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5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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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其核心。”
尚秀芳一对美眸亮起来,点头道:“秀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能把‘我’作出这么透彻的分析。国师说的灵神,是否徐公子刚才说的佛性真如?”
此时沉着脸的马吉回到厅内,向拜紫亭道:“小人必须立即离开,请大王恕罪。”
这么一说,众人无不知马吉和寇仲谈判破裂,撕破脸皮,再不用看对方面脸。
拜紫亭目光先扫过徐子陵,再投往平台远处的寇仲,然后回到马吉身上,点头道:“马吉先生如此坚决,拜紫亭不敢挽留,让我送先生一程。”
马吉断然摇头道:“不烦大王劳驾。”
接着转过肥躯,朝尚秀芳作揖叹道:“听不到秀芳大家的仙曲,确是马吉终生憾事。”
言罢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众人均感愕然,不明白寇仲和马吉说过什么话,令他不得不立即逃命似的离开龙泉。
徐子陵则心中剧震,猜到马吉违抗颉利的命令,已将那批弓矢送交拜紫亭,否则拜紫亭怎容他说走就走。
跋锋寒究竟到那里去了?
看着马吉背影消失门外,厅内的气氛异样起来,寇仲神态悠闲的回到厅内,站到徐子陵和尚秀芳中间处,打个哈哈道:“国师不是正在说法吗?小子正要恭聆教益。”
伏难陀微笑道:“我们只在间聊吧!”
傅君嫱冷笑道:“少帅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尚未开席已有两位宾客给少帅气走。”
寇仲施礼道:“傅大小姐教训得好,不过事实上我是非常努力,处处为吉爷着想,岂知吉爷伟大至不怕任何牺牲,小弟遂拿他没法。”
烈瑕失笑道:“少帅说得真有趣。”
尚秀芳不悦的瞥寇仲一眼,回到先前的话题道:“国师正在说关于‘我’的真义,指出‘我’是由五重识构成,由下至上依次是物质、感官、心意、智性和灵神,而以灵神为主宰的核心。”
寇仲随口道:“这意念挺新鲜的,但那灵神是否会因人而异,为何有些人的灵神伟大可敬,一些人却卑鄙狡诈?”
伏难陀淡然道:“灵神就像水般纯粹洁净,只是一旦从天而降,接触地面,便变得混浊。灵神亦然,人的欲念会令灵神蒙上污垢。”
寇仲心叫厉害,领教到伏难陀的辩材无碍,不怕问难。
拜紫亭道:“大家入席再谈。”
宴会的热烈气氛虽荡然无存,却不能不虚应故事,众人纷依指示入席。
拜紫亭和伏难陀两位主人家对坐大圆桌的南北两方,寇仲和尚秀芳分坐拜紫亭左右,伏难陀两边是徐子陵和傅君樯,烈瑕是尚秀芳邀来的,有幸坐在尚秀芳之侧,接着是金正宗,居于烈瑕和傅君嫱中间处,徐子陵另一边是韩朝安。马吉和宋师道的碗筷给宫娥收起,只剩下可达志那套碗筷虚位以待。宗湘花在寇仲右侧相陪。
侍从流水般奉上美酒和菜肴。
酒过三巡,在拜紫亭表面的客气殷勤招待下,气氛复炽。
烈瑕不知是否故意气寇仲,不时和尚秀芳交头接耳,更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连珠妙语,逗得尚秀芳花容锭放,非常受落,其万种风情,只要是男人便会禁不住妒忌烈瑕。
寇仲却是有苦自已知,崇尚和平的尚秀芳肯定对他在龙泉的“所作所为”看不顺眼,遂予烈瑕乘虚而入的机会。
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闲话后,傅君嫱忽然道:“可否请国师续说梵我如一之道?”
众人停止说话,注意力再集中在伏难陀身上。
徐子陵特别留意拜紫亭,自他和伏难陀联袂而来,拜紫亭从没有附和伏难陀,后者说法时他总有点心不在焉,不似传说中他对伏难陀的崇拜,更有点貌合神离,令人奇怪。
伏难陀欣然道:“难得傅小姐感兴趣,伏难陀怎敢敝帚自珍,首先我想解说清楚灵神是什么一回事。”
烈瑕笑道:“国师的汉语说得真好,是否在来大草原前,已说得这么好的?”
伏难陀微笑道:“烈公子猜个正着,我对中土语言文化的认识,来自一位移徙天竺的汉人。”
烈瑕含笑点头,没再追问下去,但众人均感到他对伏难陀的来历,比席上其他人有更深的认识。
伏难陀毫不在意的续道:“灵神虽是无影无形,形上难测,却非感觉不到。事实上每天晚上我们均可感应到灵神的存在,当我们做梦,身体仍在床上,但‘我’却到了另外一些地方去,作某些千奇百怪的活动,从而晓得‘我’和身体是有区别的。晚上我们忘记醒着时的‘我’,日间我们却忘记睡梦中的‘我’。由此推知真正的‘我’是超然于肉体之上,这就是灵神。”
伏难陀说的道理与中土古代大圣哲的庄周说的“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可谓异曲同工,但伏难陀则说得更实在和易明。
伏难陀续道:“我们的身体不住变化,从幼年至成年、老朽,可是这个‘我’始终不变,因为灵神是超乎物质之上,超越我们物质感官的范畴,超越我们心智推考的极限,触摸不到,量度不到。生死只是一种转移,就像苏醒是睡觉的转移,令人恐惧害怕的死亡,只是开放另一段生命,另一度空间,另一个天地的一道门。那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机会,问题在于我们能否掌握梵我如一之道,也是生死之道。”
寇仲讶道:“国师的法说得真动听,更是令人深思。我自懂事以来,从没想过这问题,还以为多想无益,就如杞人忧天。这什么梵我如一似更像某种厉害的武功心法,不知国师练的功夫有什么名堂?”
众人为之啼笑皆非,谁想得到他一番推崇的话后,忽然转往摸伏难陀的底子。
徐子陵则心中暗懔,晓得寇仲找不到他说话的破绽,故来一招言语的“击奇”,插科打诨,看伏难陀的反应。
撇开敌对的关系,伏难陀说的法确如生命黑暗怒海里的明灯,教迷航的人看到本来睁目如盲的天地。
伏难陀哑然失笑道:“我的武功心法无足论道之处,梵我如一更与武功无关,有点像贵国先哲董重舒说的‘天人合一’,只是对天的理解不同。梵是梵天,是创造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并非人,而是某种超然于物质但又能操控物质的力量,是创造、护持和破坏的力量。这思想源于我国的吠陀经,传往波斯发展为大明尊教,烈公子为回纥大明尊教的五明子之首,对这段历史该比本人更清楚。”
尚秀芳是首次听到烈瑕的明子身份,讶然朝他瞧去。
烈瑕目露锐光,迎上伏难陀的眼神,微笑道:“国师此言差矣,我大明尊教源于波斯‘祖尊’摩尼创的‘二宗三际论’,讲的是明暗对待的两种终极力量,修持之法是通过这两种敌对的力量,由明转暗,从暗归明,只有通过明暗的斗争,始能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与国师的梵天论并没有雷同之处。”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眼色,开始明白烈瑕和伏难陀间是宗教思想的斗争,但也更添疑惑,为何大明尊教的狼盗崔望,会成为拜紫亭的手下。
伏难陀不以为忤的微微一笑,显示出极深的城府,淡然自若道:“纯净的雨水,落到不同的地方,会变化成不同的东西,却无损雨水的本源。梵我如一指的是作为外在的、宇宙终极的梵天,与作为内在的,人的本质或灵神在本性上是同一的,所以只有通过对物质、心意、感官、智性的驾驭,我们才有机会直指真如,通过灵神与梵天结合。而驾驭灵神下四重识的修行方法,就是瑜迦修行,舍此再无他法。”
寇仲和徐于陵表面虽不露声色,事实上均感伏难陀说的话极有吸引力,因为他们练《长生诀》的过程,确如伏难陀说的梵我如一殊途同归,只是没像他所说般系统化而条理分明。兼之他们晓得换日大法,正是瑜迦修行的一种方式。由此推之,伏难陀极可能是石之轩那级数的高手。
烈瑕正要说话,步履声起。
众人朝大门瞧去,去而复返的可达志神情肃穆的昂然而入,手上捧着个木制长圆筒子。
只看他神情,令人感到事不寻常,目光不由落到他手捧的木筒去。
他笔直来到拜紫亭旁,奉上木筒道:“刚接到大汗和突利可汗送来的国书,着末将立刻送呈大王过目。”
众人同时动容,心叫不妙。
拜紫亭脸色转为阴沉凝重,双手伸出接过,长身而起,沉声道:“敢问可将军,大汗圣驾是否已亲临龙泉?”
可达志直视拜紫亭,缓缓道:“这封国书由敝国国师言帅亲自送来,送书后立即离开,没有透露其他详情,大王明鉴。”
拜紫亭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拔开来,取出卷子。
伏难陀双目立时精芒剧盛,显示出强大的信心。
拜紫亭露出一丝笑意,打开羊皮卷细看。
厅内静至落针可闻,人人屏息静气,各自从拜紫亭阅卷的表情试图找出羊皮卷内容的蛛丝马迹。
在沉重至令人窒息的气氛下,拜紫亭终读毕这封看来十成有九是战书的羊皮卷,缓缓卷拢,忽朝寇仲望去,沉声道:“这封由大汗和突利可汗联押的信,着我拜紫亭于后天日出前须把五采石亲送出城南二十里处镜泊平原,否则大汗和可汗的联军将会把龙泉夷为平地。”
尚秀芳“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寇仲和徐子陵均听得头皮发麻。
五采石乃拜紫亭立国的象征,后天日出时正是拜紫亭渤海国立国大典举行的时刻,这封国书不啻是对拜紫亭的最后通牒,迫他放弃建立能统一靺鞨的渤海国。
立国之事,已是如箭上弦,势在必发,拜紫亭如向突厥屈服,以后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遑论要称王称霸。
更严重的是五釆石并不在拜紫亭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下意识的望往伏难陀,前者道:“大王勿要看我,我们今早刚被美艳那妮子将五采石讨回去。”
拜紫亭厉芒一闪,眼神移往伏难陀。
傅君嫱、烈瑕等知情者亦把目光投向这辩才无碍的天竺魔僧,看他如何反应。
第四十三卷 第四章 四面楚歌
伏难陀仍是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微笑道:“两位可汗志不在五采石,而在大王。”
转向可达志道:“对吗?”
徐子陵和寇仲交换个眼色,均看出对方心内对突利的不满。
大家本是兄弟,在决定这么连串的重大决定,先是与颉利修好,现在又挥军来歼灭后天立国的渤海国,竟对他们两人一句话都久奉,累得两人夹在其中,既不忍见泉城生灵涂炭,又随时有被拜紫亭加害的危险。
拜紫亭脊一挺,露出霸主不可一世的神态,仰天长笑,道:“既是如此,有请可将军回报大汗,五采石并非在我拜紫亭手上,恐难如大汗所愿。”
可达志轰然应道:“好!末将会将大王之言一字不漏转述与大汗。”
转向尚秀芳施礼道:“秀芳大家请立即收拾行装,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心中叫糟,以尚秀芳憎厌战争暴力的性情,怎肯接纳可达志的提议。
果然尚秀芳幽幽一叹道:“今趟到龙泉来,是要为新成立的渤海国献艺,未唱过那台歌舞,秀芳绝不离开。可将军请自便。”
可达志露出错愕神色,他显然不像寇仲和徐子陵般瞭解尚秀芳,目光扫过在她身旁面有得色的烈瑕,欲言又止,最后再施礼道:“末将必须立即大王的话回报大汗,稍后再回来听候秀芳大家的差遣。”
拜紫亭似乎一点不把突厥大军压境一事放在心上,漫不经意的道:“可将军若要回来见秀芳大家,最好选在白天的时间,因为由今晚开始,龙泉将进行宵禁,即时生效。”
宗湘花娇叱一声”领旨“,转身便去。由此刻开始,龙泉将进入战争状态!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剧震,拜紫亭突竟凭什么不惧在大草原纵横无敌的突厥狼军。
可达志亦露出疑惑神色,拜紫亭现在的行为,等若公然向颉利和突利的联军宣战,他恃的是什么?他深深看拜紫亭一眼,点头道:“纵使未来要和大王对阵沙场,但末将对大王的勇气仍非常佩服。”
目光掠过寇仲和徐子陵,退至门前,施礼后昂然离开。
寇仲糊涂起来,大家不是说好要对付深末桓吗?但现在看可达志的样儿,摆明是奉颉利之旨立即离城,这算什么一码子的事。
徐子陵因不晓得两人关系的最新发展,故没有寇仲的疑惑,遂特别留心其他人的反应。
伏难陀仍是一副沉着自然、秘不可测的神态。傅君嫱三人则表情各异,小师姨一对美眸闪闪生辉,似因突厥军的压境心情兴奋。金正宗剑眉锁起,神色凝重。韩朝安则嘴角隐孕冷笑,生出他胸有成竹的感觉。
最出奇是烈瑕,面色忽晴忽暗,只目精芒烁动,看来比任何人更关心尚未成立的渤海国的存亡。
尚秀芳螓首低垂,显是爱好和平的芳心,已被以男人为主的残酷战争现实伤透。
寇仲和徐子陵各有心事时,尚秀芳盈盈起立,仍坐着的各人,包括伏难陀在内忙陪她站起来,可见这色艺双绝的美女,在各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