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第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木樨犹不全信,便问:“师傅怎能让人手执了凶器在佛门圣地出入?”
知客僧解释道:“剑器并非凶物,只看握剑之手罢了。吴施主爱这碑林清静,常在此练剑的。”
司徒玄应立时对这个少年起了兴趣,便道:“倒是个有趣的人。”
清瑜看那少年,不过十来岁年纪,面庞还有些稚嫩,但是神情仪态却老成得很,或许是常年在佛寺中生活,浑身带着恬淡宁静的气息,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些方外气质。
那吴姓少年道:“我并非恶人,不过是在这里练剑,见到你们来了,避在一旁。听这位小姑娘发出这样的感慨,一时好奇,才出声惊扰。”
司徒玄应有心结交,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丫鬟拉开,对那吴姓少年笑道:“不打紧,相逢也是一场缘法,我叫司徒玄应,这位是……我表妹,不知吴兄怎么称呼?”
吴姓少年看了看司徒玄应,见这人也有些出尘,便点头道:“在下吴迢远。”
司徒玄应见对方迥异凡俗,气度不亢不卑,越看越欣赏,正想多说两句。那吴迢远已经开口,对象却是清瑜:“小姑娘还在稚龄,最好不要再发这样的感慨。佛家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小小年纪,心中太过悲苦,恐怕对你一生都不利。”
明明是教训的话,但是清瑜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看着吴迢远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清瑜只能微微顿首道:“多谢。”
吴迢远也不逗留,道:“我还要去见师傅,就不打扰了。有缘再见”说完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司徒玄应见人渐渐走远,这才问那知客僧道:“这位吴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那知客僧也不隐瞒,道:“他是保靖侯长子,因幼时生病几乎不治,恰好有位高僧指点,要舍在寺里做个佛前童子,供奉佛祖十五年,方可挽救。保靖侯无计可施,便将他托在我们昭觉寺。或许真是佛缘,自入了寺里,吴公子这病便一日一日见好,如今与常人无异。”
司徒玄应恍然大悟,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他?这段故事我是早听说了的。到底是佛门清静,这吴公子一身清气,令人见之心折。我都恨不得自己也学他,出家来修行修行。”
清瑜闻言一惊,忙道:“表哥快别说这样的话,家里人要是知道,还不急死?”
司徒玄应叹气道:“也是,若因这个缘故出家,也太无稽了些。只能怪我无缘吧。”
清瑜忙拉住玄应继续看碑,心里却想了其他。忽然在这里遇到这个吴公子,让她不由得纳闷,一直听说保靖侯与父王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怎么回到成都这些天,也没听父母提起过?
殊不知,此时保靖侯吴锺业正在嘉王府门外求见。
嘉王陈洪恺听到门上禀报,一时有些失神,他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陈洪恺才沉声道:“有请”
保靖侯吴锺业跟嘉王同年同月,只比他小十来天。与族兄镇东将军吴锺建孔武强健不同,保靖侯清雅斯文是个儒将。这会来到嘉王书房,他低头跪下,声音有些颤抖道:“微臣参见殿下”
陈洪恺神色有些复杂,这个儿时玩伴,曾经最好的朋友,已经褪去了一身稚气,变得成熟稳重,但是陌生得很。他克制心中的种种悸动,低声道:“吴侯免礼,请起。”
吴锺业站起身来,望向陈洪恺,见他虽然已经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眉宇之间却一如当初,有着一份难明的愁绪。两人就这么静静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开口。
陈洪恺终是忍不住,问:“不知吴侯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正文 一百五十、冰释前嫌
一百五十、冰释前嫌
吴锺业踌躇了片刻,才叹气道:“殿下心中一定在责怪锺业。”
陈洪恺默然,良久才道:“要怪只怪我少年时一派天真,怨得谁来?”
见嘉王果然错怪自己,吴锺业再也忍不住,激动道:“从前锺业所说的话,日月可鉴。如今让殿下失望,微臣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嘉王陈洪恺听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既然你今天来了,想必是来解释的了。我倒要听听看,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对我敬而远之的吗?”
吴锺业见陈洪恺如此,更添难受,点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
陈洪恺一愣,吴锺业这才将事情说来:“自从殿下离开成都去了汴京,我便存了一份心,要为殿下在成都打下一片根基。我当时刚刚被立为世子,涉世未深,要动用侯府的资源,免不得被我爹发现。我爹一生纵横马背,虽然为我们后辈打下了基业,那时却已经病入膏肓。他将我叫到床前,厉声质问。我又是年轻气盛,便承认了。我爹一辈子对皇上忠心耿耿,哪里容得我参与这样的事情?当时就说要开宗祠,革了我的世子。我娘一旁苦劝,我也不听。她老人家直拿剪子对着脖子威胁,我死硬不从,谁知母亲真的用力,我见老人家脖子已经见血,只得事急从权,暂时答应了下来。”
陈洪恺脸色缓和下来,垂头道:“老侯爷老夫人也是为你好。只是如今二老已经仙去,你却……”
吴锺业忙分辨道:“殿下听我说完。大约一年后,就在我父亲弥留之际,皇上突然宣我进宫,在勤政殿单独召见了我。那时我才知道,我父亲已经将事情密折禀告了皇上。”
陈洪恺听了极为紧张,追问道:“父皇怎么说?”
吴锺业满口苦涩,摇头道:“皇上待我,一直如亲子侄一般,那日他却异常严厉。皇上知道殿下与微臣亲如兄弟,但是他说,君臣之道,岂可因私而费?若我继续那不轨之事,就是害人害己。皇上令我守孝三年,不准过问朝政。他老人家还做主,要将太子殿下刚生的女儿,许配给了我未满周岁的长子……”
“什么?”听到父皇这样安排,陈洪恺满心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奈。
吴锺业颓然道:“常言道忠孝难两全,我却不得不忠孝双全,唯独对待殿下,却失了义气。这些年来,我不敢妄动一步,甚至明知殿下归来,也怕登门造访引来皇上的猜忌。殿下,微臣心里苦啊”
陈洪恺还有什么话说,他惨笑道:“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吴锺业见陈洪恺脸色不对,生怕出了岔子,忙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陈洪恺并未挣脱,反倒是用手轻轻拍打了吴锺业肩头几下,这些日子的猜疑不满,终于水落石出。两人有自打幼年时代结下的友谊,便在这一刻迎来了互相理解。
陈洪恺虽收复了友情,却丧失了亲情。他浑身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喃喃道:“十年辛苦为谁忙?你因我误了这十年,我又因何要误这十年”
吴锺业心中是把陈洪恺当作亲生哥哥一般看待的,见他这样,实在心痛,安慰道:“如今殿下总算回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殿下要振作些。”
陈洪恺茫然道:“父皇这样提防我,母妃也不帮我,连岳父都劝我投靠太子,我还有什么希望?”
吴锺业重重握了一下陈洪恺的手掌,似乎要传递些力量给他,继续安慰道:“暂时委屈些算得了什么?巴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且看他们斗去。我今日来,是因为皇上点了我做征北大元帅,即日要领兵征讨党项去了。可见,殿下之前投靠太子的举动,安了皇上的心,连我也受了重用。如今皇上虽然年事渐高,身子还健康,且看几年,殿下还有弟弟我呢”
陈洪恺不知说什么好,只重重的回握住了吴锺业的手。想到吴锺业此来,又有些为他担心,问:“锺业你贸然来见我,不怕落了话柄?”
吴锺业慨然道:“殿下与微臣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如今我出征在即,前线兵凶战危,谁知一个万一,所以今天我是按捺不住,一定要登门与殿下临别叙话,别人愿意说什么让他们说去,我也懒得再管了。最重要的是,现如今我们同在太子阵营,说便说,我也不怕。况且,若不向殿下剖白心事,锺业去也去得不心安。”
陈洪恺忙道:“锺业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一军主帅,若是连你都折了,那我们陈国也就离灭国不远了。况且如今我知错怪了你,你就别再一口一个殿下,仍旧叫我大哥吧。我那些亲兄弟也没一个似你这般真心对待的。”
吴锺业笑道:“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
陈洪恺将吴锺业引到桌前坐下,才问:“可是请我帮你照看家小?”
吴锺业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我想,若是能跟大哥结个亲家,那就更好了”
陈洪恺疑惑道:“我只有一个闺女,你儿子不是已经……”
吴锺业道:“当年的事情还有内情。我儿迢远得了一场急病,情势很不好,眼见不保。太子妃心疼她的女儿宝陵郡主,生怕我儿有个万一,将来拖累郡主的名声,求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这才压住此事,所以外人并不知晓原有这样一门亲事。谁知合该我儿得救,不知哪里来了一位高僧,开了奇(提供下载…3uww)怪方子,说是能救我儿。我那时死马当活马医,什么也顾不得,就依着方子抓药给儿子治病。谁知三幅药下去,确实有效。那高僧说,这孩子得的是先天心疾,自娘胎里带来。当时虽然保住了,还不稳妥,必要舍到庙里给佛祖当童子十五年方可痊愈。我们夫妻虽然不舍得,但是为了孩子性命,只得将他托在昭觉寺里,拜了法见方丈为师。如今十年过去,这孩子已然与常人无异。法见方丈佛法精深,教养得我儿也是极有法度。并不是我夸口,凡是见过他的长辈,都道这孩子聪明沉稳。我听闻大哥之女还珠郡主也是极有佛缘,曾在汴京大相国寺受过高僧点化,想来两个孩子幼年遭遇相似,倒是有些缘法,我又与大哥情同手足,故而想锦上添花,结下这门亲事。”
陈洪恺听了颇为心动。按道理说,若不是上命,这保靖侯完全不必为儿子娶这样一位金枝玉叶身份的媳妇,毕竟侯门朱户,娶妇当娶贤。吴锺业愿意这样做,看得出来是一片真心。若是瑜儿嫁到保靖侯府,以保靖侯与自己的情谊,必定不会被亏待,也算一个极好的归宿。不过想到当日慧有的嘱咐,陈洪恺还是不敢贸然满口答应,便道:“若能成此美事,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一来孩子们还小,二来瑜儿是你嫂子的心尖子,此事容我与她商量后再说。你且放心,我们兄弟将此事都存在心里。过几年,自有个分晓。”
吴锺业听陈洪恺的语气,有七八分准了,喜道:“也是,也是。如今我们都还年轻,我儿迢远还要在昭觉寺里待五年。我就是见大哥原谅我了,心里高兴,便想到这上头了。”
陈洪恺也算解了心头一个死结,道:“今儿你就陪我喝几杯,我还想听你说说,出兵党项的事情。”说完便命仆从准备酒宴。
吴锺业便将此事来龙去脉说给陈洪恺听:“这次联合梁国出兵党项,朝廷虽有些分歧,但是力主出兵的重臣还是占了多数。毕竟于情于理,咱们都有出兵的理由。只是朝中几位宿将年事已高,余下的都各有不足。皇上点我做元帅,还是有些出人意料。我虽承爵这么多年,却没打过仗。可能是皇上见我父亲的余威犹在,军中不少旧人都卖我这个保靖侯几分颜面,故而才选的我。即便如此,皇上也不能完全放心,预备点两位老将给我做参谋。”
陈洪恺想起邓献公所托,忙问道:“人选可曾定了?”
吴锺业摇头道:“还没有。我也盼望早些选出人来。毕竟这么一大摊子事,我总不能全都亲力亲为。军情紧急,再拖就麻烦了。只是大哥您也知道,人事上头涉及几方博弈,要选个恰当的,没那么容易。”
陈洪恺忙道:“我倒是有一个好人选。说来此人你也认识,正是我当年的弓马师傅邓献公邓老。他前两年回到成都,一直没有起复。这位老将军在北关十数年,北边的地理风俗是极其熟悉的。老将军不群不党,应是多方都能接受的人选。况且他又有胆识又有谋略,性子虽然刚烈些,却不失一员虎将。我与这位老将军有师生之谊,若是选他,我自当为你说几句话,你也不必担心他欺负你年纪轻不服众。他有个诨号叫做‘定海神针’,极能镇住场面,那些年轻一辈将领,都怕他得很。有他做你副手,必定事半功倍。”
吴锺业闻言眼睛一亮,道:“邓老将军正是不二人选。明儿我进宫面圣的时候,正好提一提。”
陈洪恺举杯笑道:“那我就祝锺业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两人十年未见,一朝冰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