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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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
这时两个小丫鬟换上了茶,管夫人把这位伪装男子的姑娘,上下看了一个够,心中暗暗高兴。因为这位姑娘太美了,虽是易钗而弁,可是那种天生秀丽的气质,是瞒不过这位夫人的眼底下的。
这两天他们老两口子,正在为着儿子的婚事而发愁,却想不到,他自己倒是早已寻着了朋友。虽不知他们感情如何,可是私下里忖量着,似乎差不离,要不然两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里算是干嘛呀?
再说夫人明明还记得,刚才自己进屋时,这位了姑娘正咬着儿子的手指,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嘿!那股甜劲儿真是够受的!
管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又眯着眼乐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丁裳道:“你是那里人呀?家在什么地方?”
太太心里,压根儿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姑娘,所以才这么说话,偏偏丁裳尚不自知。
她张惶地看了夫人一眼,咳了一声,讷讷道:“小侄是湘省人,家是在……是在……”
她自幼无依,原是大户千金,只因家庭不幸,父亲早逝,妻妾分居,她又是小室所生,是以分居后贫不能生。母亲改嫁,她因不愿随母认人为父,这才偷跑离家,于生命垂危之际,却为鬼爪蓝江路过,怜其身世,爱其秀丽,再加上她骨胳清秀,却是难得上好质秉,鬼爪蓝江这才携其往大雪山苍前岭授艺至今。
所以当管夫人这一问到她家园时,她倒一时答不出来了,照夕对她身世,倒也知道一些,此时见她犹豫,唯恐触及其伤心处,当时忙代其答道:“她家在大雪山!”
太太怔了一下道:“大雪山?”
丁裳点了点头道:“是……是的!”
念雪见状,早忍不住在一边笑了,却为照夕凌厉的两道目光给制止住了。
管夫人温慈地笑道:“大雪山离北京,可远着吧!你怎么来的呢?”
丁裳心中此时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夫人老是看她的帽子,看她的辫子,还看她脚上的男人靴子,她心里哪能不急呢!
当时笑了笑,尴尬地道:“小侄是骑马……骑马……”
太太又怔了一下,惊奇道:“你会骑马?一个人?”
丁裳羞涩地点了点头,管夫人又含笑看了儿子一眼,心说“这好!不用说,又是一个会耍宝剑的,这孩子是专找会武的姑娘!”
她心里真是奇怪,又是迷惘;而且不敢相信,因为像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她能骑马,能单身跑几千几百里路?
想着她又叫思云去端糖、端瓜子,丁裳只红着脸道:“伯母……不要!不要!”
太太笑了笑道:“你大老远来,哪能一点招待都没有?在北京你有亲戚朋友没有?”
丁裳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太太一怔道:“那你住在哪呀?”
丁裳哪知夫人的意思,只照直答道:“在旅馆里。”
她这句话还特别把嗓子压低了一下,挺了一下腰,显出自己是个男的,一个男的住旅馆怕什么?
可是太太一听可又怔住了,她是不赞成一个大姑娘家,单身住在外面的,所以笑了笑道:“那多不方便,我们家空房子还多,你赶快搬来,我叫这两个丫鬟给你作伴,你不要怕!”
太太的话,已经太明显地表示出来,她已知道丁裳是个姑娘了,听得照夕是又惊又怕,因为母亲这意思,分明是已看上人家了,他哪能不惊呢?
照夕听得都急出汗来了,生怕母亲再往下说出话来,叫自己挂不住脸。
当时忙岔嘴道:“这……这……她……她后天就要走了。”
丁裳也急得直点头,窘笑道:“是的……是小侄后天就要回去了,谢谢!”
太太先不答理丁裳,只骂儿子道:
“人家没说话,你急的是哪门子呀!后天不能走!”
照夕心中一怔,几乎傻了,因为母亲的话,就像命令一样,倒是替丁裳当了家了。
丁裳更是惊得头上冒汗,太太才回过睑,微笑道:“你今儿个才来咱们家,我怎么能放你走?你也别多说了,回头叫车跟着你到店里去拉行李,你安心在我们这住几天,好好玩玩再走。”
丁裳急得直想哭,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已化装成男的了,一个男的哪能哭呢!
想着两手合着,对夫人打了一躬道:“谢谢伯母……小侄实在……”
才说到此,夫人已上前一把搀起了她来,一面笑道:“得啦!别小侄小侄了,谁还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好孩子你这边坐……”
说着硬把丁裳拉到自己跟前坐下,还拉着丁裳的手,这一来,把旁边的人都逗笑了。
照夕也忍不住红着脸笑了,丁裳还想挣扎,可是太太握住她的手很紧,再说她也不能硬挣开,当时急得娇声叫道:“伯母你……”
当她眼睛和太太慈祥的目光接触时,太太脸上的笑容,竟使她无法装着了。她的脸愈是红上加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急也不行,不急也不行,她只有把头低下了。
管夫人不由呵呵地笑了,她一只手轻轻拍着丁裳的背道:“好姑娘!我是逗你的,你可不许急,好好女孩子家,干嘛要学小子?唉!你们这些小孩子,真会胡闹!真会闹……”
丁裳忸怩了一下,也跟着微微地笑了,可是她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在母亲的“爱”前,人人都是小孩,这是一点不假的。虽然管夫人并不是丁裳的母亲,可是她那长者的风度,慈祥的笑语,给丁裳的感觉,是和自己的母亲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女孩子天生的是“娇”和“羞”,身为侠女的丁裳一样也不例外。别看她夙日风尘里剑气纵横,饮马江河,可是这一霎那,却如同绕指柔也似的乖和听话。
她依附在夫人的怀里,那种欲笑还羞,欲羞还颦的姿态,却都是十足的女儿身啊!
照夕此时见状,自然不能再为隐瞒了,他笑嘻嘻地对丁裳道:“这都怪你装得不像,可怪不得我呢!”
丁裳羞羞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说!”
说着眼波又向一边的念雪瞟了一眼,念雪却捂着嘴一笑,逗得管夫人又呵呵地笑了。
夫人看着照夕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你说你是不是胡闹?好好的你叫人家姑娘化妆成这个样!”
照夕不由脸一红,半笑道:“这也不是我叫她的,是她自己……”
丁裳却笑着哼道:“怎么不是你?哼……”
太太回头又看着照夕道:“你看看!我一猜就知是你的点子,怎么样?”
照夕见丁裳正低着头直笑,不由暗忖这丫头真坏,自己不好意思了,竟往我身上赖。
想着看着丁裳道:“好!好!你记好了……你记好了!”
管夫人笑道:“记好了怎么样?你还能把人家怎么样?”
照夕半笑道:“好嘛!你老人家也帮着她吧!现在我是没办法了!”
才说到此,一旁的念雪也笑道:“少爷可真会作怪!”
思云也学着样道:“哼!他点子可多呢!”
照夕不由又气又笑,当时脸色通红道:“好!你们两个丫头也来欺侮我,你们等着瞧好了!”
思云却往丁裳跟前一站,俏皮地笑道:“我们不怕!你要欺侮我,我请丁小姐帮我们忙,看看谁怕谁?”
照夕连连点头道:“好!好!算你们厉害……”
丁裳这时红着脸站起来,对管夫人行了一礼道:“小侄!啊……侄女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管夫人站起来道:“你才来会有什么事呢?现在就叫思云、念雪两个跟着你回客栈里去,把你行李搬回来吧!”
丁裳忙摇手道:“那……那怎么行呢?”
照夕也点了点头道:“母亲既如此说,你也就不要再客气了,你反正明天也不走,住在我们这里不是一样么?”
丁裳笑着,为难地皱着眉道:“那……可是,可是……”
夫人笑道:“你不要心里过不去,你一个单身姑娘家,无亲无友,来在北京,我们怎能不照顾你呢?再说你们还是好朋友,你就不要客气了!”
管夫人温和的拍着她的肩,丁裳想了想,才红着脸道:“伯母既这么说,我搬来就是了,只是……我晚上还有一点事,必须要去办一下才行……”
照夕怔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事呢?”
丁裳讷讷道:“我……还有一点事……”
夫人笑了笑道:“好吧!现在就叫她们跟你去吧!你就快去办你的事,办完了事就回来……”
丁裳这才点了点头,说着又给管夫人行了礼,夫人一直送到了走廊,还再三嘱咐思云、念雪,要好好地跟着她,这才回去。
照夕和两个丫鬟一直陪丁裳往大门口走去,照夕看了念雪一眼道:“一定又是你这丫鬟多口是不是?”
念雪嘻嘻笑道:“谁说?才不是呢!”
思云却岔口道:“不是你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听见你跟太太说什么来着!”
念雪却格格笑道:“要你多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思云却笑道;“我不说,他们要疑心我嘛!”
照夕只看了她们一眼,也没有理她们,遂向丁裳道:“你今天是晚上有事吗?”
丁裳一面走一面想着心思,闻言点了点头,照夕又问道:“什么事?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办不行么?”
丁裳却微微冷笑了声道:“这件事就是晚上做才好……”
她又问照夕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照夕看了看天上的星,思忖道:“大概是戍时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丁裳这时已走到了门口,思云已招呼着门房,叫他们去套车,丁裳却拦阻道:“两位姐姐不要送我了,我店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个随身包袱。等会儿我自己带回来就好了,你们用不着跟我回去,也不要套车。”
念雪道:“那怎么行呢?太太还特别关照我们呢!”
丁裳微笑道:“你们放心,我说回来就回来,三更天,你们两个在院子的亭子里等我就是了。”
照夕暗吃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想去干什么呀?而且她脸上带着一股气冲冲的神色,像是要找谁打架似的,问她她又不说,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由十分纳闷。
当时丁裳已笑了笑道:“我的马呢?”
三人才知道原来她还是骑马来的,却见马僮快腿张,正牵着一匹白马由侧边走出来。
照夕就接过马,交到丁裳手中道:“姑娘!你可要早些回来!”
丁裳接过了马缰,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再见!”
只见她身形一矮,嗖一声已上了马背,杏目向四人瞟了一眼,双腿一蹴马腹,那匹马唏聿聿一声长啸,拨动四蹄飞跑而去!
照夕一直目送她走远了,才叹息了一声,对于丁裳这种侠女姿态,很是佩服。今夜不知她又是干什么去了,他怔怔地看着前面,心中想着心思,却为思云推了一下,笑道:
“别看了,走远了!”
照夕微微一笑,向二女交待道:“你们两个自己找的麻烦,今晚上不要睡了,到三更天,在亭子里等着人家吧!”
说着转身而去,念雪却追上叫道:“少爷!少爷!我怕……”
照夕回头笑道:“那你是活该,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想叫我陪你们,那可是办不到!”
他说着遂自去,念雪遂跺脚道:“少爷坏死了……”
二人在一块咭咭喳喳了一阵,决定两个一块到亭子里去,这才去为丁裳预备房子,等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打了个小灯笼,直向院中走去。但觉秋风习习,虫声唧唧,漫空的流萤,一明一灭地飞着,就像是一天小星星也似。思云念雪两个人,你偎着我,我偎着你,用灯笼照着路,抖颤颤地直向亭了里走去!
原来早有人,比她们先在亭子里等着啦,两个丫鬟吓得“啊哟”一声,转身就跑。
却听人叱道:“不要怕,是我!”
二女一听是照夕的声音,不由又转过身来,就向他道:“你不是不来么?”
照夕叹了一声道:“心里闷;睡不着,所以干脆出来坐坐,就便陪你们等丁姑娘!”
二女各自一笑,也不说破,就进了亭子,却见照夕目注当空,似作深思之状,两道剑眉,紧紧凑在一块。思云抿嘴一笑道:“有了这位丁小姐,恐怕就不想对门的那位江小姐了吧?”
照夕苦笑了一下,对她看了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知道什么啊?可是他的心,却为思云这几句话,带入了另一番境地!
雪勤的影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眼前,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自惕道:
“你曾经发过誓,今生只爱她一人的啊!莫非因为她的负情,你竟也有违初衷么?”
想着心情十分沉痛,按理说,丁裳在各方面来说,都应不在雪勤之下。可是自己对她的感情,在内心上,总不能拿来和雪勤相比,只要一想到雪勤的一切,那丁裳的一切,无形中就似乎淡得多了。
他又暗想到,母亲似乎对于丁裳的印象极佳,看来已甚有意,其实她又如何得知我如今的心情,我是不会再去属意谁了。
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沮丧,一任思云、念雪在一旁说笑,他却是一言不发,脑中浮浮沉沉的,全是那江雪勤和丁裳二人的影子!
他又哪里知道,此刻所思念的两个人,正在作一场生死之争呢?
原来丁裳自从那晚落水之后,心中已把雪勤恨到了家,偏偏又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