡大娘和胡二哥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说:“又来了!”然后一起转向我:“你以后不要再每天把谢谢啊,感激啊挂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