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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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渴望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七年来不懈的努力,他只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完美出众的人,为地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承继大统。
或者时日太久,他甚至都已经有些遗忘自己当初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只是拼尽全力去这样做。
只有在十分偶然的时候,他才会想到提婆达多,想到那些在雪山之巅度过的时光,他仍然能够存活下去,完全是因为提婆达多。
他的生命自十五岁的那一次出游之后,便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亦是那种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会百折不挠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坚定地向着自己预定的方向前进,不管世事变幻,或者困难重重,他亦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从未设想过他还会再次见到提婆达多。
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们是大名鼎鼎的,悉达成为觉悟的佛陀,如今便停留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之中。传说连天龙鬼神都已经承认他是一位上师,并经常到精舍之中听经。
他也曾经造访过竹林精舍数次,却并不曾见到有长相怪异的人们。听说那些半神的相貌和普通的人类是一样的,如果他们不显现神通,人们根本无法分辨。
他偶尔也会想到在雪山之巅见到的那个名叫影雪的女孩子,若是真象她所说她是半神,那么半神果然是与人类相同的。
他知道悉达王子就是提婆达多的长兄,也听闻到提婆达多四处游历的故事。无论出现在哪里,他都很快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主题。
他曾经思考过为何悉达王子远离他的祖国迦毗罗卫国,反而到几乎可称上是敌国的摩竭陀国中来传道,这大概是与摩竭陀国的空前强盛密不可分。
深心里,他并不真地喜欢那些修行的人。当他们领悟到一个道理之后,为了使这个道理能够迅速地传遍天下,便难免会攀附权贵。政治岂非是宗教的最坚强后盾?
或者正是因为他十分明了这个道理,他才会竭尽所能,想要成为新的国王。他始终相信提婆达多才会是真正的圣主,有朝一日,他强大的国度或许会成为提婆达多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很渺茫的,但月白风清的夜晚,当他结束了与一个又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女子狂乱的游戏之后,只剩下他独自一个。孤寂的感觉如潮而来,他便会想到那个少年连天地俱不放在眼底的骄傲。
如此美丽的骄傲,竟让他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再见到提婆达多的时候,他身着一袭月白的修行服饰,漆黑的长发不曾收束,随意地披散着。他比七年以前要略高一些,面容却依然清淡如昔,或者更显憔悴。
他身上有浓重的风尘之色,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但这并不影响到他的洁净,他的衣襟依然一尘一染,身上也依然带着一缕淡淡的曼陀罗花香。
这样的洁净岂非正是修行的人一心想要追求的吗?
他怔怔地看他,只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幻影。
两人默然对视,任由曼陀罗花之香将他们重重包裹起来。
“你因何而来?”
“我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休息的地方。”
“你走了很远的路?”
“很远,从雪山的那边到雪山的这边。”
“你可愿意在此停留?”
阿阇世看见提婆达多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王子的国度不正在寻找一个可以指引人民思想的领袖吗?”
阿阇世欣喜若狂,“我会为你建立一座精舍,比竹林精舍更加华丽,你将会有自己的僧团。待我登上帝位以后,你就会成为这个国度的国师。你的大道将会随着国土的扩展而向着四方传播,千秋万世,都会记得你的名字。”
提婆达多!
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服侍你,你将会拥有所有僧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为何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喜悦,反而感受到你的悲哀。
是何事使你如此悲哀,仿佛连生命都变得虚幻不实。难道你的生命不是为了成为圣主而存在吗?这世间还有何事能够令你的心动摇不安?
第十节
曼陀罗精舍很快便修建完成,精舍的周围种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人们只要靠近精舍,就会迷失在浓郁的花香之中。
曼陀罗的花香是一种这样的东西,若是你不仔细去闻,会觉得这花香很淡,甚至是不存在的。但一旦真地去闻了,便会很快沉迷于其中,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拨。
白色的曼陀罗花是希世之种,谁也不知提婆达多从何处找到的花子。阿阇世曾以为这花不易成活,但一种下去,居然就长起来了,长起来后,便在精舍周围曼延开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花却只能在精舍周围生长,除此之外,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都不能种活。有许多人因艳羡这花的美丽,偷了花籽带走。提婆达多都故做不知,或者他是知道无人能够培育此花吧!
精舍建成之日,提婆达多开始在其中讲道。云集的僧俗不下千人,盛况一时,甚至超过了竹林精舍。
与此同时,距离曼陀罗精舍不远的地方,开设了一间新的妓院,名为色究竟天。
人们并不觉得精舍与妓院比邻有任何不妥之处,事实上,于梵唱的间隙,偶尔听到的一两声歌管笑闹之声,反而更使修行之人对于生命的本质产生怀疑,对于欲望迷惑不安。
听经的僧俗们每日自妓院的门前经过,或目不斜视,或好奇张望。
那些身着五颜六色彩衣的女子兴致高时也会故意风言风语戏弄这些修行的人。或者妓女的本质也是彻悟的,她们的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虚假的游戏。如同这个虚假的人生。
阿阇世并非每日都有听经的闲情,但月白风清的夜晚,他却必然会携一壶来自……东方的神秘美酒,出现在曼陀罗精舍。
这种液体有神秘功效,初喝之时并不好喝,甚至是有些无法下咽的。但喝上几口以后,就完全不同了。他很快便爱上那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飘浮在空中,完全没有了凭仗。
两人于曼陀罗花香之中对饮,香气夹杂在酒气之中,很快便使人沉醉,忘记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每次醉酒之后,阿阇世总会摘下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插在衣襟上,然后徒步走出曼陀罗精舍。
他并非没有车骑,只是不愿意去坐。深夜的行走,总是使他对于自己与提婆达多的孤寂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知道他是寂寞的,提婆达多亦如是。
在经过色究竟天时,他便会看见依楼而立的一个女子的身影。
虽然他从来不曾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他却能够猜想,那一定是一个美丽出众的女子。她站在楼头的姿态,便如一位刚刚贬落人间的仙子。她站立的方向是正对着曼陀罗精舍的,他猜测,她是一直在注视着精舍吧!但他也同样猜测,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暗夜,月亮更白,给人间披上一层银光,曼陀罗精舍便如同是一个梦境,在白色的曼陀罗花簇拥之下,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做轻烟消失不见。
他停下脚步,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个女子。
看得人看得如此认真出神,被看的人却全然不觉,或者知道也故做不知吧!
他总是怔怔地站上半晌,衣服都被夜露打湿。直到那女子消失在小楼深处,他才悻悻而返。
许久以来,他都不曾有如同初恋般的情致。
身边的女子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靠近他,无需他有任何表示,便已经准备着宽衣解带,这使他索然无味。他逐渐对女子麻木,无论多美多温柔都不能让他心动。或者会有一夕之欢,不过是欲望的发泄罢了。
身体更象是野兽,而灵魂则早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飘浮在一个不知名的所处。
他痴痴地看着那名女子,猜测着她的容貌,设想她必是美若天仙。或者是思想得太用力,对那女子便越来越充满幻想,也同样感觉到自己正是处于悲伤的暗恋之中。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渺茫的恋情更能够使一名年轻男子痛入心扉的?
以他的身份,若想认识那名女子是极难也极简单的事情。
他是本国的王子,而对方不过是一名妓女。他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对方就必然要使尽浑身解数,殷勤的对待。但也正因为他是本国的王子,与良家妇女有染并没有什么,却不能够不顾身份,光顾一名妓女。
但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做罢了。
他想,或者他喜欢的正是这种欲罢不能的痛苦之感,若是轻易得到,那便与那些宫中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还会有什么意思?
便为了这个原因,他宁可每夜西风满袖,中宵独立,也不愿真地靠近那名女子。
折磨自己使他觉得莫名的快意,或者也正是这种折磨,才会使他感觉到他到底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女子他还是充满了渴望的。
这样来来去去许久,孤寂之夜,他总是先与提婆达多对饮,然后站在色究竟天的楼下痴痴地凝视那个女子的身影。
他亦不知自己打算站多久,若是一直不与那女子相识,而那女子也一直都愿站在那里,他会否就这样痴看一生?
忽有一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从楼内出来,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悄悄地说:“姑娘说请您上去坐。”
那小丫头的声音很轻,如同蚊蚋,他却仍然一下子便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他心里一喜,却又是一凉。喜的是,到底她还是注意到他了。但他也相信,她既然注意到他,便一定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他将要见到的又会是一个卑颜屈膝的无聊女人。
他怀着矛盾的心情跟着小丫头上了小楼。
夜深了,但色究竟天的生意还很好,许多夜不归宿的人们仍然在此逗留。
有一个美艳的少女,几乎没有穿什么衣服,合着音乐在楼中狂扭,腰肢灵动,如同蛇舞。另一名少女则被两名男子围着,那两人争吵不休,似乎一个是少女的熟客,而另一个则是今夜先找少女的人。还有两名少女则正在与人玩着赌博的游戏,输了的人便要脱掉一件衣服。
女子都是美丽而年轻的,客人则都是沉迷而陶醉的。
他亦在客人中看到一些修行者的身影,他们对于自己寻欢的行径全不掩饰。在当时,修行的人们都有理论,谁都可以创出一系列的大道理来支持自己的行为。
他含蓄地穿过醉生梦死的人们,努力不使太多的人注意到自己。
他很快便发现楼上是一个禁区,与楼下的喧嚣相比,楼上显得清冷得出奇。
那女子仍然依栏而立,便因此是背对着他们。
他从身后欣赏着那名女子的体态,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罗裙,身上的裙带夸张得多,夜风拂过,那些裙带便争先恐后地飘起。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她越看越象是身在云端。
小丫头悄然退了出去。
他站在女子的身后半晌,心中迟疑不定,是否应该开口叫她,或者索性直接走过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但那样做有些过于轻狂,他是不屑为的。
他怔怔地看她,越看心中便越觉忧虑,一个背影如此美丽的女子,最好还是不要看见她的脸,否则难免失望。
他几乎已经想转身离去,持续这种无望的单恋,总比彻底得失望要好。
便在此时,那个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睁大了双眼,见到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丽面容。他一时有些失神,这女子居然比他能够设想得美丽得多。
他忽然又有些失望起来,她为何不是一个丑女,哪怕平庸一点,她却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美丽之中隐含杀机。
或者他会是一个低俗的女子吧!他绝望地想着,但从那个女子脸上冷漠的神情来看,这种可能性大概也是不存在的。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在桌边坐下。他有些尴尬地站着,主人不请他落座,这还是首次遇见。
女子也不说话,反而拿出一支萨朗济来轻轻拨弄着。那是一种八弦乐曲,发出的声音如同流水般清沏悦耳。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陌生的乐曲,技艺也许并非十分高超,但难得的是曲中所散发出的哀伤之意,却是如此浓烈,让听的人都无由地悲伤起来。
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弹奏,并非是想失礼于人,只是不想自己的心情如此被那个女子所牵引。他是摩竭陀国伟大的阿阇世王子,现在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完全被初恋般的情结所纠缠。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努力使自己的语音听起来平淡如水。
女子停住手,淡然回答:“摩竭陀国的王子,阿阇世!”
他松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知道他,看来她的清高是故意做作。他索性在女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却还如此傲慢?”
女子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是谁又与我有何相干?我这里是妓院,你是王子也好,僧侣也好,只要你出得起钱,我就会服侍你。”
阿阇世呆了呆,她居然是这样回答的,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