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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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寇仲“咕咚”一声,仆倒地上。
徐子陵早冲出了十多丈,又掉头跑回来,正要扶起寇仲时,才发觉他失去了知觉。
他颓然坐倒地上。
杜伏威的腿倏地出现他眼前。
徐子陵喘着气道:“你想怎样?”
杜伏威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徐子陵一震抬起头来,见到杜伏威冰冷的脸容,拭探地问道:“我可以走了?”
杜伏威点头道:“是的!你可以走了,但只是你一个人。”
徐子陵泄气道:“我绝不会卖友求荣的。”
杜伏威蹲了下来,微笑道:“你的江湖经验太浅薄了,只一招就试出了你和寇仲的关系。好了!现在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不准有丝毫迟疑,否则我就把你的好朋友逐双手逐只脚捏碎,使他变成终身残废。”
徐子陵骇然道:“我说错话干他什么事?这未免太不公平吧?”
杜伏威若无其巷道:“这人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这回事,否则就不会有人做皇帝,有些人却要做讨饭的叫化子了。你不要以为可随便乱说,待会我弄醒寇仲时,只要一对口供,就知你是否胡言乱语。一句谎话,就挖出寇仲一只眼晴,两句谎话后,就轮到你好朋友的手和脚。”
徐子陵听得浑身发麻,比起这人的狠辣无情,以前在扬州的所谓霸道人物,全在比较下变成了大善心人。
杜伏威暗忖那到你这小子不听话。
他本亦不屑杀死那批追杀徐子陵的流氓恶痞,只是为了使徐子陵认定他是残忍好杀的人,加强压力,才痛下杀手。
宇文化及追捕两人,被高丽罗剎女傅君婥救走,已是轰动江湖的事,尤其此事牵涉到扬州宝库,更为杜伏威所关心。所以听到手下说出两人容貌,便亲身赶来,刚好见到徐子陵等人和昏迷的李靖待要离城。
这时见把徐子陵收得贴贴伏伏,压下心中的兴奋,淡然道:“宇文化及为什么要追你们?”
徐子陵看了寇仲一眼,泄气道:“还不是为了本鬼书!”
杜伏威故意再露上一手,表示自己非是一无所知,漫不经意道:“就是那暴君想得到的《长生诀》了,那暴君不但残暴,还非常愚昧!长生不死!想歪他的心了。”
旋又道:“你的内家真气是谁传你的?”
只是从杜伏威的问题,就知这人大不简单。他并不循序而问,而是采取突击式的方法,教对方难以先一步预拟好答案。
徐子陵果然楞住了,见杜伏威目闪寒光,连忙摇手道:“别!我说了!是娘教我的。”
这回轮到杜伏威愕然道:“你的娘?”
徐子陵知最后都瞒这魔王不过,叹了一口气把遇到傅君绰的过程和盘托出,说到傅君绰死去时,两眼一红,差点丢下泪来,忘了杜伏威绝非倾诉的对象。
岂知杜伏威伸手向着寇仲眼睛,摇首道:“你在骗我!”
徐子陵大吃一惊,叫起撞天屈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
杜伏威并非不相信他,只是在玩手段,以套取更重要的情报。徐徐道:“你体内的真气,与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九玄气似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会是罗剎女传你的呢?”
徐子陵松了一口气,摆出原来如此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娘只传了我们练功的心法,却来不及告新我们练功的方法,我们没得头绪,只好自各在《长生诀》中找了一幅图像依着线条的指示来练。真情就是如此,你不信也没法了。”
杜伏威双目亮了起来,旋又泄气道:“这确是天下奇闻,《长生诀》原来竟是簿武功秘籍,不过现在就算给我得到,亦没有用处。除非我肯把功力全部散去。哼!罗剎女有向你们提到杨公宝藏吗?就算没说过都不打紧,我可把她的尸身挖出来,怎都可查到点蛛丝马迹的。”
徐子陵骇然叫道:“你怎可以这样做?”
就在此时,他见到寇仲的手微颤了一下,显是醒了过来。
杜伏威背着寇仲,自然看不见,还好整以暇道:“那你就说出来吧!唉!入土为安,当然不必骚扰你娘就最好了。”
徐子陵垂头叹道:“我投降了!不过你可要放过我们。杨公宝藏就在扬州城北关帝庙内,只要把神像移开,就可以见到往宝藏去的地道了。娘正是要去取宝物,才遇上我们。不信的话,你可以唤醒寇仲来对口供,你弄晕了他这么久,会不会有问题呢?”
杜伏威一呆道:“扬州城?这确是今人难以想象,哈!”
伸指发出一股劲风,徐子陵立时应指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子陵又醒了过来,只见寇仲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而杜伏威正仰首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寇仲叹道:“小陵!对不起,为了你的小命,我已把关帝庙的秘密说出来了。”
杜伏威暴喝道:“闭嘴!再听到你们提道三个字。我就宰了你们。”
接着长身而起道:“站起来!”
两人的心儿忐忑狂跳,不知他是否要杀人灭口。
杜伏威双目寒光闪闪,冷冷扫视了他们几遍,看得他们心中发毛,才柔声道:“你两个小鬼头先带我去那里把《长生诀》找出来,才可回复自由。”
徐子陵叫道:“你不是说《长生诀》对你没有用处吗?”
杜伏威微笑道:“看看都是好的呢。由现在起,你们就叫我做爹,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吗?来!唤声爹给我听听!”
两人对望一眼,暗忖识时务者为俊杰,无奈下齐齐叫“爹”,都有认贼作父之感。
杜伏威却大感满意,哈哈一笑道:“真乖,让爹我带你们到酒馆吃饱了才起程吧!看!天都快亮了,日出前该还可赶百余里路。”
第二卷 第二章 尔虞我诈
两人被杜伏威挟着真的跑了过百里路,天明时到了新安郡。
此郡乃长江以两一个兴旺大城。由于仍未受到战火波及,加上大批难民逃到这里避难,更是热闹。
杜伏威两手负后,脸无表情的领先而行,也不知他会是因自己成为了人人躲避的瘟神样貌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以此为荣。
寇仲向徐子陵打出忍耐的眼色,趋前向杜伏威道:“爹!你不用回历阳去做大王吗?说不定有人会趁你不在谋反呢!”
杜伏威淡淡道:“乖儿子你最好少说两句话。否则给人听到,爹就要杀人灭口了。”
寇仲吐出舌头,装作惊惶地退回徐子陵旁,耸肩低声道:“李大哥说得对,爹果然不是得天下的料子,动不动就杀人,不懂收买人心。”
杜伏威别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锐目射出深寒的杀机,吓得寇仲再不敢说下去。
杜伏威身形本比两人要高上两寸许,加上头顶高冠,走在人堆中,更见鹤立鸡群,非常惹人注目。
三人登上城中一所最大的酒楼,只见挤满了人,想找张桌子确是难比登天。
杜伏威扯着其中一个伙计,塞了两串铢钱到他手里去,那伙计立时不知由那里弄了张桌子加设在靠窗台处,恭恭敬敬请他们“三父子”坐下来。
要了茶点后,杜伏威只喝了一口茶,便停下来看两人狼吞虎咽,淡淡道:“谁说我不懂收买人心?”
寇仲低声道:“爹若懂收买人心,就不该四处拉夫,抓人入伍,弄得人见人怕。”
杜伏威不以为忤道:“小子你懂些什么。俗语有谓发财方可立品,现在爹只像仅堪糊口的穷光蛋,一不小心就连家当都会失去。何来本钱收买人心?”
寇仲摇头晃脑道:“爹若懂收买人心,就该对孩儿们装出大英雄的模样,说些什么救世济民的吹牛皮大话,让我两兄弟心甘情愿追随阿爹,助你去打天下,总强胜过刻下般靠打算吓,大伤我们父子间的感情。”
徐子陵那忍得住,差点连口内美味的糕点都喷了出来,旋又见杜伏威神色不善,连忙掩口低头。
寇仲一点不理杜伏威眼中射出的凶光,嘻嘻笑道:“爹你老人家切莫动气,忠言总是逆耳的。那昏君之所以被称为昏君,就是不肯听逆耳的忠言。爹你若只想当个贼头,当然没有问题,但若要以统领天下为己任,则无论怎样不愿听人批评,亦要摆出礼贤下士,广开言路的似模样儿,人家才不会说你是另一个昏君。”
杜伏威听得呆了起来。
他自与吻颈之交辅公枯聚众为草莽,成为黑道的一方霸主。到后来率众投奔长白山的王薄,旋又脱离王薄自立为将军,纵横江淮,未曾一败。现在连历阳都落到他手里去,威震大下。却从未试过有人敢当面训斥他,且又说来文诌诌的,还是出自这么乳臭未干的一个小子之口。不过听了却觉非常新鲜,尤其是他口口称爹,若为此发脾气,实是有欠风度,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寇仲意犹未尽,边吃边道:“爹你的武功这么厉害,看来宇文化骨都非你的敌手。在江湖上排名当在那什么“武尊”毕玄,什么“散人”宁道奇之上,连慈航静斋的尼姑都要怕了你呢。”
看了看他的脸色,“咦”一声续道:“难道孩儿拍错了爹的马屁吗?为何脸色变得这么鸡看?唉!横竖你得了《长生诀》后,都要杀孩儿们减口的了,怎都多忍我们一会吧!又或点了我们的哑穴,使我们出不了声。嘻!究竟是否真有哑穴这回事呢?”
杜伏威厉目一扫,见寇仲不断提高音量,摇头苦笑道:“若你这小子想引人来救你,就是白费心机,只有多赔上几条人命吧。”
忽地伸手由台下捏老了徐子陵的大腿,五指略一用力,后者立时痛得连口中的美食都吐了出来。
寇仲举手投降道:“还是爹比孩儿狠辣,这招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我便招架不来。爹请高抬贵手吧!孩儿明白什么是只有强权没有公理了,爹教训得真好。”
杜伏威确有点拿他没法,最大问题是现在仍未到杀人灭口的时候,收回大手,淡淡道:“由现在起不准你们说话。”
寇仲嘻喀一笑,接着又仰大打个哈哈,这才埋头大嚼。
杜伏威差点气炸了肺,但由于没有连带说不准他笑。故亦不好意思惩治他们。
两个小鬼对望一眼,露出了胜利的会心微笑。
离开酒楼后,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口衔小竹签,优哉悠哉的跟在杜伏威身后,不时肩碰肩,似是一点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心头。
杜伏威一言不发到市场贸了两匹马,着两人共乘一骑,警告道:“若妄想凭马腿逃走,我就每人挖你一只眼珠出来,清楚了吗?”
两人恭敬点头,模样教人发噱。
杜伏威没好气和他们计较,命他们策骑在前引路,自己随在后方。
转瞬出城驰上官道,徐子陵放马疾驰,不片刻已操控自如。
寇仲见杜伏威落后了至少五丈,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今吹惨了,若让这恶人取了扬州城关帝庙下的宝库,娘定会怪我们的。”
另一手却在徐子陵的背心写道:“刚才我在酒楼已惹起了旁人注意,若有人来拦路,我们就可趁机逃走。”
徐子陵知机地叹道:“他这么厉害,我们只好乖乖听话,照我看他虽然凶霸霸的,其实却是个好人,至少到现在都没有真的揍我们。不如先把《长生诀》交他,再看他肯不肯真个收我们作儿子,异日他成了皇帝,我们岂非便是太子。义父该不会杀义子吧!”
两人有了随傅君婥的经验,自知纵是隔了数丈,定瞒不过杜伏威的灵耳。
寇仲眉头一转道:“唉!当日娘临死前曾说过开放宝库的方法,什么左三右六,前七后八,三转两还,你有听消楚吗?好象还有两句其么的,当时娘死得那么惨,我哭得耳朵都聋了,怎听得清楚呢?娘不是说过若不懂开库秘诀,就算到了庙内都不会找到宝库的入口吗?”
徐子陵心中叫妙,道:“我当然记得,不过除非他肯收我们作义子,否则横竖都要被灭口,就索性不说出来,幸好娘教了我们自断心脉的法门,最多就立即自尽以了此残生好了。”
寇仲装作骇然道:“千万不要这样,我看杜老鬼都算是个人材,只要他尚未有儿子,就须找两个像我们那样天才横逸的作继承人,至少都可作个谏臣,他若白白放过我们就是真正的大蠢蛋。”
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不过你也说得对。若他狠心对付我们,就算赏我们半个耳光,我们也立即自尽,好教这恶霸爹不但得不到宝库,还被整座关帝庙塌下来把他活活压死。”
徐子陵听他愈吹越离轨,怕给听穿了,忙道:“不要说了,防他追上来呢!”
寇仲装作回头一望,只见杜伏威低下头去,知道妙计得售,连忙闭口,心中得意之情,实是难以形容。
黄昏时,三人来到一个叫南直的大镇,杜伏威找了间小客栈,却只要了一个房间,便带两人到附近的小饭馆吃晚饭,神态“慈祥”多了。
十来张台子,只一半坐了人,看来都是本地的“富民”。
三人找了一角较清静处坐下。点了酒菜,杜伏威慢不经意道:“看你们都算听话,准你们开口了。”
寇仲在台底轻踢了徐子陵一脚,松了一口气道:“有什么是爹你老人家不愿听的,干脆先说出来,免致孩儿们触犯禁忌,又要封口了。”
杜伏威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道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