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血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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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魂叟长长地吁了口气,神情之间,微露得意色。
其余的食客,虽然不知他出手点穴,但看他的神情,猜知这一下必是煞着,是以齐都睁大二目,屏声无息凝目而望。
岂料,那道人双手捧着元宝,笑嘻嘻地望着它道:
“心肝!宝贝!你有这么大用处,小道以前怎么不知道喜欢你呢?”
他虽然被追魂叟以重手法点中“灵台”穴,但他却行所无事,谈笑自若。
追魂叟骇然色变,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
岳霖与巧娘二人,也是相顾愕然,都猜不出追魂叟何以不能伤了道人。
端坐一旁地凌晖,脸上也是瞬息不变,最后,他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老弟!遇见高人,还要班门弄斧,你当真不知羞么?”
追魂叟一张枯瘦的脸,阵青阵白,一言不发,返身回复座位。
他拿过酒壶,边斟边饮,一气干了三杯,愤愤地道:“没想到阴沟里竟然翻船,今天也就只好认载了……”
他一语甫毕,身侧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于是,他的脸色出青转白,由白转红,只不知是羞红,抑是酒红。
那道人笑声倏住,昂首说道:“长江大河眼界广,阳沟翻船事亦多,从来好马不易主,烈妇暂死不二夫,罢了,罢了,名位权势,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到头来依然是南柯一梦……”
岳霖听得心中一动。
追魂叟却是脸上羞红。
凌晖双眉微蹙,似在思忆什么。
巧娘冷眼旁观,观察各人的心情变化。
其余众人听他所说,无头无尾,不解其中之意,又见凌晖和追魂叟木然而坐,不知三人在闹什么玄虚,看看这边,望望那面。
掌柜的缩在墙角,愁眉苦脸.满怀畏惧地望着三人。
那道人将残余的酒,一气饮尽,然后,拉长嗓子道:“掌柜的!你进来!”
那掌柜畏畏缩缩地缓步过来。停在道人身前五尺之处,怯怯地道:“道……道爷,您……您什么吩咐?”
道人眯缝着眼睛,用手一指桌上,道:“这里一共多少银子?”
掌柜地听了不加思索,脱口说道:“共计三钱三分银两子。”
道人微一沉吟,道:“你是要钱呢?还是施舍?”
掌柜地才展颜笑了一半,好像是要施舍了?那贫道说……”
掌柜地脸上顿时一紧,笑容立敛,眼梢唇角的几颗麻子,更深更红了,诚惶诚恐地道:“这……这……”
岳霖巧娘相视一笑,觉得这种人既卑鄙,又可怜,不禁摇头一叹。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
“我早就知道么,你这叫善财难舍,好!给你三钱五分银子,去向后边这两位施主要。”
说罢,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向店外走去。
掌柜的一见大急,忙抢步来到凌晖与追魂叟桌前,呐呐的道:“这……这……二位……”
追魂叟目透凶光,双眼一瞪,冷冷的咳了一声。
那掌柜的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转头一望,那道人已经步出店内,向右走去。
他心中一急,想要追去,但又想到这二人既未出声反对,是以还存了一线希望,又回身站定,目中露出祈求之色,怔怔的望着凌晖。
凌晖摇头,道:“看你这付丧门神似的脸,真是……少停算在我帐上好了。”
掌柜的一听,如逢大赦,打躬作揖,连连说道:“是,是!谢谢您……”
岳霖望着那道人走出店门,心中一动,也未及多虑,一闪身来至店外,张目四望,但见云天茫茫,人头攒动,哪里还有道人的踪影?
他站在店门首,一时思绪潮涌——
这道人确曾在“九幽帝君庙”见过,但他对自己的招呼,何以故作不见?
据他自称乃是武当掌门人太真师兄,自必是位游戏风尘的奇人异士,他今日在此出现,而且辣隐玄机,又是为了什么?
他好像说过太真子已然故世,何时?何地?因何而死?
凌晖和追魂叟何以同时在此出现,而且追魂叟口口声声称凌晖为护法,状至恭谨,这关键又在哪里呢?
这一连串问号,在他脑中回旋飞舞,此起彼落,久久不停。
他正在想得出神陡然背后传来一声娇斥,接着是“砰”然一声大响!
口口口
岳霖大吃一惊,身形疾旋,疾然纵回店内。
追魂叟双目圆睁,满面惊骇之色,怔怔地望着巧娘。
巧娘这时已然离开原位,与追魂叟相距七尺,柳眉倒竖,满面霜寒,一指追魂叟,冷冷说道:
“哼!你既是他亲信,会不知道他的行踪?姑娘若不给你点颜色,谅你也不会实说!”
说罢,纤手外扬,一掌拍去。
她掌势轻柔,竟不带丝毫声意。
追魂叟方才接过一掌,知道厉害,这时见她又是一掌攻来,脸色倏自,虽然明知不敌,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为一女子所屈,尤其凌晖在坐,自己将来的声名荣耀,都要靠他提拔,如何能在他面前露出怯意?
他心念急转,当下一咬牙,将全身功力齐聚左掌.大喝一声,猛迎上去。
店中食客这时都躲在四周,屏声静气,又惊又羡地望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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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晖始终坐在原处,悠然自得把盏浅饮,突地,他将洒杯放回桌上,袍袖顺势向外一挥。
岳霖一个箭步,窜至巧娘身旁,左臂轻挥,右手将巧娘向旁一带!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岳霖一挥一带之际,蓦觉周围劲气弥空,自己上手的左臂,竟然被逼得略为一挥。
他暗暗一惊,忙将左臂一圈一引,藉势与巧娥双双退后三步。
再看追魂叟,面白如纸,额间布满豆大的汗珠,失神落魄地木立当地。
巧娘斜瞟岳霖一眼,娇嗔道:“都是你,不然这怪物还有命在?”
岳霖尚未答话,端坐一旁的凌晖已纵声笑道:
“哈哈——姑娘身手果然了得,不知‘七巧婆’是姑娘何人?”
说着,以充满疑惑的目光,望了岳霖一眼。
巧娘朝凌晖上下打量一眼,本待不答,但一转念自己既承岳霖不弃,一心向善,做人处事就不该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何况岳霖正在身旁,总不能因为自己,而使他遭人非议。
她一念及此,随即轻轻一笑,道:“尊驾所说,正乃家母,不知有何见教?”
岳霖正欲出声招呼,但一见凌晖目光,顿将吐到唇边的话打住,侧首望望巧娘,默然不语。
凌晖连道:“岂敢,岂敢,七巧门武功别具一格,姑娘又聪颖慧黠,武功尽得真传,假以时日,不难为江湖中放一异采!”
巧娘秀眉微蹙,暗暗忖道:“这人一时恭维自己,反使人莫测高深,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早早离此地为妙。”
她容色一整,缓缓说道:“多谢谬奖,巧娘愧不敢当。”
说着,冷冷地瞥了追魂叟一眼,转身和岳霖回归原坐。
凌晖待二人回座,方始侧首道:“老弟,练功夫,这里可不是地方。”
追魂叟惨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两朵红云,缓步过来,躬身说道:
“多谢护法从旁相助,小弟没齿不忘……”
凌晖一摆手道:“坐下吧,今日算你晦气。”
追魂叟听得一怔,随即想起方才那怪道人,现在这美艳少女,自己果然是连番受辱,不觉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凌晖摇了摇头,随唤伙计取酒添菜,继续吃喝。
这时,围观之人也悄没声息地各自回座,一边低头吃喝,一边偷眼望着这两桌动静。
岳霖巧娘回座之后,巧娘抢先问道:“你没追上那道人?”
岳霖摇摇头.道:“我追出店门,根本连那道人的影子都未看见……倒是你,怎么会和追魂叟打起来的?”
巧娘冷哼一声,又回首向追魂叟瞥了一眼,恨恨地道:“我方才好言问道,笑面阴魔经常都在何处的,以便暇时拜访,谁知……那厮不告诉我也还罢了,竟然口出不逊,语带轻薄,所以,我……我一气这下,才出手教训他,你不会怪我吧?”
岳霖道:“如果真是如此,我怎会怪你呢?”
巧娘愕然道:“你……你是……不相信我的话?”
岳霖摇头道:“不,就是说……追魂叟果然不是你的敌手,不过,他的同伴出手解危,连我都没有赶上……”
这番话简直令巧娘无法相信,她明明看见追魂叟势将不敌,而岳霖适时赶到,出手把他救了。
但,岳霖现在竟说他也来迟一步,这……
她不解地望着岳霖,道:“你说……我真的不知道。”
岳霖怕她难以为情,改口说道:“这就是勇观者清,当我举臂一格的时候,人家早已出手了,不过,你我都没看见罢了。”
他说着向凌晖望望,又道:“所以,我举起的左臂,被一片无形劲气逼得顿了一顿,这时我右手已将你们带动,我一觉出情形不对,藉着左臂一挥之势,退得三步,才免得两败俱伤……”
巧娘插口说道:“但我和他侧向而立,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讨我的眼睛,我虽然与那人交手,却也未见他有何动静呀!”
岳霖点头说道:“所以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行径更是怪异,你以后相遇,却要多加小心,不要太过主观。”
巧娘心中虽是不服,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端起酒杯,邀同岳霖共饮。
岳霖这时已经有了六分酒意,一想到分别在即,内心之中,有点黯然,也有一点激动。
他一把握住巧娘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地道:“巧娘,分别在即,彼此保重,一年虽然很短,但也有三百多天,希望再相见时,彼此都有成绩好吗……”
巧娘被他这一握,竟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心头宛如鹿撞,“怦!怦!”地跳个不已。
她平生可说阅人甚多,却从未有过如此地经验,一股暖流,自岳霖掌心传过来,经手臂直达全身。
她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剧烈,又颊滚烫,但觉口干舌燥,其热无比。
忽然,巧娘挣脱被地握着的手,望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岳霖,记住你每一句话,明年今日,我们……再见——”
话声末落,她娇躯微晃,已然到了门外,然后,疾步而去。
待岳霖惊觉,追出门外时,早已失去了巧娘的倩影。
他张望良久,始觉恍然若失,缓步走回店内,端起酒杯,仰面喝了一大口,只觉酒味辛辣,入喉以后呢?像要燃烧似的。
他双眉深蹙,接着又喝了一口。
他脑海中,开始有些混沌起来。
巧娘临去秋波,轻轻巧笑,不是示意自己追去么?
但是……不能!她……不会,我不能。
一个久历沧桑的女子,若是她感一旦有了归依,可真是坚比金石,至死不渝……
嗯!巧娘现在就是!
她临去时,简短地两句话,却包含了无限情意。
谁说风尘女子不为妻?
那些闺站名媛,淑女贵妇,虽是珠光宝气,盛气迫人,赫赫然神圣不可侵犯,但骨子里,却是偷偷摸摸,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口里不停地喝酒,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
这时,店中令客酒足饭饱,先后起身离去。
凌晖望望岳霖,摇头一声轻叹,拉起追魂叟缓步而去。
追魂叟似是心有不甘,临出门时,仍自回头狠狠地盯了岳霖一眼。
掌柜的见客人差不多都已离去,又见岳霖女伴先去,留下他独自喝着闷酒,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生怕他喝醉之后,藉故乱来,那这座小店非被拆了不可,想到这里,他堆起满脸笑容,慢步来到岳霖面前,恭身说道:“客官,您怕是醉了……”
岳霖双眼一瞪,大声道:
“混账,谁醉了?”
掌柜的被他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又被他目中精光所逼,连忙低下头来,和声又道:
“不,客……客官,我是说您还要点什么?”
岳霖见他十分恭顺,心中一高兴,道:
“要什么?哼!要酒!”
掌柜的一怔,正想藉故拒绝,不料和岳霖目光一接触,他连忙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叫伙计送了壶酒,自己则躲在原处,静静守望。
岳霖独自又喝了一阵,觉得杯中之酒,比药还难吃,于是,他停杯不饮。
他一抬头,恍惚看到巧娘正俏生生地立于面前。
她含笑凝视自己,唇边,有两个醉人的利涡……
他哈哈笑道:
“你……你终于回……回来了……”
说着,伸出双手,向前抱去。
“哗啦——”一串脆响,桌上的杯盘俱碎。
岳霖一抱扑空,整个上身,便都倒在桌上,奇怪地是他的手脸,竟未被打破的碎瓷割伤。
掌柜的早已飞步过来,送上一方冷水布巾,嗫啸地道:
“客官,您……您真的醉了。”
岳霖无力地抬起头来,向他望望道:
“我真的……醉了?好,那……那么算账……”
掌柜地连忙说道:
“那位大爷已经替客官付过了。”
岳霖一丢布巾,道:
“怪怪,别人不……不给,你硬要……我……我要给……呃……你又不要……真……真怪!”
他一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走身来,茫然地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