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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将夜-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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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昊天留客,你们俩晚上就在这儿睡吧,但别指望我借伞给你。”

“我和桑桑打小就定了死规矩,人能借,命能借,就只有两样东西不能借。”

“银子不能借,伞不能借!”

前院处的叩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明显那厮被大雨淋得不善,要借叩门声表达自己强烈不满的意味。

宁缺却懒得管,依然学着大师兄的模样,慢条斯理向那处踱去,嘴里还不停唠叨着打趣对方的话。

“你要说为什么不能借伞,嘿,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话说你刚才就不该走……噢,我的天,怎么是你!”

推开院门,宁缺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门外,张着嘴,手还扶着沉重的院门,僵硬无比,看上去就像被雷劈了。

他这时候的感觉,确实像是被雷劈了。

宅院门外不是陈皮皮和唐小棠。

而是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女道士。

少女道士被这场大雨淋到浑身湿漉,宽大的青色道袍,湿搭搭搭在身上,凌乱湿粘的发丝搭在额头,看上去极为狼狈。

她手中拿着把拂尘,尘尾搭在左手臂弯间,也正在往下滴着水。

无论怎么看,被淋成落汤鸡都是很狼狈的画面,所以少女的眼眸里不再如当初那般冷漠骄傲,而是带着几分恚怒和羞恼。

但实际上,她没有一丝狼狈,眉眼还是那般美丽不可方物,无论雨水在微白的脸颊上如何纵横,无论她的眼神如何不善恚恼,还是那样美。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公认最美的那三名少女之一。

推开院门,在骤雨之间,看见了一个浑身湿漉的美丽少女,她的脸颊苍白,发丝微乱,怯弱而惹人怜惜,宁缺顿时想起聊斋里的很多美丽故事,然后想起一首不停重复你那么美的歌。

宁缺相信门外的美少女道士,绝对要比聊斋里那些狐狸精法力更加强大,他也相信她比那些狐狸精都更美。

但他没有动心。

因为他不想找死。

他甚至根本不想看见她。

就算他现在修为境界已经强大了很多,他依然不想看见她。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关门。

然而就在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拼尽抱桑桑的力气,想要把两扇沉重院门关闭时,却发现院门比先前变得沉重了无数倍。

因为雨中的少女道士伸出了一只手掌,搁在了门缝里。

宁缺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把她的手夹流血后,自己会在她的道剑下流多少血,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关门的动作。

就在两扇沉重的院门快要夹住少女道士的手掌时。

那只带着雨水的细小手掌上忽然泛出一道淡淡的光芒。

有风在院门处骤起,从空中洒向庭院的骤雨顿时为之一滞。

淡然而强大的气息,从那只手掌上喷薄而出,瞬间蒸发掉掌面上的雨水和一片极小的青叶,然后震碎了所触到的一切。

院门处响起一道沉闷的巨响。

远处长安城坊市里在街檐下避雨的民众们,好奇向着声音起处的雁鸣湖望去,心想好响的一声雷,不知道打死人没有。

没有死人。

只是毁了两扇门。

宁缺看着院门上出现的那道大豁口,欲哭无泪。

院门迸裂溅出的木屑,洒得他满身都是,便是脸上也有很多木屑,在雨水冲刷下一时不得干净,反而显得他极为可怜。

看着那些新鲜的闻香木茬儿在雨水中渐由白色变成灰色,想着当初修这两扇院门时花的银钱,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痛苦。

他抬起头来,看着雨中那个浑身湿漉的美少女道士,心痛得浑身颤抖,愤怒大声喊道:“叶红鱼,你赔我门!”

第249章 客至主不安

雨中的少女道士,自然便是叶红鱼。

那夜用一张薄纸裁开陈八尺双眼之后,她便一袭青衣飘然下了桃山,借夜色出西陵,一路风尘来到长安城,又遇着一场骤雨,愈发疲惫憔悴,此时听着宁缺的问话,不由微怒道:“不赔你又能如何?”

看着她眉眼间的冷漠怒意,宁缺哪里还真敢把她如何,要知道身前这个美丽的少女道士,是他在修行世界里最忌惮恐惧的对象。

他掸掉满头满脸的木屑,愁苦说道:“不赔就不赔,这么严肃做什么?”

叶红鱼毫不客气伸手把他从院门处拨开,然后径直向着庭院里闯去,说道:“给我找个房间,我要住下来。”

宁缺看着向深深庭院里走去的少女道士,怔了半晌才终于醒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后苦着脸问道:“你怎么来长安了?你为什么要来长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要找房子住下?你打算住多长时间?”

在雨廊间,叶红鱼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有些问题,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宁缺问道:“什么事情?你要想多长时间?”

叶红鱼伸手把额间正在滴水的头发拨开,说道:“应该不会太短。”

宁缺看着身前的美丽少女,紧张说道:“您是西陵道痴,世间不知多少人想拍您马屁,要想事儿满天下哪里不能想,天谕院,烂柯寺,知守观估计你也知道路,为什么一定要来长安城?还一定要在我家里想?”

叶红鱼说道:“因为满天下只有长安城是神殿无法进入的地方。”

宁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她颤声问道:“你……也叛了?”

叶红鱼微微蹙眉,说道:“为什么要用也字?”

宁缺说道:“去年光明大神官也在长安城里住了小半年。”

叶红鱼沉默不语,没有接他的话,转身继续向雨廊尽头走去,步伐稳定平静,在廊间留下一路水渍。

宁缺快步跟在她的身后,恼火嚷道:“就算不是叛,那你肯定也是在神殿里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去得罪神殿里那些连你得罪了都不得不离家出走避祸的大人物?”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绕,但意思很清晰,至少像他和叶红鱼这种最讲究利益胜负的现实主义修行者很懂。

叶红鱼继续在庭院间的九曲回廊里行走,看着廊外的雨中林景,平静说道:“在荒原上我说过我要杀死你。”

宁缺说道:“我承认你有杀死我的理由,但这不代表我欠你什么。”

叶红鱼说道:“雪崖上你射隆庆的一箭,就此抵销,你觉得如何?”

宁缺加快脚步,走到她身旁,看着她微微发白、有些憔悴的侧脸,有些不能确定地重复道:“就是说你以后不再试图杀死我?”

叶红鱼说道:“是的,你可以庆祝。”

现在我说不再试图杀死你,那么你便开始庆祝吧,这句话的前提便是,我说要杀死你,便能杀死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有很多的骄傲和自信,甚至有些自恋。

宁缺也是个自恋的人,但在道痴的身旁,他不得不把所有的自恋情思全部收起来,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此时听说她不再试图杀死自己,他虽然高兴,却又有些男子自尊受打击的羞辱感,忽然间眉梢微挑,试探着问道:“你受了伤?”

叶红鱼没有瞒他,直接说道:“荒原上的伤还没有好。”

在魔宗山门里与莲生大师那番看似沉默,实际上凶险到了极点的战斗画面,时常会在宁缺的脑海里泛起,他很清楚道痴在那场战斗中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也知道她的伤有多重,只是没有想到竟是绵延至今。

“难怪感觉你的修为境界似乎弱了不少,刚才推开院门,看着你浑身湿漉,就像是雨中的流浪小狗狗,很是可怜,我就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可怜。”

宁缺看着少女苍白的脸颊,想着在魔宗山门里并肩战斗的过往,有所感慨,片刻后却强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低声说道:“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弱成这样了,筹码是不是有些不够,我收留你有什么好处?”

九曲雨廊已然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去便是花厅与书房。

叶红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宁缺,平静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提出的条件不够,要不然我们再打一场?”

宁缺沉默看着她那双秋水剪成的眼眸,看了很长时间,想要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不确定,然而却始终无所得。

如果他此时能看到道痴眼中一丝不确定,他便会毫不顾忌、毫不犹豫、毫不怜悯地出手攻击,就像当初在大明湖畔射隆庆那一箭般。

因为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因为他很清楚,道痴是修行世界里很罕见的像自己一样冷血无情的人,如果真有机会,谁都不愿意放过谁。

很遗憾的是,宁缺在少女眼中看到了疲惫,看到了憔悴,甚至看到了失落和惘然,就是没有看到她对自己的不确定。

所以宁缺连连摇头,笑着说道:“你开什么玩笑。”

叶红鱼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宁缺确认叶红鱼在魔宗山门强行堕境之后,修为大受损伤,而自己在崖洞闭关悟道之后,境界已然抵达洞玄上境,单从修为境界来说,自己已经在叶红鱼之上,然而他依然不确定自己能够战胜对方。

他不知道陈八尺那个洞玄上境统领的悲惨遭遇。

他只是像岷山里那些野兽一般,感觉到了危险。

于是他继续笑着摇头,然后像一位很热情的主人般,斜伸手臂,带着叶红鱼走出雨廊,来到了正厅。

桑桑站在门槛里,看着他带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道士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好奇,问道:“要去烧洗澡水吗?”

“不慌,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客人。”

宁缺咳了两声,让自己的神情变得平静一些,指着叶红鱼说道:“你别看着这位姑娘家形容狼狈,但实际上是很了不起的人,也就是我经常对你提及的那位杀人不眨眼,很强大的道痴姑娘。”

叶红鱼说道:“你回长安城之后还经常提起我?”

宁缺老实回答道:“想杀你,自然会经常讨论你。”

叶红鱼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宁缺看着桑桑小脸上的神情有些警惕不安,笑着说道:“她确实很可怕,但只需要我怕,你不用怕,因为她算是你师姐。”

然后他走到桑桑身边,揽着她的肩头,对叶红鱼说道:“我家桑桑。”

叶红鱼觉得这个身材瘦小的侍女与想像中桑桑的形象有些搭不上,但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敛神静气,轻抖拂尘见礼道:“见过桑桑师妹。”

此时她身上依然湿漉,雨水顺着鬓角和拂尘在滴,湿透的道袍紧贴在凹凸有致的身躯上,从内而外透着股妩媚诱人的味道。

但她的神情却是那般宁静从容,道像庄严。

桑桑有些慌乱,半蹲微福还礼。

然后她站起身来,看着叶红鱼的美丽容颜与湿衣下的诱人曲线,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满是羡慕与向往。

宁缺此时比先前冷静了很多,也终于注意到道痴的青色道袍紧贴着身子,眼神不由变得明亮了很多,满是羡慕。

叶红鱼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问道:“好看吗?”

主仆二人连连点头,称赞道:“真的很好看。”

听着这回答,看着这二人理所当然的神情,叶红鱼再也无法保持冰川天女般的冷漠神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去洗个澡,然后让你们看个够。”

夜色之中,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宁缺睁着眼睛,看着床上雕花的顶栏,根本没有入睡的意思,说道:“如果她真要在这里住下去,会很麻烦。”

桑桑睡在床的那头,听着这话掀开薄巾,靠着床头,很认真地说道:“是啊,看样子还真需要请丫环了。”

宁缺自然不会允许桑桑去服侍别人,说道:“丫环是定然要请的,不过这算不得什么麻烦,我说的麻烦比较麻烦。”

桑桑好奇问道:“那是什么麻烦?”

宁缺想着荒原深处雪崖下方林间飘掠而过的那道肃杀红衣袂影,想着大明湖上的万道神辉,魔宗山门里的血肉模糊,纵是在这盛夏的雨夜里,也感到了强烈的寒意,身体顿时变得越来越冷。

他这辈子遇见过很多危险,从渭城回长安,进入修行者的世界后,也遇到过很多危险,但真正让他感觉到死亡阴影的,只有道痴叶红鱼一人。

在修行世界里,他看到过很多境界高深的强者,叶红鱼绝对不是其中最强的,但给他的感觉却是最危险的。

因为叶红鱼是一个道心坚毅、像他一样冷酷无情、并且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战斗、懂得生死的强者。

西陵神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叶红鱼连夜逃亡,甚至顾不得西陵与大唐之间的敌对,毅然投奔长安城?

能够让道痴如此狼狈的大人物,神殿里也没有几位。

是裁决大神官,还是那位掌教大人 ?'…'

宁缺很明白,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那真的会是件大麻烦。

桑桑担心说道:“那这个麻烦怎么解决?”

“叶红鱼解决不了的麻烦,我自然也没有能力解决,不过幸运的是,我认识很多有能力解决西陵神殿麻烦的人。”

宁缺说道:“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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