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斧-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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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颤抖着,薄薄的锋刃似一张恶魔的利嘴,那么贪婪的啮向寒山重颈项、双肩、肚腹、两腿,锐利的剑风带着周遭空气波荡不息,刮面生寒,剑势的来去快极了,快得使人震栗。
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山重紧抿着嘴唇,瘦削的身躯在一个相同的位置做着无数个角度不同的移动,他的移动是如此紧凑,如此迅捷,以至看起来好象完全没有移动过一样,但是,强敌的剑刃却俱皆稍差一分的连连自他全身周侧擦过。
哧哧一笑,寒山重蓦地里暴喝:
“鬼决天河!”随着他这声焦雷似的喝声,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铃声儿倏然响起,这铃声儿清脆而诡异,仿佛一只无形的魔手在轻轻扯动人们的心弦,有一种冰冷冷的,令人颤栗的味道,在铃声里,一溜寒光冷刃一闪之后转为广大无极,像煞天河进落,浩浩滔滔自长空倒挂而下!
房尔极黝黑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猝然倒移三步,长剑一抖,幻成千股万道光流,如正月里烟火齐射,那么缤缤纷纷,彩色夺目的喷洒而出,但是,这些长短不一的光流彩芒,却在它的曳尾之外,布成一个罗盖也似的半弧,美极了。
双方都没有再接近,寒山重两肘一靠,急旋出去,当他的足尖在青石地上如一个陀螺似的旋转,朝斧的尖端已带起一片片,一股股,一道道的流光,似夜空中的殒星千万,纵横交织的射向敌人。
于是,房尔极又退了,方才,他那一手剑法展露,寒山重心中已有些惊异,寒山重明白,那是剑术中最为难练的以气驭剑的方式之一,名称叫“黄花蕊”,在剑术修为上没有二三十年以上的火候是无法施展的,房尔极看情形不会超过四十岁,却已有这般功夫,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因此,房尔极虽然又退了一些,寒山重却没有借势紧逼,他借着拋斧转盾的力量,整个身躯划转了一个半圆,在半圆的弧点上,他再冷叱一声:
“神转六盘!”猝然大侧身,戟斧横着斩,皮盾怪异的三转三折,蓦地砸向敌人,在他皮盾脱手的剎那,已宛如奇迹也似,陡然间变成了千千万万,像满天飘浮的云朵,绵密无隙的罩向房尔极,在房尔极的闪动中,横斩的朗斧却突然似黑暗中的空中耀射出的一溜电光,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砍到敌人胸前!
房尔极冷冷的道:
“好狠!”“狠”字在他舌尖上滚动,又是一记“黄花蕊”蓬展而出,一片叮当震响中,寒山重斜退两步,房尔极横移了三尺!
这时,空中的阳光己穿透了云郁,光线十分明亮的照射在大地,但是,大地虽然已转为明朗,在一侧观战的司马长雄脸色却十分晦暗,他眼看寒山重身形连连闪击,再杀再进,自己脚步却向斗场中缓缓接近了一步。
季子昂转首望了司马长雄一眼,低低的道:
“司马兄,你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司马长雄双目紧注场中,心不在焉的道:
“是么?昭,在下倒不觉得……”季子昂诧异的又看了司马长雄一眼,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可是,男装的梦忆柔却憋不住了,她轻轻扯扯司马长雄的衣角,悄细的道:
“司马右卫……”司马长雄微微一惊,急忙笑道:
“长雄在。”抿抿嘴,梦忆柔怯生生的道:
“右卫,依你看,山重可以战胜那房尔极吧?”司马长雄坚定的领首道:
“可以。”“那么……”梦忆柔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又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司马长雄怔了怔,季子昂与八回剑罕转过头来瞧着他,于罕疑惑的道:
“右卫,那房尔极功力高绝固不待言,但山重的艺业却明摆着可以赢他,依老夫看,胜算早已在握,右卫却是否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司马长雄咽了一口唾沫,低沉的道:
“不瞒各位所说,正是如此,在下跟随院主左右几达十余年,这十余年来,院主或遇敌手,或经凶险,却俱是一一渡过,少受损伤,而院主武功修为之佳,实为在下生平所仅见,不过,今晚院主的对手,一身所学却也竟然高强到如许程度,乃为在下当初未曾料及……”八回剑于罕目光向场中一扫,稳练的道:
“房尔极强则强矣,山重却更进一层!”司马长雄勉强一笑,道:
“当然,但是,自房尔极截拒院主‘神斧鬼盾绝七斩’的招式上看来,他能如此平稳洒脱的躲过,亦可见其之不可力敌,在下投效院主久矣,多少英雄豪杰,没有一个能在院主斧盾之下周旋如此长久而不败!”梦忆柔吓得一机伶,俏脸儿煞白的道:“那……那怎么办呢?右卫,不要让山重冒这种险!”司马长雄深沉的道:
“姑娘无庸惶急,须知浩穆一鼎可以与天抗衡,天塌人亡,俱无两全!”八回剑于罕低低的,有力的喝了一声彩:
“好气魄!”斗场中,在此时又传一阵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击之声,各人急忙移目望去,只见寒山重脚步微现踉跄的退出五步,房尔极却悬空翻滚了六七个转,仿佛电光淬闪,寒山重没有稍做迟延,口中暴叱一声,长射跟进,斧盾交相挥撞,狂风如咫,冷光灿流,房尔极在空中翻滚的身躯陡然硬生生弹起了三尺,金色的长剑挽起一道长虹似的芒彩,芒彩内外,幻起一片蒙蒙的白色气体,□□的声息入耳生栗,是的,使剑的行都会知道,这便是剑气!
全场的观战者俱都变色,大罗师银髯忽飘,六位五台高僧候然散开,但是,如果他们此时采取行动,却已来不及了……
当剑气弥漫,宛如大地蒙上一层阴黯,寒山重狂烈的大笑一声,身形弓着弹跃而起,跃起五尺,口中大叫一声:
“神哭鬼号!”声如裂帛穿金,高昂壮厉,紫红色的皮盾透空斜推,身躯猛而横起,在他横身的同时,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狂浪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周遭的空气呼轰,波荡汹涌,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
于是……
剑气剎时散乱,金芒如一只受创的巨蛇急速晃抖,当一片闷在五台弟子胸中的喝彩尚未及发出,那片晃颤的金芒却突然凝结成形一一似一条长长的,浑圆的滚桶,精电闪烁,耀射四周,如九天之上,九地之下骤然射出来的长虹,那么矫捷的盘旋冲上,威势夺魂慑魄!
眼前的景象甫自映入四周各人的瞳仁,已像一根闷棍同时砸在他们的头上,八回剑于罕热血上冲,脱口惊呼:
“以气驭剑!”梦忆柔尖叫一声,疯狂的往场中奔去,司马长雄顾不得嫌疑,右手疾伸而出,一把抓住梦忆柔的肩头用力扯回,在这丽人一个路鲍下,已由于罕急忙抱人怀中。
只在这瞬息之间,那股在空中流动的金色光体,已速速向寒山重攻击了九十七次,青石地上下,有着数不清的深刻剑痕!
房尔极的身躯里在那滚桶也似的金光冷电里,每一个盘旋穿刺,青石地下石粉飞溅,剑印纵横交织,刺耳的呼呼剑气之声如有魔鬼的讽笑,摇荡在空气中,像带着血,带着泪,带着呜咽!
寒山重瘦削的身形如风舞电掣,倏起候落,忽左忽右,淡淡的像一抹有形无实的影子,给人一种无法捕捉的虚渺感觉……
梦忆柔索索颤抖,她强忍着在目眶里打转的泪珠,低低的哽咽着:
“你……你们都疯了……你们眼见……眼见山重如此危 3ǔωω。cōm险还不去救……你们……你们……天啊……”八回剑于罕沉重的叹了口气,喃喃地道:
“别急……宝贝……别急,山重会赢的……”司马长雄凝眸注视场中,面孔刻板得有如泥塑木雕,他身旁的季子昂双手紧握成拳,嘴巴微张,目光里有着紧张,那边,在大罗大师为首之下,五台派的各位高僧已向前移近了一大截,这些平素修为深湛的大和尚们,此刻,也个个掩不住那每一张面孔上的紧张与焦虑。
金色的光桶似流虹般闪刺不息,那一抹淡淡的影子自然游舞如在太虚,现在,房尔极似乎已占了上风。
缓缓的,司马长雄紧绷的面孔开始展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如阴郁中阳光一线,季子昂瞥见了,嗓子有些沙哑的道:
“右卫,阁下似乎并不焦急……”司马长雄平静得带着点冷漠的道:
“当然,浩穆一鼎岂会落败?”季子昂不觉心头不悦,他尽力忍住,却仍不免流于形色:
“在目前,右卫,不才觉得此言有待斟酌了……”司马长雄看了季子昂一眼,有些讽刺意味的道:
“可怜五台。”季子昂面色一变,急忙硬生生的吸了口气,憋回肚子到口的话没有出声,八回剑于罕刚要开口,斗场里已蓦而传来寒山重冷然的喝声:
“阳流金!”于罕连忙转瞧那边,就在他听到声音,迅速转头这一丁点的时间里,寒山重双阳式中的这第一式已经用完,他正闪身接住了戟斧,金色的剑气却有些波散的盘旋出三丈之外,面孔的表情残酷如一只攫食的猛狮,寒山重闪电似的跃进,断叱一声:
“阳灿芒!”斧刃回绕,以惊人的速度划过一道半弧,而在这一片匹练般的灿烂光辉里,寒山重握着戟斧的手臂不知挥了多少下,亦不知劈斩了多少斧,滚桶似的金色光带,有如怪蛇舞卷,霍然迎来,一连串令人耳鼓不及迎接的清脆撞击声密密响起,于是,几乎本来就像没有接触过,双方又猝然分开。
这时,双方应战已在五百招以上,可以说在彼此间的攻拒斗敌中,每招每式都含蕴了生死,每出每进全含括了胜负,只要一个粗心大意,就极可能抱恨终生,只要略为草率莽撞,就会万劫而不复,自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一丁点喘息的间隙,没有哪怕是瞬息间的回圜余地,到目前,每个人都心里有数,如不分出个荣辱英雄,只怕不会甘休。极快的,光流与人影一扑又过,八回剑于罕深深的叹息一声,道:
“司马右卫,你可看出方才他们两人那一擦而过的须臾间,双方一共施展了多少招式?”司马长雄含蓄的笑笑,道:
“院主攻拒了八盾二十扫斧,那姓房的挥戮了三十二剑!”红煞手季子昂面孔微热,在旁尴尬的道:
“不才却未曾全部看清,实在太快了……”司马长雄安详的一笑,道:
“这也难怪,在下跟随院主多年,院主出手换式之间,在下自是比较各位熟悉些……”八回剑于罕搂着惊魂不定的外甥女,感慨的道:
“老夫平素时而自夸手中剑利,今日一见那房尔极所露的两手剑术,才知自己实在差之又差,正应了那秋萤之光难与皓月争辉的话了,唉,剑术之道,深之又深,此刻见了,更觉言之有理……”司马长雄看了八回剑一眼,淡淡的道:
“总执法,八回剑之名武林竟相传诵,鲜人不知,实较房尔极不逞稍让,而且,如方尔极是皓月,则一鼎必为阳!”八回剑于罕一楞之下,忙笑道:
“当然,当然,山重更是超绝人上……”司马长雄目注场中,半晌,他又道:“如若在下言有过处,稍停,各位必可证实在下之言结果!”梦忆柔双眸中泪痕隐隐,她低细的道:
“右卫,山重一定可以打胜吧?”司马长雄微微颔首,沉声道:
“必然。”忽然,于罕神色一颤,低促的道:
“快看……”各人急忙将目光移注斗场,寒山重已脚步交叉移换,左倏右的往四周游走起来,速度不快,却诡异玄妙得无捉摸,那道该桶似的灿然剑气,盘旋纵横连连穿射,虽快极,却次次落空。
司马长雄深深的吸了口气,肃穆的道:
“将近有八年之久未曾看见院主重施此技了……”季子昂也紧张得忘了方才的小不愉快,忙道:“什么技艺?”司马长雄双目不敢稍瞬,迅速的道:
“兄台即可看到……”随着他的语声,一阵阵间歇性的夺人魂魄的,摇动旌的银铃声己急剧传来,声音清越而悠远,不大,但却深深进入人们的心灵深处,在无数双目光的紧紧凝注下,寒山重的瘦削身形已倏忽在连环九次的交叉换移下如一抹流光曳空般婢然掠起,肉眼的视力只能看见一股淡淡的黑烟在长空腾射,那道金色的剑芒懊然急进直追,而在这剎那,这似千万年时光停顿于此的一剎那,九点银闪闪的,刺目炮眼的小光点,已在一晃之后失去踪影……那微微一晃的形状,恰巧排列成一个是煞映空之形!
几乎在那九点银光方才闪耀的同时,快速得不可言喻,金色的滚桶形光芒已呼噜噜的歪斜飞出七丈,剑气即刻淡散,地下,房尔极正以他那柄珍罕而薄长的金剑依恃着身体,他的面孔在黝黑中透着惨白,在愤怒不屈里,有一股看得出是强自忍耐后的巨大痛楚!
全场没有一丁点声息,静得似一个深邃的湖底,风拂着,带着浓重的寒瑟,带着萧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