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成双福满堂-第9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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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笑笑,将这一篇先去过不再提,转而跟玉凤道:“锁儿我刚刚看了,就是受了委屈,睡得不太安稳,你多尽尽心就好了。今儿,暂且在西厢里住着,别挪动了,等明儿看看,大好了,安稳了,你再带孩子回家不迟。”
邱晨的话虽然是指着孩子说的,但玉凤却清楚,她话里深处却远不止孩子的身体。对于这样的安排,玉凤自然没有任何意义,她心里清楚,关键时刻,主子肯带你在身边,远比让你自己求生好的多。更何况,玉凤不想这些己身之利,在这情况未明之时,她也不会舍了夫人只顾自己。
主仆俩说了几句,邱晨将锁儿放在炕上安置好了,让孩子舒舒展展地睡觉,然后两个人退开几步,坐到炕对面的椅子上,邱晨替玉凤要了早饭来,一边吃饭,一边喁喁地说着话。不过,主仆两人也算有志一同,谁也没说起外边的形势。
很快,青杏和奶娘丫头们都吃过饭转了回来,玉凤也很快吃完了早饭。
邱晨吩咐月桂带着两个小丫头去西厢房收拾一下,安置玉凤母女。正说笑着给玉凤母女用什么帐幔,一直在二门内四处巡视忙碌的林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林嬷嬷一挑帘子迈进来,邱晨和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愣了一下,齐齐将目光看过去。
眼看着林嬷嬷着了火一般跨进来,一脸急色,邱晨的心忽地一声提起来,看着林嬷嬷想问,却又有些不敢开口,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嬷嬷?”
林嬷嬷没有开口,先红了眼,素来最重仪表的林嬷嬷这会儿完全没了那么多讲究,抬手抹了把眼睛,迅即开口道:“侯爷……侯爷……”
邱晨心脏一揪,脊梁一阵发麻,双腿也同时一软,整个人都差点儿堆萎下去。好在她刚刚起身就扶住桌角一直没有松手,这会儿,扶住桌角的手臂撑住了身体,让她仍旧站直了身体,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只不过,再开口的声音却有些微微的颤动,充分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嬷嬷,侯爷怎么了?”
一见夫人这般模样,林嬷嬷也明白自己的表情和话语让夫人误会了,受惊了,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夫人的手,林嬷嬷绽开一个无比明亮无比灿烂的笑容,一边嗓子里还有些哽噎道:“侯爷好着呢,夫人放心!……侯爷打发人回来给夫人送信,一切皆好,让夫人放心!”
不过转瞬,心情就如坐了一趟过山车,大惊大悲,转瞬就变成了大大的欢喜无限,邱晨想笑,嘴角都扯开了,眼中蓄积起来的泪水却也同时毫无征兆地滚落了下来。
这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屋里的人却没有谁表达异样。不止是邱晨,这些丫头婆子们其实也一样,这会儿也是又哭又笑的,之前情绪太过于压抑,倏然得到放松下来,狂喜之后的压抑的情绪也暴发出来。
对于她们来说,主子就如大树,她们就像藤萝,没了藤萝,大树或许只是孤寂些、清淡些,可没了大树的依附,藤萝想存活下来是何其艰难。哪怕是千辛万苦活了下来,也指定没了之前生活的优渥和轻松。
是以,主子历险,这些丫头婆子们同样不好受,同样忧心深重。得知主子转危为安,甚至铁定了荣华更盛之前,她们也能水涨船高,自然欢喜,哪能不欢喜?
一屋子人欢喜雀跃着,还是邱晨第一个镇定下来。
那一阵狂喜、激动之后,邱晨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虽然脸上的笑容抑不住,但声音、表情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
目光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过,邱晨没有立时开口说什么,而是起身出了西屋,点了玉凤、青杏、月桂和林嬷嬷过来,一起回了正堂。
很快,陈嬷嬷和已经休息的承影、含光等几个人都得了消息赶了过来,一干丫头婆子欢喜雀跃之下,也不忘第一时间跟邱晨道喜。
邱晨含笑应和着众人的道喜恭贺之声,等几个人的话音渐歇,这才抬手示意让大家噤声,开口道:“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一听此话,陈嬷嬷和林嬷嬷两个人率先清醒过来,心中一凛的同时,也随即肃正了神色,带着一干丫头婆子恭恭敬敬施礼应下。
邱晨满意地看看陈嬷嬷和林嬷嬷,这才接着开口道:“这事不宜张扬,但家里上下人等也真是尽了心出了力,按照侯爷和我的规矩,有功之人自然就要行赏。这样,受了伤的纪喜赏五十两银子,给三个月的病假。假期中安心养伤,假期满了之后,另行安置差事。其他人员,家将家丁们此次出力甚多,家将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家丁每人赏十两银子,其他仆下小厮,从事救火的赏十两银子,没有参加救火的,一直坚持值守巡视各处的,赏五两银子。再其他人等,能够跟侯府同舟共济,共赴难关,也不容易,一人赏二两银子压惊。”
陈嬷嬷和林嬷嬷为首的丫头婆子听得都有些发愣,又有些心里火热,不过是一夜,并没有大危险,夫人就如此重赏,足以证明,夫人不是吝啬的主子,而且,赏罚分明……不管什么人做了事情都希望得到人的认可,这回的重赏虽然没有自己,却足以给她们鼓起追随的勇气和信心。相信,她们以后尽心尽力,夫人自然也会认可。
因此种种,邱晨一番话很是鼓舞人心,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靖北侯府,上下人等,无不欢欣鼓舞,个个脚底生风,行动轻巧,浑身是劲儿。
大部分只顾着欢喜高兴了,只有少数人,例如平安,例如靖北侯府的几位门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则不免暗暗感叹赞赏。
靖北侯夫人那般低微出身,赤手空拳嫁进京城,嫁进这高高在上的靖北侯府,之前多少人用蔑视的目光等着看笑话,等着看她看似风光大嫁之后,能坚持多久。他们也在等着看,她多长时间会被靖北侯抛诸脑后,或者灰溜溜滚出京城,甚至,被大宅院中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消灭,如无数女人一样,香消玉殒在高高的大宅院中,连一丝印迹都不会留下。
那个时候,恐怕没人能想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靖北侯夫人居然能够顺顺当当在靖北侯府在站稳脚跟,为靖北侯生下三子一女不说,还让靖北侯独宠至今,更得了皇上几次嘉奖,获封了安宁郡主……看这个样子,今后,靖北侯府独宠专房的状况仍旧不会改变……而且,说不定,将来那一位登位后,靖北侯夫人还能更进一步。郡主更进一步啊!
这边,邱晨宣布了奖励措施,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在这一场危难中表现不尽如人意,邱晨特意嘱咐了,没让人声张。不过,就这场纷乱,府中少上那么几个人,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靖北侯府的每个人都精神百倍,脚步轻快地来往忙碌着,清理某些脏乱了的物品房舍,清点前一天的火灾、箭矢损毁,登记造册之后,算好维修预算报上去,然后请匠人整理维修……
靖北侯府外边的京城,仍旧维持着低气压。
京城九门没再封闭,却重兵陈列,对进出人等严加盘查。大街上也有兵将衣甲鲜明、持戈执戟来往巡察,京城人对政局变化分外敏感,这种情况没事儿谁也不会冒冒失失出门,就是那些店铺小贩也都歇业在家,按捺着心思耐心等待着这场风波过去。
临近傍晚,秦铮再次打发人送信回来,他仍旧不得闲暇回家,但看他派回来送信的是秦义,邱晨也不会不相信,知道秦铮安然无恙,她也不再担心,只让人拿了两身内外换洗衣物,连带鞋袜诸般,一起打成包袱交给秦义带过去。
入夜,邱晨和陈嬷嬷、承影、玉凤等人毕竟紧张操劳了这许久,身体精神都疲累不已了,既然知道最大的危机已过,众人也就不再太过忧心,一入夜,略略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洗漱歇息了。
邱晨让人把三个孩子带到她的房间里,她亲自守着,陪着三个孩子沉沉睡去。
三更刚过不久,突然,一阵沉重沧桑的钟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破了无数人酣沉的梦境。
邱晨猛地睁开眼,心脏砰砰狂跳着,让她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脑子却清楚地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地判定——在位三十年的那位九五之尊终于走到了他的人生尽头,故去了!
不管这位以忠厚仁爱著称的景顺皇帝生前的功过,都随着他的生命画上终止符。属于景顺皇帝的时代在这一刻成了过去,属于新皇帝的时代即将开始。只是,到目前,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之前,邱晨还不敢确定,接任登上那至高帝位的究竟是谁!
有人故意加重的脚步走进来,邱晨眨眨眼睛,慢慢抚了抚仍旧狂跳的心脏,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镇定下来,然后,淡淡出声:“掌灯!”
“夫人!”陈嬷嬷的声音在帐幔外响起,邱晨并不意外,陈嬷嬷这会儿的出现。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一边坐起身来,一边拿起枕头旁的小袄子披在身上,“嬷嬷,进来吧!”
“夫人,您听到了吧?也不用怕……这会儿还早,不若您再睡一回,等到了时辰,婆子会进来叫醒您。”陈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挑起一边的帐幔,探进半个身子来,低声说着。
抬手,微微用力地揉了揉胀痛的额头,邱晨也没拒绝,只低声道:“嬷嬷,给我端一杯温水来吧!”
陈嬷嬷连声应下,一转身,就给邱晨端了一盏温热适口的二仁红枣汤来,“夫人,这是炖着的二仁红枣汤,您喝一盏,安安心神,且再歇上一回……明儿一早开始,就要连着进宫举哀,可得着实辛苦一阵子呢……”
说到一半,陈嬷嬷突然住了声。
邱晨也不多言,默默地接了陈嬷嬷递上来的热汤缓缓喝了。将空盏交还给陈嬷嬷,一边道:“嬷嬷也别太累着,这些日子我怕是顾不上家里,还得你照管操心着呢!”
陈嬷嬷嘴角溢出一抹笑,又迅速收了去,连连点了点头,扶着邱晨躺下,这才端了炕沿上的烛台退了出去。片刻,屋里的灯光熄灭,恢复了黑暗的同时,也恢复了寂静。只有碧纱橱外隐约的呼吸声,让邱晨知道,陈嬷嬷应该是破例留宿在外间了。
皇帝驾崩,全国举哀。
自亲王至品阶宗室,内外命妇自公主至品阶宗室之妻,皆于清宁宫前,设几案焚香,跪奠酒,举哀。王侯公伯夫人及官员命妇,皆集于承安门外,序立举哀。都要每日按时进宫,在后妃内命妇的带领下,举哀守丧。次日,皇帝梓宫安奉崇政殿,王公百官朝夕哭临三日。自第四日起,王公百官皆斋宿二十七日。过此则日哭临一次,军民丧服除。品官百日内停止音乐、婚嫁;军民停止嫁娶一月,停止音乐凡百日。百日内文移用蓝印,批示用蓝笔。四十九日内禁止屠宰。京城自大丧日始,寺、观各敲钟三万杵。越日于承天门颁遗诏,群臣皆素服,三跪九叩。宣毕,举哀。由礼部誊黄颁诏各省,诏至之日,各该长官率属素服出郊跪迎,入公署行礼,听宣后举哀,同服二十七日除。各地军民男女服十三日。
正如陈嬷嬷所说,天亮开始,她就要连续进宫举哀守丧,不论是靖北侯夫人还是安宁郡主,她都要举哀二十七日。这将近一个月,天天要早出晚归,进宫守丧,还要按时哀哭,只是想想都觉得心颤了。
感叹着,邱晨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很沉,似乎刚刚合上眼睛,就被陈嬷嬷给唤醒了。
“几时了?”邱晨一边起身,一边含糊地询问着。
“已经卯正一刻了。”陈嬷嬷低声回答了一句,一边扶住邱晨下了炕,春俏上前来半跪着替邱晨穿了鞋袜。
邱晨垂眼看了眼脚上的厚底软鞋,暗暗点了点头。这一去宫里,几乎一天时间都要跪着,软鞋无疑更舒服。而厚底……
陈嬷嬷在耳边已经给了她提示:“跪的累了,夫人可将鞋子垫着歇歇。”
两只厚底软鞋合起来,足有一寸余,当做垫子坐着歇会儿,确实能够很好地隔凉隔潮……当然,这种事也得惊醒着些,万一被人看到,说不定就成了不可赦的罪状!
起身活动了一下,邱晨转眼看到桌子上放的一双厚护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转身进净房梳洗去了。
卯时中,忽有宫中的内侍上门。
已经按制穿戴好的邱晨连忙命人请进来,她也匆匆带了陈嬷嬷和承影月桂往沐恩院一进花厅迎接宫内来使。
宫使来的很快,邱晨刚刚走进大花厅,一身素服的宫使也随即到了,邱晨一边吩咐请进来,一边起身迎上去,看到匆匆走进来的人,邱晨微微一怔之下,总算是暗暗舒了口气。进来的人很年轻,却是她的一个熟人,竟是之前一直跟在雍王杨璟庸身边的安辔。
安辔既然成了宫内来使,其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安辔?”邱晨惊讶之下终究是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随即失笑颔首,歉然道,“安公公莫怪!”
“夫人,安辔无论何时还是安辔,您可万不要外道了。”安辔连忙拱手施礼说着,一边上前一步虚扶住邱晨往上位落座,邱晨也不客气,由着他的意思在主位坐了,然后,安辔也不落座,只恭敬无比地从袖中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