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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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一直在伺机将你格杀,不幸的是伪装的我未能妥善掩饰住实际的我……”
展若尘道:“从我进门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真欣赏你,你的扮演十分杰出,甚
至到现在在你暴露了本来面目之后,我仍对你有着惋惜,觉得遗憾,如果你是个表里一致的
人,正似你说的那样,该有多好?”
杜全目光黯然了一刹,喃喃的道:“可惜我不是……”
展若尘道:“你的真名就叫杜全么?”
苦涩的笑笑,杜全道:“是的,我的真名就叫杜全。”
略微思索了片刻,展若尘疑惑道:“奇怪,在我的脑子里,竟找不出一个叫‘杜全’的
人来——看你的情形,不似个藉藉无名的小角色,更不会是初出道的新手,以你的老到经验
而言,该是一位颇负声誉的杰出人物才对……”
杜全叹息一声,道:“我已有十七年不用本名了,说我是杜全,你不会知道,但是,提
起‘皮肉刀子’来,大概你多少有个耳闻……”
上下打量着杜全,展若尘有些意外的道:“‘皮肉刀子’?杜全,你就是十七年前在
‘大峪关’和‘虎头帮’老大雷泰争夺一个青楼名妓,又宰杀了雷泰的那个‘皮肉刀
子’?”
杜全沉重的道:“你也知道那件事?”
展若尘笑道:“当时我已知道,你这场风波闹得很大,黑白两路沸沸腾腾的全传遍了,
不晓得的人恐怕极少;后来,听说‘虎头帮’全帮聚集开堂,献血盟誓,要找着你凌迟碎
剐,为他们老大报仇……”
杜全沙哑的道:“不错,那就是我十六年前为什么隐姓埋名的原因,我不用本名,更绝
口不提‘皮肉刀子’四个字,我甚至尽量减少在外露面的时间——”
展若尘道:“你就这么含糊‘虎头帮’?”
杜全低缓的道:“原因并非是在‘含糊’这个字眼上;‘虎头帮’当年声势颇盛,好手
甚众,我不在乎单挑独斗,却犯不上被他们群攻围杀,而他们成党成伙,蜂拥来去,如若遭
遇,断不会以一对一,我那时还算年轻,认为不值为此豁命。另外,争一个风尘女子而闯下
这等大祸,掀起漫天风波,终究是一桩无颜之事,我不免在灰心又悔怨的情况下自束于已,
江湖上一千纠葛,也就甚少涉人了……”笑笑,展若尘道:“可眼下你老兄却又抛头露面
啦,而东山一起,竟是冲着我姓展的来……”
杜全语韵悲凉的道:“这是情非得已,无可推托之事,展若尘,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
并未小觑于你,否则,我不会采取这样有欠光明的手段……”
展若尘道:“你倒很实在,很坦率,不过,以你的功夫而言,大可不必如何‘慎重’,
明枪对阵,我们彼此也有得热闹,鹿死谁手,只怕未可断言!”
杜全叹喟的:“多谢高抬,但我素有自知之明,不敢托大,我知道你的身手,也曾做过
衡量,再三研讨,认为着须求胜,还是施用计取较有把握……”
吁了口气,展若尘道:“你在这里等候我很久了么?”
杜全道:“从你自你的目的地转回开始,你的行动便一直在他们监视之下,沿途传报,
我也便在此处一直相候……原先,我还希望不必轮到由我上场……”
展若尘道:“如此说来,你和‘他们’是一伙……”
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杜全喃喃的道:“不是一伙……但也可说是一伙……”
展若尘忽然微笑道:“我明知乃是多此一问,却仍不免要多此一问——杜全,‘他们,
都是些什么人?”
杜全双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你说对了,我不会告诉你。”
展若尘和悦的道:“‘他们’对于控制掌握的手段十分在行,竟能把所利用的人逼得一
个一个自甘效死——杜全,你是预服的毒药,做过死亡承诺,还是为财宁可舍身?”
杜全阴晦的道:“都不是,我与‘他们’另有渊源。”
“哦”了一声,展若尘道:“想来,你与‘他们’之间的这段‘渊源’,也是不可说的
了?”
咽了口唾沫,杜全艰辛的道:“是的,也不可说……”
轻轻搓动着双手,展若尘道:“杜全,和你共处在这样的立场与环境里,真叫憾然,如
果我们不须敌对,该是一桩如何愉快的事!”
杜全似乎颇为痛苦的道:“这是不可能的了,我对‘他们’必须有所交待——无论成功
或失败,都得有所交待,我无法容自己,或容你全身而退……”
展若尘大声道:“杜全,不管你和那些人有着什么‘渊源’,这‘渊源’竞能使你桎梏
自己的意愿观念,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为牺牲的工具?”
颊肉又在抽搐,杜全暗哑的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展若尘重重的道:“我是不明白,但愿我能够明白!”
退后一步,杜全深深的呼吸着:“还有一件事我想间你,展若尘,请告诉我,你是如何
察觉我的意图的?你发现了什么破绽,什么时候看出我具有‘血刃手’的功夫?!”
朝桌上的铜制脸盆一指,展若尘道:“看见了?桌上的铜盆?盆中有水,你虽站在我的
背后,但你的一举一动,却俱皆反映于盆水之中,当然影像并不够清晰,但已足可辨识你形
诸于外的企图!”
呆呆的望着桌上的铜盆,杜全哺哺自责:“该死……真该死……严密策划了这么久的一
件行动,竟然败坏在如此一桩小事上……那铜盆……那铜盆……”
展若尘静静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一失之间,不只是人为的疏忽,更有冥冥
中的天意以及因果的遁回,杜全,‘为山九仞,功亏一赘’这一篑之微往往早已注定,想想
吧,害人之心岂可有?”
杜全叹息道:“这也是机运……本来第一次在你背后替你查看伤势之际,便可下手,但
无巧不巧,你的双手斜撑椅沿,右手距我小腹只得一寸,我知道你是无意而为,可是我自忖
若然发难,恐将不易在这近距离中幸免于你袖中之刀,因此我才等到第二次机会,第二次果
然有了机会,却又被那盆水搞砸了……”
展若尘道:“所以我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杜全,无意已现,莫非你还要亲身体验那
因果的循口?”
村全咬着牙道:“我无可选择!”
哼了哼,展若尘道卜“又是‘无可选择’,你们这一拨一拨的代罪羔羊,牺牲工具,就
只会咬定这同一句话!”
杜全阴郁的道:“这是事实,我,或者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这既定既成的事
实!”
展若尘冷锐的道:“甚且不论是非,不分黑白的便双手奉献上自己的生命杜全的双眸
中,透现着一丝悲哀的无奈,他带着那种殉道者所共有的执着与坚定的神韵道:“他们之对
你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江湖恩怨,利害在先,至于是非黑白,往往便各执一词了……”
冷漠的一笑,展若尘道:“好个‘各执一词’!”
杜全低徐的道:“展若尘,时辰业已不早,我们彼此之间,是难以获得协调的了,你或
我,总得有一个上路,我看,我们不必另挑地方,就以这里为上路的起点吧……”
展若尘道:“你认定要如此了么?”
杜全的神情,在幽寂里泛着凄厉,他口唇痉孪了几次,显然是在勉强着自己:“我认定
要如此了。”
展若尘尖削的道:“在你们那一拨同路人的横死之后,在你们那一次次的阴谋失败之
后,你仍要不自量力的往鬼门关上去闯,去充数?”
两边的“太阳穴”在急速跳动着,杜全似乎被激起了亢烈的怒气:“展若尘,我未必非
你之敌!”
展巷尘酷寒的一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有胜我的把握,为何不敢明枪对
阵,而偏采取这种有欠光明的手段?”
杜全双目闪动着赤焰般的红光,他暴厉的道:“那是当一个人在能以选择的情形下方才
使用的法子,现在,你已迫我到了无可圆转的绝地,展若尘,是好是歹,我同你拼搏到
底!”
两手向左右伸开,展若尘的姿势活像要搂抱对方:“罢了,杜全,你来吧,看看你和先
前那些不幸的死人有什么不同的结果!”
于是,杜全的双掌便宛若陡然幻映成两串飞刃,那么不可思议的在刹那间激射向展若尘
的头脸部分,来势凌厉而诡异!
那张展若尘方才坐过的竹椅,瞬息间那张竹椅便已四分五裂,散碎分扬!
“霜月刀”便自斜边的角度,带起了十六道冷芒,暴穿向前!
杜全身形凌空,翩飞的掌影交织而落,掌沿割开空气,发出“嗤”“嗤”的刺耳响声,
展若尘忽然卓立不动,刀弹刃闪,一点点的莹星,一抹抹的流虹,便如此准确又强劲的撞刺
于漫天的掌影——玄色的夹袍澎涨,杜全却宛如似金蝉脱壳般以一身紧扎的紫绸箭衣侧穿而
出,两掌分挥合拢,打旋的掌就像在狂风暴雨般罩落!
风云阁 扫校
柳残阳《霜月刀》
第二十一章 各尽其义
展若尘微“噫”一声,双脚飞错,人已到了门口,而翻腾的掌影尚在那边凝形未散,杜
全的身体已鬼魅般到了展若尘头顶——掌斜如刀,兜顶劈下!展若尘扑地侧身,往外撑射,
杜全如影随形的双掌立时跟着偏移,距离毫不拉长——“霜月刀”。便在此刻飞出了展若尘
的袍袖,猝往上扬。
于是,杜全半侧身躯,同时加速下击之力。
明明刚才“霜月刀”的光虹飞现,明明看见锋刃的映耀,但是,杜全的下扑之势业已接
近展若尘的时候,他却骇然飞现“霜月刀”,这刀竟神鬼莫测的出自展若尘手中,一如“霜
月刀”本来便在展若尘掌握!青寒透亮的刃身似在对着他冷笑,对着他眨眼,杜全狂吼半
声,振臂拧腰,意图躲避,然而,却来不及了。
杜全横身撞向那方木桌之上,一声“哗啦啦”的震响起处,整张木桌散碎四周——还带
着那赤漓漓的,热乎乎的蓬蓬鲜血!
站在门口,展若尘静静的注视着杜全;这位“屠手”的形态之间,冷凝平淡如昔,宛如
他所看的只是一幅任何时间都可看到的寻常景像一样。
杜全仰卧在地下,胸前背后,是纵横十二道血肉翻卷的伤口,十二道伤口,很平均的在
前后各印上六道,赤脂白肌,相对辉映!
当然很痛苦、但是,杜全却没有死,这些伤都不是致命的部位!
展若尘低沉的开口道:“你的掌上功夫不错,三招之内能够逼我退身的对手并不大多,
只此一端,你已足堪自慰了……”
挣扎着。杜全吸着气道:“告诉我……展若尘……你……你……一共有几把……“霜月
刀’?”
双臂上举,展若尘的左右袍袖褪落至时后,只见他的右时内缘之上,环着一圈半寸宽的
黑色皮套,皮套正扣着“霜月刀”的刀柄,而刀锋向左,刀尖却朝着手掌方向——这是便于
溜刀出手的扣带方法一却仅有这一柄刀!杜全瞪目结舌的道:“天……怎么……只有一把
刀?”
展若尘安详的道:“原本便是一柄刀,你应该早知道我对双刀的用法不大习惯。”
杜全痛苦又迷惑的道:“但是……但是……”
展若尘道:“但是你却几乎在同一个时刻里看到了两把刀出现,是么?”
压制住了自己的呻吟,杜全竭力支撑着坐起,喘息着道:“我……我很清楚……很清楚
的看到了两把刀……一把对我飞刺而来……一把……一把却在你的手中……两把刀,在同一
时间……却出现在两个方向……”
展若尘轻轻的道:“不错,但那却是你遭到光影及速势的欺骗,飞刺向你的一刀,只是
一抹幻像,幻像乃是完整的,你双瞳嵌入的影形便受到下意识的认定从而产生错觉,以为那
是刀的实体,而刀的实体仍在我手中。”
摇摇头,杜全咬着牙道。
“分明是两把刀……”
展若尘淡淡一笑,道:“我不怪你,在这一招刀法中受创的人大多如此认定,他们和你
一样,皆不相信我只有一把刀,好在这不是问题的症结,伺题的症结仅在胜负而已!”
杜全呼吸粗浊的嘶声叫:“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展若尘道:“问得好,杜全,私下说,我欣赏你伪装的另一面,不忍屠你性命,公开的
讲,我要你活着带张嘴回去告诉那些人,告诉他们展若尘并非易于受制之辈。姓展的凭着这
把刀已闯过了大多的生死界,阴阳眼,仍不在乎继续闯下去,他们要阴谋加害的对象,也正
是姓展的力图维护的对象,而且,誓死不渝!”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