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摇光-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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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糊涂,别的血肉至亲?爷爷,爹爹,娘亲还有二娘,不早都去赴黄泉宴了吗?莫非……他一把抓住姐姐:“咱们还有什么哥哥妹妹吗?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爹爹在外面娶过妻生过子?”
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一刻姐姐的额头上淌了一滴冷汗。
“算了,你别猜了,嗯,这次去苗疆和西越,说不定能遇到你的亲人,到时候就明白了。”
他还要再问,姐姐已经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他便继续啃蛊术书,反正在他心里,别的亲人都不重要,有姐姐就好了。
然而自那次谈话之后,就像有谁在他心里埋了一颗种子,虽然他忽视了,但种子自己却在他的潜意识里悄悄生根发芽,时不时在他心里痒一下,等他发觉的时候,那一丝疑云已经变作一堆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且越想越疑惑,姐姐很少同自己说这种语焉不详的话,还有哦,最后那句“遇到你的亲人”,嗳,我的亲人不也是姐姐的亲人么?姐姐的话还真是晦涩。
苍苍想着想着,连果脯都忘了吃,他失神地看着车内的夜明珠,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自从姐姐带他到了芳华歌舍,他就有一种奇(…提供下载…)怪的感觉,仿佛心里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复苏,另外那个自己在看人想事情这方面达到的高度,是他以前绝无可能办到的。他迷惑,不解,问姐姐的时候,姐姐总是安慰说他长大了,这是很平常的,不需要恐慌。长大原来就是这样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虽然不明白很多事,可有一点,心里却无比清楚,那就是,他非(…提供下载…)常惧怕这种所谓的长大,心里总隐隐有谁在说:不要变,以前那样的自己很好,不要想起来……
可是,不要想起来什么?他曾经忘过什么吗?
苍苍郁闷地放下食屉,拉过另一床毯子钻进去装毛虫,忘了就忘了吧,想不起来才好呢,他这么一寻思,逐渐陷入梦乡。
郁连城眯了一会儿,因始终想着西南的战事,并没有像苍苍那样睡死,所以,当旁边那条毛虫在毯子里发癔症时,他立刻就醒了。
“姑姑……忘忧蛊……我愿意的……短命也无妨……总比长不大好……”
郁连城看着苍苍在毯子拱来拱去,似乎十分不安,梦话也是零零碎碎莫名其妙,什么短命啊长不大啊蛊啊,梦到鬼话了?
小皇帝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将人质从噩梦里拽出来,于是他伸出龙爪剥开毯子,拍着苍苍圆圆的粉脸蛋:“醒醒……醒醒……”
苍苍被拍得睁开了眼睛。
郁连城爪子一抖,跟着打了个激灵,因为就在面团娃娃睁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的复苏。
那完全不是面团娃娃该有的眼神,那双琉璃般的眼发出一种夹杂着怨毒和绝望的目光,被夜明珠一映,犹如荒原上的饿狼。
这诡异的景象只在弹指一挥间,等郁连城想去辨认时,已经不复存在。面团娃娃迷迷瞪瞪看着他,过度熟睡以致脸蛋发红,眼神空濛毫无内容,声音也软绵无力:“吃午饭了么?”
郁连城抽了抽嘴角:“早呢,你刚好像在做噩梦,我就把你拍醒了。”
苍苍在毯子上蹭了蹭,又往里钻了钻:“唔,我再睡会儿,吃饭了再叫我。”
郁连城道:“你做噩梦了,不记得了吗?”
苍苍揉了揉鼻子,哼唧道:“最近老做怪梦,姐姐也说我这几天梦话说得厉害,我都习惯了……”
郁连城想了想,只能把方才那一眨眼的怪现象归结于面团被靥住了,所以变成那个说墓硌印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所以,就在当天夜里,小皇帝便为自己鲁莽的认知付出了代价。
他朦胧间翻身时,觉得压到了什么东西,皱皱地膈在身下不舒服,于是,小皇帝闭着眼去抻身下的毯子,却不小心摸到了一只……什么东西……凉凉的……嫩嫩的……滑滑的……还有五根……
这谁的脚丫子?
小皇帝正要发怒,那只脚丫子就踹上了他的腰。小皇帝几乎立刻就清醒了,他摸出一粒夜明珠一照,又看到了白天那双只出现了一弹指的眼睛。
面团娃娃美丽的小脸孔板着,比他以前强装的冰山脸冰多了,而且不仅冰,关键还是阴,在珠子的映照下,森然可怖,仿若复活的魔。
炼狱火海
皇帝陛下蹲在营帐的大床上,抱着被子面对诡异的面团,他禁不住失声道:“你夜里不睡也不要吓人啊……人不人鬼不鬼的……”
苍苍的冰山魔脸扭曲了,像是笑,且是那种不常笑的人硬挤出的笑:“人不人鬼不鬼?是啊,我可不就是那样的怪物?”
小皇帝一头雾水:“……”今天的面团怎如此不正常?
就在此时,不正常的面团猛虎扑食一般将小皇帝按在床板上,小爪子狠狠掐着小皇帝的喉咙,嘴里还磔磔而笑:“让你骂我,我掐死你!”
小皇帝大惊,完全是本能反应,龙爪朝苍苍肋下挥去,这时候去掰脖子上的手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围魏救赵。
果然,苍苍尖叫一声,不得不松开了小皇帝的脖子,小皇帝乘胜追击,拿出自己丰富的近身搏击经验,将苍苍制了个动弹不得,拿被子包严实了。人质的安全也是不容忽视的,他可不想日后被母老虎咆哮。
这一闹,皇帝陛下营帐附近的守卫都被惊动了,郁景生的帅帐就在堂弟帐子旁边,此时也披衣冲了出来,喊道:“陛下,怎么了?”
进帐一看,只见堂弟拿被子包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还在被子里乱踹,叫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你这混蛋……”
听声音,像是——苍苍?
郁景生尴尬极了,他立刻命令帐外的守卫退下,接着,低声冲堂弟道:“陛下还是小心些……唔……仔细到时候季城主找麻烦……唔……臣先告退了……”
郁连城焦躁道:“先别管以后了,不知道什么叫当务之急吗!”
郁景生心里直抽抽:都急成这样了么……果然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啊!
郁连城心烦意乱:“你去叫个军医来!”
郁景生大惊:“都受伤啦?陛下,你怎如此……”如此不会怜香惜玉啊,可怜的苍苍。
郁连城道:“伤倒没有,只是这小子,有古怪。”他说着,指指手下那兀自狂喊乱动的毛团。
郁景生茫然:“古怪?”
郁连城皱眉道:“无缘无故的,像是变了个人,咦,会不会是鬼上身了?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军医……不!把春秋叫来,快!”
他莫名觉得,春秋是最适合的,既然面团发疯的原因古怪,当然得找个古怪的大夫来看。
巫医,是最恰当的人选。
郁景生愈发茫然,不过见堂弟脸色不对,忙丢下茫然去喊春秋。
郁连城一手制着被子包,一手揉着被苍苍踹到的腰,嘟囔道:“看着倒乖觉,没想到这么不老实,也不知季摇光平素怎么受得了。”
乱动的被子包静止了一下,里头传出闷闷的声音:“……季摇光……季摇光……”
郁连城心下疑惑,因为面团娃娃此刻这语调,竟似不认得季摇光一般,这怎么可能?
好在春秋很快就来了,郁连城自从知道春秋不是人,就自发将之归结为某种神秘的存在,对他……不……对它颇有些敬畏。
春秋一言不发走上前打开被子包,小皇帝自发退到一边,春秋将苍苍捞了出来,依旧是刻板的声音:“还记得我吗?”
苍苍在看到春秋的第一眼就愣了,小脸蛋上表情变幻了好几回,听见此问,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傀儡!”
小皇帝窝在床尾抖了抖,实在是,面团娃娃冷笑的模样太古怪了,太不协调了,太……令人发指了,饶是千锤百炼皮糙肉厚的小皇帝,都生生起了鸡皮疙瘩。
春秋却仍是老样子,一点也不介意别人说他是傀儡,也是,都傀儡了还介意什么,又不是人,他板着声音一字一字道:“看来是恢复记忆了——”然后一顿,又吐出俩字儿:“——殿下。”
小皇帝龙嘴呈O型定格。
面团娃娃,还是个殿殿殿殿……下?哪旮旯的殿下?
苍苍仿佛被踩到痛脚一般,小脸蛋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狰狞起来,小身板也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冲着春秋嘶吼道:“你闭嘴!”
那尖利的声音,似乎将小嫩嗓子都扯破了,刺激得郁连城忍不住要捂耳朵。
“不要以为你是静水造出来的我就不敢毁了你,出去,滚出去!”面团娃娃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小皇帝都冷了个颤。
春秋刻板的表情和声音真是万年不变:“主人说过,你苏醒之后,要是不想发疯,就戴上这颗安神香珠。”说完从腰上取下一挂锦囊,放在苍苍旁边的桌案上,出去了。
苍苍扭曲着脸孔抓过那个锦囊,小爪子紧紧握着,几乎要将里头的珠子捏碎。
郁连城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姑姑都这么说了,你就戴上吧,好歹夜里能睡个安稳觉。”安神香珠,顾名思义,应该是这么个作用吧,小皇帝暗自揣测。
苍苍似乎这才意识到帐子里还有个人,他脸转向郁连城,咧嘴一笑:“你都听到了啦?”那笑容美丽而危险,完全不是以前的面团娃娃会有的表情。
真是邪门儿了,小皇帝镇定道:“你声音那么大,想装聋都不行。”
苍苍头一歪,眼睛眯起来:“我曾跟远目族第一蛊术高手学过十年,你信不信我弹弹指头就能杀了你?”
郁连城嘴角一阵抽搐,这表情,这语调,这威胁,本来是挺慑人的,可谁叫他还是比较熟悉以前那个面团娃娃呢,所以皇帝陛下对着那张深沉阴险的小脸蛋,只感到一阵别扭与不和谐:“吭……你……吭吭……能不能好好说话……吭吭吭……笑死人了……吭吭吭吭……”
苍苍咬牙切齿道:“吭什么吭,竟然是个话都说不全的结舌子!我怎么会跟你这个傻子在一块儿!哼,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郁连城眼角直跳:“!!!”
“睡一觉醒来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皇帝震惊得无以复加,也顾不得苍苍骂他结巴了,糟糕啊糟糕,这下怎么跟小狐狸交代,她宝贝弟弟在为质期间失忆了!
苍苍捧了捧额头,有点儿迷茫,有点儿疑惑,还有点儿疲惫,他斜了郁连城一眼,道:“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你,给我出去,我要休息了。”
小皇帝今晚受的惊吓太多,所以面对苍苍这种鹊巢鸠占的行为,他给予了极度的包容。只见他跳下床,拉过外衣,披上,就要去堂哥那儿凑合一晚。
苍苍捻着锦囊里的珠子,有些迟疑地问:“你方才说的——季摇光,那是谁?”
小皇帝悲悯地回望他:“她是你姐姐。”等一等,面团娃娃是个殿下,那,乖乖,小狐狸不就是个公主?小皇帝被自己的猜测劈了一劈。
苍苍垂下头,轻声道:“姐姐?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丢弃我的娘。”
小皇帝愈发头疼,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失忆也就算了,明显神智也开始有问题,小狐狸知道了非拿鞭子抽死自己不可,他忧愁地看着苍苍:“你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又记起来了。”老天保佑你一定要记起来!
苍苍撇撇嘴,还给他一个冷淡的笑容,小皇帝于是扭曲着心肝奔堂哥的帐子去也。
淡薄的珠光中,苍苍捏着安神香珠,喃喃道:“真乱,真乱,我到底是谁,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纷乱的往事像呼啸的西北风一般刮过他茫然空虚的心,疲惫而麻木,连痛苦的力气都没有。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长长的手脚,暗暗想,我真是个怪胎,昨天还是个长不大的幼儿,今天就成了个少年模样,怪胎,真是怪胎。
偏执的思维如最毒的蛇,缠得他呼吸一片困难,几欲自残以求解脱。
混沌中,似乎有个温柔的女声说: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是谁在说话?这么轻柔,是娘亲吗?不,不会是那个把自己当瘟神一样丢弃的女人,她绝不可能这样同自己讲话,当年的她日日夜夜担心自己这个怪胎给她带去灾难,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丢给季轩。
是的,季轩,从那时候起,他,谢长生,西越昭元帝的第四子,和他之前的三个哥哥一样,夭亡了。
然后,他就这么成了明域季氏的后代。
长生以为自己早已经不记得这些陈年旧事,却低估了痛苦给人留下的记忆,远比欢乐要深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