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未冷-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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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习梓桑的电话时,易漱瑜站在泥浆地里突出的一块平石上,掩护着正用手机拍下局部照片的迟皓。朔风野大,虽已是暮春之际,仍是将她过肩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
电话里的习梓桑难掩欣喜,说自己买了新车,想出C市转转,问她这几天有没有空。易漱瑜奇 怪{炫;书;网}于她的空闲,这才得知习医生被安排在小长假里值班,所以将轮休提前了几日。她默数了下手头的工作,给不了习梓桑一个确切的答复。
与其空许承诺而无法有百分之百完成的把握,不如不给希望,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失望。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习梓桑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刚要抱怨,听得另一头呼呼的风声,不由问,“你在什么鬼地方,这么大的风?”
她显见的迁怒倒把易漱瑜逗笑了,回道:“临时去了趟工地。”
习梓桑不太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只说:“怎么你也跟拆房子造房子打起交道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当初让你去TK帮鸿哥哥忙。他管拆,你管造,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归鸿的志向是修复古建,可纵有再活络的心思也拗不过家里的安排。毕业后,他疲于在各地圈地,一年里连习梓桑都见不了几面。也只是近几年才渐渐远离了陆家的束缚,试着去实现当初的理想。
习梓桑提到他,倒是为易漱瑜打开了另一道门。
晚上,她拨通陆归鸿的手机,也算是她的运气,他竟然没有出门。她让他上线,把迟皓拍的照片传过去,大致简述了自己的猜想。
“全中。”他在电话里赞道,“到底学以致用,大有长进啊。你有今天,打算怎么谢我?”
她对他的戏谑向来 自'霸*气*书*库'动屏蔽。陆归鸿看她并无反应,又稍稍正色道:“这样的事,这个行业里并不稀奇。你可别一时冲动替谁出头,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
归鸿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习梓桑如出一辙,他的好意她不会不领情,于是答道:“我知道,你放心。”
眼看正事谈完,她也问过几句他的近况,便打算说再见。陆归鸿却好似有所感应,在她刚想开口的前一秒叫住她:“小鱼。”
“你说。”
“小鱼,”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异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改主意的打算?”
明知不会有人看到,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另一头不再说话,只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而后,他率先挂了线。
易漱瑜真该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幸而那日没有草率答应习梓桑的邀约。果然不出两天,她便收到了老板的通知,GS的人马将兵分两路赶赴D市,设计总监迟皓开车带他们从公司出发,在那里同耿孟二人会合。
从S城到D市,行车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按以往的经验,当日即可返回。但易漱瑜思忖过后,还是找出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带到公司。
经过一上午艰苦卓绝的谈判,GS与D市新兴地王XZ明确了长期合作的意向。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易漱瑜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两眼昏花,想必是来程中看了足足一路的资料,全身的神经又在极度紧张中坚持了两三个小时,疲累到了极点。尤其是XZ的执行女总裁朱总,全方位且不失犀利的提问听得她冷汗涔涔,好在有耿清泽和孟之遥事先的充分准备,又带了设计部名头最响的迟皓以示诚意,终于换来朱总临别之际友好的笑容。
此时除了水木嘉苑里的那张床,她不再有丝毫其他念想,但仍免不了下了谈判桌后必要的宴请,只得打起精神认真应付。
事先,她以耿清泽的名义在D市最为出名的会馆餐厅定了两个包间。来此之前,她和孟之遥也作了不少功课,了解到朱总虽然是圈内罕见的女强人,却有着从不出席任何应酬场合的惯例,故而耿清泽临走时对朱总的邀约只是虚请。到了现场,真正做东的是GS二分公司的苏总,主宾则为XZ项目部的主管徐总。一客不烦二主,与此同时,耿清泽将在另一间包厢内宴请D市新近上任的建委主任。
易漱瑜对这位徐总知之甚少,谈判时也没见此人有什么表示。分道上路前,先行一步的孟之遥像是看出了她的迷惑,趁人不备在她耳边轻声说:“风头正健的外戚。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她“嗯”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
在靠山抱湖的别墅里用着餐,双方的最高层人物均未在席中,气氛自然轻松了不少,推杯换盏,很快便渐入佳境。
即便是易漱瑜从未奢望在商务宴会中填饱肚子,可见着摆到桌上那尾热气腾腾的酒酿鲥鱼,还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心。
她在背脊上动了一筷,还来不及吐尽鱼刺鱼鳞,只觉邻座设计部的小助理直往自己身上靠。她转头看去,见小美女助理涨红了脸,另一侧的徐总也有了些酒意,立时明白过来。
苏总正被XZ的人灌得忙于招架,二分的其他随同人员都自顾不暇;迟皓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次,想必是不胜酒力还强撑着敷衍席间的其他人。她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便对小助理说:“麻烦你让服务生催一催佛跳墙。”
小助理即刻会过意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离了席。
一旁的徐总虽有几分醉,但胜在经验老道,足以将她的雕虫小技看在眼里。易漱瑜想起孟之遥的提示,料定这位徐总不会善罢甘休。眼看一次宾主尽欢的宴请即将走到尾声,她不想节外生枝,暗暗咬了咬唇,举起手边的酒杯,微微笑道:“徐总果然海量,我也斗胆敬您一杯,还请您赏脸。”
徐总略略抬杯,她便一饮而尽。
“易小姐爽气。”徐总干了杯,却并没有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意思,反倒取过酒瓶又替她斟满,落座时顺势坐在方才小助理的座位上,“既然易小姐这么有诚意,总不好拒绝我的好意吧。来来,我借花献佛,”
她没有在意重新进入的小助理在迟皓的身边找了个位子,也没有注意到服务生已将分好的汤品端在每位宾客的手边,只顾着将上身不着痕迹地朝一侧偏了偏,随后笑了笑,抱歉道:“徐总,我不大会喝,再喝就要出洋相了。”
“哎!不给面子了不是?这么漂亮能干的易小姐,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你不能喝,耿总能带你出来应酬?”
他这么一说,易漱瑜不好再推,心下已恨极,再一次将微酸且苦的酒红色液体吞入腹中,目光不住地左右游移,但并未寻到脱身的机会。
她放下喝空的酒杯,不防手上一沉,徐总火烫的掌心已搭上了她的手背。她一阵反胃,想也不想便迅疾抽出手,却被他用另一手揽上肩头,整个人如触电般从座椅上弹起,一盅滚热的汤被她的手一带,正砸在徐总的腿上,瓷盅跌落在地发出“乒”声巨响。
顿时,徐总的酒意醒了大半,亦本能地从座位上跳起想避过那盅热汤,站稳后看向易漱瑜的脸勃然变了色,抓下腿上的餐布狠狠掷在桌上,堪堪落在一盘红烧肉里,溅得满桌酱汁淋漓,一片狼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席间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定在原地,醉的醉,闷的闷,傻的傻,竟没有一个人开口救场。
就在这一瞬的窒人寂静中,包厢的门突然从外被推开。身形颀长的耿清泽如冰雕石刻般站在门口,面色冷峻,似锋利白刃的目光直直射向主宾的方位,沉着脸不开口说一个字。
第14章 共济(2)
羞怒不堪的易漱瑜闻得门口的动静,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骤然一热,迅即低下头。
这边孟之遥反应迅捷地回头,叫过亦循声跑来的服务生进去稍作收拾,既而快步从耿清泽身后走向难掩狼狈神色的徐总,二分的同事见状,也起身跟过去;那一头的苏总亦全然清醒,离席朝耿清泽走去,小心打量着他脸上寒霜一般的神情,不晓得从何解释为好;反倒是迟皓身边的那个小助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机敏地走到耿清泽身边,低低说着什么。
耿清泽一言不发听完,直接走向易漱瑜,一把扣过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侧。
苏总见状,酒后的思维即刻短路。由于方才离得近,他显然也听清了小助理的讲述,见徐总已在孟助理等人的安抚下稍稍平了些气,却发现耿清泽自始至终不看徐总一眼,非但并没有半点缓和气氛的意思,连例行公事的招呼也不打算进行。苏总赶忙借势走近,拦住他的同时轻声道:“耿总,你看,要不要让易秘书跟徐总……”
耿清泽的声音仍一如往常冷厉坚毅,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静抑的气氛中犹如一记惊雷当头劈下——
“他活该。”
说完,他带着易漱瑜扬长而去,将再度重陷死寂的包间和一屋子惊到哑口的众人远远扔在身后。
经过走道时,大步流星的耿清泽突然驻足,松开手,说:“进去收拾一下。”
易漱瑜看了看通往洗手间的标志,也不多问,转身朝走道里走去。
镜里的自己,服饰整洁,面色微红,只是额前鬓边的发端稍有些凌乱。到底是D市最顶尖的会所,各类用具一应俱全。她仔仔细细洗净手,用冷水泼了脸,拭干水,将头发打理整齐,没有片刻停留朝外走。
在走廊里接到陆归鸿的电话。他说自己已经到了S城,问她人在哪里,得知她去了D市不由气到发笑,“你也不早说,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你去那里作什么?”
“公事。”她简单回答。
陆公子不乐意了,“清泽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是端午,还让不让人过节了?真想把员工当……当那什么用?”
她抚着额。背脊靠在墙上,突然觉得有些疲倦,“捧人饭碗的,除了唯老板之命是从,还能怎么样?”
“小鱼,算了吧。”他在那一头叹气,“我替你另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好么?”
默了半天不作声,对面“扑”一声不知是开了个什么罐头,易漱瑜回神后忙问:“你在水木嘉苑?”
陆归鸿略略一怔,“废话。我小半年没回来了,其他房子还能住人么?”
“你睡客房,听见没有?否则这个月的房租减半。”想起出门时卧室的门还敞开着,她懊丧得几欲撞墙,走道里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便又道,“不说了,有事再联系。”
出去后,孟之遥已经站在耿清泽身边,见了她就问:“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接过他手里自己的电脑包。
未等孟之遥开口,耿清泽说:“车钥匙。”
“我没开车。”孟之遥纳闷他有此一说。他和耿清泽搭乘最早的航班从成都直接到这里,当时是二分公司的车去机场接的他们。
耿清泽皱了皱眉,似有几分不耐,“迟皓的车呢?他还有本事开回去?”
孟之遥猛然醒悟,知道耿清泽在气头上,也不好拦他,迅速去向在休息室醒酒的迟皓要了钥匙,又急急回到门口交给他,“金色的新君威。你也喝了一杯,路上小心。”他的嘱咐是讲给耿清泽听的,眼睛却看着易漱瑜。
耿清泽接过钥匙,头也不回朝易漱瑜吩咐:“跟我走。”
两人坐进车里,正副驾驶的门同时被关上。
耿清泽见易漱瑜魂灵出窍一般,微微迟疑后,一声不发扣好她和自己的保险带,又打开GPS,大致熟悉过操作,试着将车发动。
易漱瑜的目光仍旧定定注视着前方。直至车速因路口的红灯减慢后,她开了口,却听到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同一瞬间在车厢里响起——
“对不起。”两人同时说。
易漱瑜不觉一怔,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如果当时,她克制住那一点冲动沉住气,将对方敷衍到宴请结束,或者可以更自私一些,选择事不关己下的明哲保身,也许面对强大的甲方,这些才是乙方该有的姿态,也是一名成熟的职场女性所应遵循的游戏规则,也断不会造成眼下的局面。但是,作为一个尚有几分是非观念,知道礼义廉耻这几个字怎么写的人,她做不到。
陆归鸿曾一针见血地评价过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是这一次,这块玉的代价也太大了。
直到身后催促的鸣笛声响起,车才又重新上了路。
她抑住心头的隐隐酸涩,将方才的三个字重复了一次,“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给公司,也给你惹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车速平稳缓慢,一如他不似寻常的语气,“是GS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员工。”
主辱臣死,反之亦然。
她鼻子一酸,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掉眼泪,连忙将脸转向窗外。
见她长久未曾出声,抱着电脑包,略带慵懒地靠在座椅里,耿清泽将车窗降出一道空隙,“你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