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思-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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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啊，就有人这么问过我。他说，‘你这么自以为是地把所有的担忧和难过都埋在心里面，你觉得我们又能走多远呢？’他离开我的时候已经要绝望了。他说我自以为是地坚持简直让人崩溃。”罗素保持着微笑，人靠在洗手台前，侧过头看着曹一一。在白炽灯下，她的笑靥慢慢虚无起来，最后仿佛是一张面具，毫无情感地贴在她悲哀的神色上，“其实我哪里是自以为是地坚持，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说了，徒然增加我和他之间的烦恼而已。可是后来……我才慢慢知道，不说，才是最大的烦恼。”
“我……”曹一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她的话。甚至她觉得，其实罗素并不真的需要她的回答或是保证。
“走吧，估计阿清要等得疯掉了。”安静了几分钟，罗素终于还是展露了一抹笑容，对曹一一说。
“嗯。”曹一一点点头，和罗素一道走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不过是每天复习，迎接四级考试。顺便和室友们一起混混日子。她没怎么上游戏，反正无论怎么上游戏，都看不到想要看的那个人。
每天，曹一一都会给顾承风打一个电话，但是这通电话永远都等不到被接听的那一刻。
兴许是罗素的话起了作用，兴许是她真的慢慢冷静下来。这段日子曹一一也想了许多，从一开始的胡思乱想发呆不安，到现在的气定神闲下的紧张。如果说之前对顾承风“坦白、无保留”的相处模式的点头是因为被他的关怀所打动的话，此刻的曹一一已然从这一段折磨人的被空置的时光里感受到了这个要求的另一层含义。
因为不确定是否长久而停下脚步保留心意的做法就如同那忧天的杞人一般。也许短暂正是由犹豫不前的脚步所导致的。
既然未来如此难以预测，倒不如用最好的状态走一程。若能久长，是欣慰和幸福；若实在无缘，至少也不必感到任何的惋惜和懊恼——因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大概罗素要说的，正是这样的话吧。
又可能，这根本就是顾承风想要告诉自己的。
只是，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太难熬了些。
她看到任何的事情，都会想到顾承风；她说任何话，都会猜测如果是顾承风听到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她吃每一样东西，会好奇顾承风是否会喜 欢＇炫。书。网＇……总之，生活里所有的缝隙都被这个人给填满。
明明知道他让自己醒悟的招数是多么的不厚道不温柔，但是她却忍不住要去想他。满天满地，都是这个人的模样。
直到考完四级的那一天，曹一一挽着谢漪宁和许晓婕的手走出龙之梦的倩碧专柜，抬眼瞧见不远处正在缓缓关上的电梯门的时候，那个朝自己投了一眼的人影。她的心里下意识嘲弄了自己一句：又出现幻觉了吧。
但旋即她又明白过来，这次不会是幻觉。她将顾承风想了无数遍，他的模样她早已刻在了心里，不会看错。更何况，刚才的那一眼里，那个人瘦了那么多，憔悴了那么多，和自己幻觉里的模样到底是不同了些。
那么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顾承风回来了。
第59章 59
顾承风回来了，却没有通知自己。
曹一一只觉得耳边回响着一遍又一遍的关门声，“砰”“砰”“砰”……循环往复，仿佛要将她逼疯了才肯罢休。
“一一，你没事吧？”许晓婕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坐在桌前的曹一一。从龙之梦回来之后她就显得有几分不对劲。如果刚才她没有看错的话，曹一一的目光是望着不远处那合上的电梯门的。那电梯里的是什么样的牵挂呢？竟然可以令素来情感不外露的人表现得这么魂不守舍。
“嗯？……嗯，没事。”曹一一恍了恍神，片刻后才回魂一般别过头，看着许晓婕。但那目光却是空洞，好似看的是另一个地方一般。
许晓婕被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只觉得的格外的不对劲，可是谢漪宁今晚并不在寝室，她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不正常的曹一一，心中念叨千万不要突然间变身成为什么吸血鬼之类的，面上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一一？”许晓婕见她又开始发呆，不禁叫道，“一一？”
“……嗯？”好半天曹一一才给了个回应，但也只是简单一个字。
“你的魂回来了没啊？”许晓婕忍不住问。与其这样阴测测地吓唬人，倒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
“魂？”曹一一不解，扭过头看着许晓婕，片刻之后又好像猛地做了一个决定一般，站起来拿起手机就要走，一面出门一面道，“我要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回来。”
说完，便不见了踪迹。只留下这冬夜的风凉飕飕地往许晓婕的脖子里钻。
“妈呀，这……这什么状况！”许晓婕被吓坏了，也不敢多想，直接就拎着玩具熊和手机、钥匙，奔去不远处凌晓的寝室借宿去了。
同样冷的风吹在曹一一的身上。她出来的匆忙，连外套都忘了穿，直到走在了街上才感觉到冷，但是又并不是真的冷——她的心里有一把火在燃烧。
也许许晓婕说的是对的，她的魂不见了，留在了某处，没有回来。所以她才会感到那么空，好像一切都是不对的，又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就这么毫不自知地将魂魄交付了出去，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去寻找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来靠近，等着别人牵着她的手一路走着，如果那个牵着她的人松开了手，那她只知道要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影走远。
很多次了吧，这么不知道争取和主动的人，兴许这是本性，也兴许她只是害怕失败。她担心自己本就已经斑驳的自尊心会再一次化成碎片——放弃吧，没有人真的那么爱你，真的那么要保护你，连爸爸都不要你了，你还在乞求些什么。——每一次，她都能听到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心中盘旋。于是她真的放弃了，于是她真的不追了。
于是那么多年，这个叫曹一一的女孩子一直都站在原地，风来了，雨来了，风走了，雨走了，她哪怕身上长满了青苔和野草，也不知道要迈开步子，日子久了，好像她本就该是如此的，她本就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不应该动，也没有人会再牵她的手。
当顾承风走过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拂去她身上的青苔，拔去她身上的野草，将她带进阳光里，呵护备至地牵着她，让她几乎要生长在泥土里的双脚重新迈开了步伐。他的目光太柔软，他的手心太温暖，以至于当他也沉默也要松开手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到了绝望。
如果一直都是石头的话，也许不会感到寂寞。但是一旦体会到了为人的快活，体会到了伴着那个人走在阳光下的喜悦，她便开始恐惧再次成为石头。
所以，她必须要找回自己的魂魄，她必须要去抓住那双手。郑松林曾是个赌徒，输掉了钱财和家庭。如今作为郑松林的女儿的她也终于站在了赌桌前，用自己最后的自尊和信心，赌顾承风这个人，赌他突然间疏离自己的原因，赌他还将自己放在心里。
大不了，也只是一场空而已。
站在熟悉的门前，按下了门铃，黑暗的楼道里亮着感应灯，因为时间太长而暗掉了。其实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是曹一一却觉得直到自己的呼吸都变成了无限的久远之后，世界才随着响起的开门声而恢复了光明。
不过相隔了一道门。
他站在一头，她站在另一头。
不过是伸一伸手臂的距离。
他安静不说话，她也保持着沉默。
楼道的灯又一次暗了。
曹一一这才发现他的屋子里也没有开灯。唯有楼梯间的窗户外透进来的路灯的朦胧光线趴在地上，像是一双窥伺的眼睛，监督着她是否将心里的决定如实实施。
“……你……你是要休息了么？”踌躇了半天，曹一一才鼓起勇气开口。
顾承风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笑，“没有，只是不想开灯。”
“哦。”曹一一忽然觉得自己傻得要命，就这样冒冒失失而来，也不知要说什么，想质问他为何回来了也不告诉自己，为何这段日子没有了联系……但是真到要提问的时候，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全部的神经都用来提防，提防着也许下一秒在顾承风的身后会响起一把娇滴滴的声音问着“亲爱的，谁在门外”，然后便是一张美丽的脸凑上前来说“你好，我是妍妍。”
捏着手心，紧张的直冒冷汗，全部的力气都被用在了一处，于是忍不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思维和语言无法配合，好似得了失语症。
“很冷么？”顾承风开口，暗了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照进了曹一一的眼中，竟是格外的刺目，却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外套都没有穿就出来了么？”顾承风继续道，“要是着凉了怎么办。”说着，上前一步，伸出手便将曹一一揽进了怀里。
有舒适的体温随着拥抱慢慢融进这具近乎冰冷的身体里，曹一一随着时间缓缓回过神来，抬起头，只瞧见一双微笑的眼。“你……”
“我在等你。”顾承风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
“等我？”曹一一不解。
“对，等你。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什么时候会自己走出这一步。只要一步，甚至哪怕半步，我都心满意足。”顾承风说着，伸手将她搂紧了些，“一直都是我牵着你走，有时候看着你冷静的样子，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接受了我，还是……就好像游戏里一样，只不过是顺其自然，任由事态发展。也许我刚好出现在了某些时候，于是你刚好就接受了我。如果换成别人，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会发生。”
“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问，但是那天你说要在游戏里结婚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我想你总算是用某种形式认同了我们的关系，但是后来却从罗素那里听说你并不打算通知任何一位你的朋友。为的是不让你的室友知道。”顾承风苦笑，“好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我不得不一遍遍问自己到底我们走到现在的地步是不是其实你并不乐意。”
“后来，也如你所感受的，我消失了。”顾承风看着要开口反驳的曹一一，示意她不要着急，继而说道，“一开始我只是在反思难过而已，但随后发现你并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也就冷静下来，索性控制着自己不要想你，不要想着联络你。那天忽然看到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老师开会，他看着我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真是高兴得像是疯了一样。”
“可疯过之后我又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只是在试探而已。”顾承风说着叹了一口气，“瞧，我也开始会胡思乱想了。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保持沉默，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敢带着手机，就怕自己会忍不住接起你的电话……一直等到了回来的日子。你知道么，其实我找阿清打听到了你今天的行踪，然后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在祈祷，你能看见我。确实，你也看见了。但是你没有来，没有电话，没有来找我，就好像从一个月前开始的状态，悄无声息。刚才我一直坐在沙发上，关了灯，因为这样我能听得更清楚。但是一直到十点，你都没有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其实这样很不靠谱，是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呢？也许你去找了罗素，也许你去找了阿清，也许你想要来但是你没来……很多的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些日子我的智商下降了吧，我只觉得我要在这里等你，哪怕你只是站在门口什么都不说，也是好的。”
顾承风的话语落下了。
楼道的灯也随着静谧的到来而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得过大，导致这种沉默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家常的味道。
曹一一将头埋进久违了的胸膛，不知该要生气还是欢喜。
这个人估计是疯了，真是好算计。曹一一心想，但是她却又恨不起来，怨不起来。甚至她想如果不是顾承风这样的故意为之，也许她也看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么看重眼前这个人。
有因才有果。
也是有人愿挨，才有人愿打。
又或者，这可以算是，一报还一报。
总之，她和顾承风之间，算是……“两清了？”
曹一一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到顾承风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随着亮起的灯，可以瞧见他惊慌的表情。
曹一一忍不住笑了，“两清了之后，就公平了。不需要你牵着我，或是我拖累你。我们可以，并肩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