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我的病-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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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陶失笑:“开个玩笑罢了,别这么郑重其事,我们上去吧。”
怀月坐着没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艰难道:“姬先生,我那天心情不好,加上喝了酒有点醉,所以,很失仪……”她咬了咬牙,羞得抬不起头,“总之,我实在是……请你原谅。”
“怀月。”姬君陶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了下去,心底的凉意一丝一丝渗了上来。
他听懂了怀月的意思。
她请他原谅,他觉得那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对她而言只是酒后失仪,他日盼夜盼盼她回来,盼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
“别这么说,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我来说。”姬君陶艰涩地笑了笑,“是我的错,冒犯了你,请原谅。”
怀月听出他语气中的难过。自己实在是很过分,那种事情之后,竟然是由她这个女人开口来说对不起,说的时候没注意,说出口才知道这对男人而言也是一种难堪吧?只是无法再补救。
“谢谢你送我回来。”怀月低低地说了一句,推开车门下车,她不敢回头,无法想象姬君陶正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姬君陶下车,打开后备箱,把怀月的行李箱拎了下来,拉出拉杆递到她手上道:“好好休息。”
怀月“嗯”了一声接过拉杆,拉着行李箱一直走进电梯房。
事情终于得以解决,可她心里没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欣喜。
姬君陶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是在他把拉杆递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比自己的还要冰凉,完全不似刚才在杂志社门口接她时的温度。她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却还是硬起心肠把他推开。刚刚在车上,姬君陶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多话,却分明心情很好,也能开小小的玩笑,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难得了。自己却偏偏不肯把这份高兴多维持片刻,没等下车就迫不及待地与他划清了界限。
怀月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女人,一个自私的女人,因为他的病他的身份,自己患得患失不敢尝试不敢冒险,弃他的真心如敝屣。姬君陶,她在心里说,对不起,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第三十五章
姬君陶勉强把车开回排屋。他按下车库卷闸门的开关,望着昏暗的车库,突然觉得车库的门这么小天花板这么低两边的墙这么挤,这么局促的车库,他无法把车毫无擦碰地开进去。他看着正前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终于放弃。掏出手机,给屋里的姬君冶打电话,“小冶,出来帮我把车开进车库。”
姬君冶正在屋子里和阿戚说事情。哥哥一声不吭出去,她知道他是去接怀月,也不点破,那消息还是自己装作无意告诉他的呢。
她知道这个星期姬君陶过得颇为无聊,竟然去了三次“素画廊”,一定是受不了自己孤孤单单在房子里等怀月的缘故。她欣喜地对阿戚说:“哥哥的病真是大好了,竟然都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了。”她和阿戚商量好了,等姬君陶把怀月接回来,四个人一起出去吃饭,酒店的包厢都已经订好了。
“看,高兴得连车子都开不进去了。”她对阿戚笑道,“我哥真是没用,怀月就是他命里的桃花劫。”
姬君陶神色倦怠地走进来,把钥匙扔给她,径自去洗手间洗脸。
“怀月呢?”姬君冶惊讶地问,“你没去接她吗?”
姬君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哎呀,你怎么回事,怀月今天回来呀,我以为你接她去了呢!”姬君冶急道:“我连晚饭的位子都订好了。”
“你们去吧,我没胃口。”姬君陶道,一边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姬君冶还想说什么,被阿戚一把拉住悄声道,“你还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不要再提怀月。”
姬君冶不安地问:“难道怀月一回来就和我哥吵架了?”
“只怕更糟。” 阿戚皱眉道:“你跟我说了上星期天君陶问你要怀月电话的事,我悄悄观察,总觉得他这几天很奇怪,老是坐立不安,我猜那天晚上他肯定跟怀月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脾气,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开口问你要怀月的电话和住址。”
“你是说,那天晚上他们那个了?”姬君冶怀疑道,马上摇头否认,“如果{炫…书…网}真那样,现在正是好得要命的时候,怎么会怀月老是躲着我哥呢?先是关机,再是不肯回家?难道是我哥强迫……不会不会,我哥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我那天打电话给怀月,也没听到她对我哥有什么不满,还让我多劝劝他接触外面的人,一切都很正常啊。”
“太正常就是不正常。”阿戚若有所思道,“你看怀月像是不告而别的人吗?急事?第二天一早还能出发去旅游的人会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到底弄明白了没有?到底是不是心理医生啊,倒反过来问和我!” 姬君冶不耐烦道,“等会儿给我出去买颗事后避孕药,你昨天晚上发疯了?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避孕药不能吃,怀孕了正好咱们就结婚。”阿戚笑道。
“我还不想结婚,你要是不买我自己去买。”姬君冶不悦道,“大不了豁出去厚脸皮。”
“不行,那种药副作用太大,吃了药起码半年不能怀孕,对胎儿有影响。”阿戚正色道。
“我半年内不会结婚的,也不会要孩子。”姬君冶也板起了脸,“我哥不结婚,我是不会结婚的。”
“不要孩子也不能吃。”阿戚道,“真的对身体不好,小冶你听话。”
姬君冶生气地朝门口走去:“你早干嘛去了?这会儿假惺惺。”
阿戚追过去,一眼瞥见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姬君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君陶,你劝劝小冶,那药真不能乱吃。”
姬君陶对妹妹道:“不管怀不怀孕,准备结婚吧。你30岁了,再晚就生不出孩子了。别到时候吃药都没用。”
阿戚道:“是啊是啊,你不是还说要豆豆给咱当女婿吗?”
姬君冶狠狠瞪了阿戚一眼,“猪脑袋!”一边对姬君陶道,“哥你去睡一会儿,我看你脸色很差,我也要歇一会儿,咱们晚点儿再出去吃饭。”
姬君陶道:“我不吃了,你们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姬君陶一步一步向画室走去,头痛欲裂。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时他并没有做任何措施,因为他的房间里从来也没有那些东西,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事后怀月有没有想到要避孕?她那天那样匆忙地跑掉,甚至直到今天还在慌乱,完全有可能忘了吃药,如果{炫…书…网}真忘了,如果{炫…书…网}怀孕了……姬君陶无法再想下去。两个人都正在盛年,只要不是凑巧在安全期,其实可能性是极大的。那么,既然她不喜欢他不爱他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自然是要去打掉他们的孩子的。
姬君陶呆呆地坐在画室里胡思乱想,感觉心被丢进了一个石臼里搅得血肉模糊,他弯下腰去,握紧拳头抵住胸口,期望以此减轻疼痛,可还是没有效果。这疼痛仿佛生了根,一直往那血肉模糊处深深扎去,把一颗心支离得破碎不堪。
他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如果{炫…书…网}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几乎随时都可能窒息。姬君陶强迫自己迅速在周围寻找可以帮助自己的物件,终于在桌角处发现一把裁纸刀。他迅速伸手抓了过来,朝自己的左手腕上划了下去。
一颗血珠涌了出来,马上变成了一道,沿着手腕流了下来,滴到地上雪白的宣纸上。伴随着手腕上的一阵刺痛,姬君陶觉得心绞痛也慢慢得到了缓解,呼吸变得顺畅了一些。他盯着宣纸上越来越多的血渍,直起腰来,拉开一个抽屉。绷带、剪刀、创可贴,在这个家里,姬君冶在每个房间都准备了这些东西。
“哥,我和阿戚……哥!”姬君冶站在门口,盯着他的手腕低声惊呼,满脸惊惶,“哥,你怎么了?”
“我不小心被裁纸刀划了一下,”姬君陶抬头微笑道,“快来帮我扎上。”
“哦。”姬君冶咽下嘴边的话,急忙走过来将纱布压在伤口,再用绷带一圈一圈绑好,手法熟练。一边包扎一边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裁纸刀好久不用了,夏天容易感染,得去打针破伤风。”
姬君陶满不在乎道:“伤口不深,两天就好了,不用大惊小怪。”
姬君冶不依道:“都伤到血管了还是小事吗?你是想要急死我是不是?”
姬君陶看看妹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小冶,不要去吃药,如果{炫…书…网}真有了就结婚吧,阿戚和你这么多年了,不要辜负了一个男人的心意。”他把目光转向窗外,太阳明晃晃地照在树上,叶子都被晒得蔫蔫地耷拉下来,没有一丝生气。
姬君冶心里难过,脸上却笑道:“我怕带不了孩子,要是像豆豆那么乖还好,要是……”她急忙住口,刚刚还骂阿戚是猪脑袋,自己还不是笨得像头猪。
姬君陶毫不在意地含笑望着她:“我们这么多大人,小猴子还能跳得出如来佛的掌心?你小时候多皮啊,现在倒来担心自己的孩子皮不皮了。”
“是,妈妈这辈子,尽为我操心了。”姬君冶道,“哥,你要把身体养好一点,将来帮我抱孩子,还要教他画画,他有个画坛奇才的舅舅,如果{炫…书…网}连画画都画不好,那简直就是丢我们姬家的脸。”
姬君陶点点头:“好,我会倾囊相授,一定让他青出于蓝。”
晚饭过后,姬君冶说要去会个朋友,开车出去了,临走嘱咐阿戚好好陪着姬君陶。阿戚怀疑道:“你不会是想偷偷去买药吧?”
姬君冶正色道:“我不去买药,有了孩子我就留下来,做未婚妈妈。”
阿戚哭笑不得道:“行,咱们一个未婚妈妈、一个未婚爸爸、一个未婚舅舅、一个未婚宝宝,就这么着凑合一起过吧。”
姬君冶是要去“火知了”,她约了怀月。
哥哥手腕上的那道刀痕她看得一清二楚,是失手划破还是故意割伤她一眼便看明白了。
母亲最后的几年中这样的事故发生过很多次,所以她总是习惯在每个房间都放一个急救包,还特地去学了现场急救的方法,止血包扎、人工呼吸等等,全都非常熟练。做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家属实在是十分辛苦的,换了她自己,大概也没有勇气去试着接受这样一个爱人。
如果{炫…书…网}怀月是因为这一点而拒绝哥哥,她能够理解。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不要说情侣和夫妻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都是正常现象,又为什么非要自投罗网呢?一个29岁的离婚女人,不会像小锦那样不谙世事,前思后想作出最佳最合理的选择才是正常的。
只是,姬君冶觉得自己终归还是自私,为了哥哥,现在只能不惜骗取怀月的同情心,暂时拉她过来稳定一下哥哥的情绪。这么些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自伤,她刚才吓得连尖叫都不会了,难道母亲的噩梦要在哥哥身上重演?
前段日子她和阿戚都很乐观地认为哥哥的病已经痊愈,她本来那天晚上也想对怀月在电话里那样说,让她不要有思想负担。可现在她不敢说这话了,哥哥手腕上的那一刀,是否意味着他的病情加重了?虽然阿戚安慰她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不过她根本不信,也不敢冒险。
只好先委屈怀月了,她想,她当然不能欺骗怀月,但是并非不能把事情做得技巧一点。到最后如果{炫…书…网}怀月还是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可眼下哥哥如此脆弱,这一关总要想办法度过。只能盼着过了这一段日子,哥哥对怀月的执念就消散了。她记得阿戚曾经说过,很多抑郁症患者的偏执都会莫名而来莫名而去,可能哥哥也会如此。
怀月走进“火知了”的时候,看到姬君冶一脸严肃,心里一惊,直觉那是和姬君陶有关。
下午分手后回到家里,她也是心神不定,一想到姬君陶冰凉的手指就坐立不安,连云南买回来的东西都没心思整理。她好几次想打电话给姬君冶问问他到家了没有,终是觉得不妥。所以姬君冶一约她,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希望能从她嘴里了解一些姬君陶回家后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条船,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下去,感情上却有点放不下,毕竟经过了那样的一晚,再不能视他如同陌路,那样的肌肤相亲,理智是一回事,却在心里也做不到了然无痕。所以明明知道这条船的船底有个大洞会进水可能还会随时沉没,还是忍不住想去找出来把它堵上。
第三十六章
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姬君冶为方便说话找的是个偏角落的位子。她静静地看着走到面前的商怀月,纤细秀美,眉目温婉,典型的江南美女。男人哪怕在外面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