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养儿手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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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袁璐昨夜看着泓哥儿,本就睡得晚,今早上匆匆忙忙的又空着肚子在宫门口跪了一早上,浑身跟脱了力似的,在太阳底下打冷战。
老太太来时坐的是辆装饰简单的小马车,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地出府。如今打了翻身仗,也不可能再继续坐那种马车跌份儿了。婆媳两人就坐进了一辆车里。
袁璐此时的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了,额头还冒着冷汗,嘴唇煞白。
老太条就有些嫌弃地道:“我跪你也跪,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传出去还当我这婆母苛待于你呢!”
袁璐笑道:“儿媳身子骨一直不好,给婆母惹麻烦了。婆母且可怜可怜我,让车停停,我让丫鬟买点东西压压肚子。”
老太太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袁璐便拉开帘子,让坐在车辕上的丫鬟去买点点心。
青江听了,便说带了府里的点心,说着拿出了帕子包好的一些糕点。
这糕点做的虽精致,但袁璐看着却没胃口,只附身到绿水耳边吩咐她道:“给我去街边端碗热乎的馄饨来。”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个本来准备用来打点宫里人的荷包,“去吧,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买一些,其余的当赏你的。”
绿水性子跳脱,也不像青江那般多有顾虑,轻快地应了一声就跑下去了。
没多会儿,绿水就端着一海碗馄饨回来了,上面还盖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茶饼、小包子和豌豆黄之类。
青江见了,便有些责怪地说她:“你在呢么买这些?这些是夫人可以吃得?”
绿水被训得缩了缩脖子。
袁璐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接进马车,对青江道:“都是我让她买的,就吃这一回。”
老太太看着还冷哼呢,这还首辅家的姑娘呢,吃个街上的小吃都这么不得了的样子。
盘子一拿,这馄饨的香气就飘出来了。
袁璐先喝了口热汤暖了暖肚子,隔着帘子问绿水:“盘子和婉要还么?”
绿水道:“不用还,多给了几文钱,老板把盘子碗调羹都送给咱们了。”
袁璐想着这国公府的车停在外头也挺显眼的,就让车夫赶得慢些,回国公府了。
还别说,吃惯了家里的精致东西,偶尔吃一回这外头几文钱一海碗的东西还真是挺合胃口的。
袁璐就着馄饨汤吃了两个热乎乎的小肉包。
舒服得她想叹气。头一抬,就看见老太太扭着头咽口水呢。
袁璐就问:“婆母今早可用过朝食了?不嫌弃的话,和儿媳一起用一些?”
老太太其实是有备而来,早上朝食那是吃的饱饱的,但是折腾了一早上也又有些饿了,现下又被这馄饨的香味儿一勾……
老太太就很勉为其难地道:“我本不饿,既你这么说了,我便勉强用一些吧。”
袁璐忍着笑,也一本正经地道:“多谢婆母成全儿媳的一片孝心。”
老太太点着头,拿着调羹一口一个大馄饨,没几口就吃完了一整碗,吃完了就后悔了,刚她还嘲笑这小袁氏没见过世面呢,可现在她自己……
袁璐胃口本就不大,吃了两个小包子,又吃了半个豌豆黄已经饱了。看老太太毫不介意地吃光了自己喝过汤的馄饨,还心道这老太太挺不讲究的。
老太太吃完馄饨放了碗,又没忍住吃了个芸豆糕,内心更是羞愤不已,一路板着脸回到了国公府,一下车就拄着拐杖走得没影儿了。
袁璐更是不明白了,这老太太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又摆起脸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沿用明朝宗室男性爵位:
亲王
郡王
镇国将军
辅国将军
奉国将军
镇国中尉
辅国中尉
奉国中尉
☆、竖子
泓哥儿的烧反反复复,白日里明明退烧了,到了晚上又会烧起来,迷迷糊糊的不认人。
因知道他会夜里喊人,袁璐就经常睡在他房间里的榻上,听到他声音哑哑地喊着“娘”,半夜就起来给他喂点水,哄他睡觉。
一天天的下来,她自己倒是先瘦了一大圈。
花妈妈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得了。
后来连泓哥儿的奶娘都看不下去了,虽然见了夫人能这样把大少爷放在心上,她们都是打心底的高兴,但都知道夫人身体不好,再这么熬下去都要把她自己熬倒了……
那头老太太从宫里回来后,还一直絮絮叨叨地跟孙嬷嬷骂小袁氏呢。
她道:“我在宫门口跪了一早上哟,她来了不说劝我起来,反而往我膝盖下赛垫子,你说一个垫子抵个什么用?呸,这小袁氏黑心哪!”
孙嬷嬷坐在老太太脚边的杌子上做绣活儿,她现在眼睛不好了,但府里哥儿姐儿的东西都要在手下过一遍才安心。
老太太看她这样,就踢了她一下:“我说话呢,你听没听?”
孙嬷嬷头也不抬,“哎”了一声,道:“老奴听着呢,您继续说。”
老太太喝了口茶,继续念叨:“回来的路上,我看她饿着肚子可怜,她说停下来吃东西我也随她。可你知道吗?她就让丫鬟买了自个儿吃的东西,馄饨都只该一碗!她拿了先不问我,自己就直接端着喝起来了……呸,坏心肠的丫头……”
老太太等了会儿,没听到孙嬷嬷附和自己,孙嬷嬷正在专心致志地看针脚呢。老太太就有点急,手着拐杖“笃笃”地拄着,“你听我刚才说什么了?”
孙嬷嬷道:“老奴听到您说夫人买了自个儿的馄饨,自己吃起来了……您都说了七八遍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
孙嬷嬷笑了下,将针线收进笸箩里,说:“那老奴大胆问一句,您最后吃到馄饨了吗?”
老太太得意洋洋地笑着说:“不止吃到了,一碗都是我的哩。小袁氏就喝了点儿汤……”说着说着老太太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补充道:“我不是贪那几个馄饨,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我就是教教她凡事都要以长辈为先……”
老太太越说越没底气,孙嬷嬷也不拆穿,捧着她道:“您教的对。但是老奴瞧着夫人也不是个不知礼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顶着刚病愈的身子去陪您跪上几个时辰了。”
老太太道:“坏心肠的,这从宫里回来几日了,可曾来我屋里请过一回的安?”
“那不是您免了夫人的晨昏定省嘛。”
“我免了她也可以来,难不成我还能将她打回去?”
“老奴可听说夫人是日夜都守着大哥儿呢。”
老太太每日都会过问泓哥儿的病情,但毕竟她上了年纪,孙嬷嬷也没敢让她多耗心力,这世上也没有年迈的祖母去伺候孙子的理儿。如今因为袁璐在那里,老太太也轻松了不少。
“照顾孩子就不能抽空来请个安了?”说是这么说,但老太太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勉强,话锋一转道:“你怎么的还帮她说话,莫不是她掌了几天家,许了你什么好处?”
孙嬷嬷和老太太是同乡。说起来老太太家里还是孙嬷嬷家的帮佣。但是后来孙嬷嬷的爹娘出意外死了,叔伯兄弟霸占了她家的田产,还要把孙嬷嬷许给一个上了年纪的鳏夫。
后来孙嬷嬷就自梳不嫁,自立了门户。
老太太也嫁给了那时候刚当了兵的老国公,老国公每个月才能从军队里回来一次。老太太就时常和孙嬷嬷走动。
没几年家乡爆发了瘟疫,老太太是军属,跟着老国公的军队迁居,就把孙嬷嬷也带着了。
老国公常年在军队里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老太太也心宽,就想着让孙嬷嬷进门做个平妻,姐妹两个也好有个伴儿。
可孙嬷嬷是个有骨气的,她一个人的日子本就过不下去了,平时也多靠老太太接济。这时又瘟疫肆虐,民不聊生,于是自愿当了老太太的奴婢。
但老太太当然不可能要孙嬷嬷立卖身契,所以理论上说孙嬷嬷还是个自由身。
老太太也就一时嘴快浑说,当然知道孙嬷嬷的为人。
孙嬷嬷也不当真,还顺着老太太说:“可不是么?夫人许了我天大的好处。”
老太太也乐了,“你说来我听听,许你什么了?”
“夫人可答应我了,只要哄了您,就让我告老还乡哩。”
“你想得倒美!”老太太道,“咱们乡下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你老了做不动了回去谁服侍你,谁给你送终?还告老还乡呢……”
孙嬷嬷笑而不语。
这天晚上,泓哥儿的病也终于见了起色。
袁璐起夜摸了摸他的额头的时候,终于不是烫手的滚热了。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尤其是在心里对比过现代的医疗技术以后,她是真怕这孩子在自己眼前没了。
他每晚边哭边哑声喊着“娘亲别走”的时候,袁璐的真是心疼得想陪着他掉眼泪。
好像对着高泓和高澈的时候,她浑身的母性就都被激发了出来似的。
如今知道他快好了,袁璐一颗吊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里。当夜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袁璐迷迷糊糊地就看见床头站了个小人。
再睁眼仔细一看,泓哥儿正站在床头盯着她瞧呢。
袁璐坐起身,很习惯地去摸他的额头:“你病才刚好,怎么就穿着中衣乱跑?”
泓哥儿侧身避开,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袁璐的手尴尬地落了空,此时看到他眼中的戒备也来了气,“若不是你夜夜喊娘,我要来这里陪着?”
泓哥儿皱着眉,那神色仿佛在说“你才不是我娘”。
袁璐气的只觉得胸口堵了团棉花,站起身道:“既你好了,我也不多留。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我只当你在病中,神志不清。来日,可就不是能这样揭过的了。”说着人已绕到外间,喊人进来伺候她穿衣,连洗漱都不曾,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回去以后,袁璐就砸了一个彩瓷细口长颈花瓶。砸了一个还不过瘾,把桌子上一套江心白瓷的茶杯也都摔了。
此时屋子里就花妈妈、吕妈妈和青江绿水两个丫鬟在。几人都被吓到了,何曾想过平时温声细语的主子发作起来会是这样一个爆碳脾气?!
而且她们只知道袁璐刚在里头和大少爷说话,她们进去时就看到她绷着脸,并未有什么异样。
袁璐摔完趁手的东西,又指着泓哥儿的院子骂道:“反了,反了他!我衣不解带守他,夜不能寐,日不安食……这竖子就用这种态度对我?哼,这国公府养出来的好儿子!我就是养条狗……”花妈妈赶紧去把她的嘴捂住了。
花妈妈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姐儿再生气也要顾着分寸。”
袁璐又气呼呼地拂开花妈妈的手,在屋子里转圈地找着能摔的东西。没走两步呢,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两个丫鬟立即反应过来把她架到床上去了。花妈妈扑过去摸了摸她的气息,然后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掐她的人中。吕妈妈见状赶忙小跑着亲自去请医女了。
那医女是太子妃后来给袁璐配的,听了吕妈妈的话拿着医药箱也跟着跑去了。
好在袁璐只是急火攻心,医女给她施过针,再把脉就说无恙了。
袁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醒,醒来见自己床边站满了人,她现下身上也乏得很,听着医女开了方子让人下去煮药。
花妈妈一边喂她药一边劝她说:“往日里姐儿也不是经不住事儿,怎么这遭就生这么大气,自己的身子骨儿都不管了。”
袁璐咬着牙没说话,她心头的那团邪火现在可还没下去呢。
一碗安神降火的药吃完,袁璐就觉得眼睛睁不开似的,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老太太那里先听人禀报说泓哥儿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还高兴呢,正准备去看看孙子。院子们还没出呢,就听人禀报说小袁氏早上从泓哥儿的院子里回去后就砸了一通东西,还气得骂了一通,最后把自己给气晕了。
这叫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朝食
袁璐睡到半夜起来吃了点东西,花妈妈给她又喂了药,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光。
歇了一晚上,她没那么大火气了,被个四岁大的孩子气成那样,说来也有些丢人。
但这连日里,她殚精竭虑,东奔西走,从庆成郡王府一路忙到东宫,还想着法子给她爹递话想办法,到后来陪着老太太跪宫门,回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不都是因为她心疼泓哥儿么?
病中较弱可亲的小儿,醒来却用那双满是厌恶和疏离的眼睛盯着她。真是再叫人寒心不过。
她就算过去一直生着病,没有尽到继母的责任,但到底是他朝夕能见的亲姨母!
袁璐心头那团热火,一下子就被浇熄了。烟儿都不带冒的。
再气再心寒又能怎样呢?那是她亲外甥,名义上的长子,只能发作一通就了事呗。还能真给他传出个忤逆的名声毁了他?
老太太昨日已去看过了泓哥儿,也问了他为何把小袁氏给气倒了。泓哥儿说了当时的情况,老太太虽然觉得他做得失了分寸,却念在他大病初愈,没有说他。
花妈妈说老太太昨天派了人来问过她的身体,袁璐心道这老太太看来又是要做和事老。
她换了身衣裳就去了老太太院子请安。
老太太倒是难得地给了好脸,还让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她:“身体好些了?”
袁璐点头,笑道:“这几日事情多,前儿个从宫门外回来便有些不爽利,为了哥儿撑了几日,昨天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