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神绫罗舞-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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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其实是真的很佩服母亲的，一边看着自己力竭衰弱下去，慢慢什么都做不来的同时，还能尽心尽力地培养下一个接班人，尽力让多数人避免灾难，那种明知无能为力却依旧不放弃一丝可能的勇气，他真的很佩服。
　　因为，他……做不到。
　　天帝之路是绝顶的孤寂，是没有未来的绝途。
　　曾经，他也以为他可以，可以承受得住的背弃一切的孤独。然而，现在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无声的折磨，腐蚀着你的骨髓，让你痛到难以呼救。
　　这里他走不了，他们也来不到，他只能等着自己的力量为了支持结界消耗殆尽，然后像他母亲一样枯槁而死。所以，他只能勉强自己做一个无欲无求的木偶，什么都不想，每天照着既定的程序一般工作，休息，再一轮反复。他已然没有勇气去探究他最在乎的那几个人的生活。他怕自己会嫉妒，会后悔，会被自己的妄念搅乱的心神，又或者忘记自己的责任，不顾一切地回到他们身边去，然后，放任着世界被毁灭。
　　他不后悔选择了这条孤军的路，可是最终还是会很寂寞很寂寞啊。
　　只是，他离开之后，大家都会慢慢遗忘掉他的一切吧，这样，是不是痛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没有人会和他一样被寂寞和思念剿灭，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只是一个人……
　　算了，没关系的，只要他们都活着，好好地活着就好了，这不就是他当初的愿望么？他还想奢侈什么？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终点，他还何必想太多呢？等到自己力量将尽，新的四神又会出现，然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也许当他力竭而亡的最后一刻，他还可以像母亲一样再见一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回到他们身边，那么即使只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一定会抓紧那最后一个机会告诉他们——他很想他们。
　　真的，很想念。
　　某种深植入骨的念想揪紧了自己的心房，让疼痛的疲惫感再一次累积起来，紧紧地蜷缩起来，靠着冰凉的地板，却是怎样也汲取不到温暖的。心口微微一点刺痛，却已无力分辨分辨缘由，麟昭只是死死的抿着嘴唇，将那刺得他几乎要呛出声来的疼痛，硬生生地忍住了。
　　天地唯君，那不是强大，而是悲哀。
　　透明的屋顶上星空暗哑，身后用尽他的力量形成防护罩的星球还沉浸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中，他不能停，一刻都不能松懈。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外太空的有毒气体倾入那颗已然伤痕累累的星球，才可以保护他最重要的那些人们。
　　他最后能做的，只剩下这些了……
　　“傻瓜，会痛为什么还要忍着呢？”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微凉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带着一点点微微的颤抖惊得麟昭猛地绷紧了身子，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道熟悉的影子，深怕一个呼吸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怎么了？难得看见我，高兴到傻了？”
　　宠溺地点了点麟昭微凉的鼻尖，一袭蓝衣的舞灵轻轻地蹲坐在他的身边，笑得很温柔很温柔。
　　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抹温柔的蓝色，麟昭微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出声说过话了，一时间忘记了如何言语，紧张地只能发出低声的哽咽。
　　“呐，果然高兴傻了呢？说话都结巴了，眼睛还瞪这么大……干嘛，我又不会不见。”清灵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如梦如幻，让他一时间迷糊地难以区分，沙哑了许久，终于断断续续地唤出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舞……灵……”
　　那样颤抖的声音竟是连眼角的泪花都一同震落，麟昭涩涩地勾起嘴角。
　　“我……只是很意外我的梦里……你居然是这么温柔的。”
　　如果是梦，那么就继续下去好不好，拜托，不要那么短暂。
　　“你这坏蛋，不在你的梦里，我就一定要那么凶吗？”轻轻弹了一下麟昭的脑门，舞灵看着那双伤痛至极的眼眸，心疼地将麟昭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傻瓜，这不是梦，是我，我真的来了。”
　　“嗯，我相信你……其实真的假的都无所谓了。只是，拜托你，不要放开我，就这几分钟，让我做个梦就够了，只要几分钟就够了……”
　　对不起，舞灵，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真的假的，我都不想去清楚了。好累，真的好累。只要这一刻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至少还有你，没有退出我的梦境。
　　感觉到揽住她的那双手非常无力，舞灵再也坚持不住伪装的笑容，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晕湿了他的衣襟。
　　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
　　可是他居然连她的话都不敢轻易相信了！
　　他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绝望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不好，可也没有想过会是这般的身心俱疲，她想让他记住她的笑颜的，可是看到这样的他，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紧紧的抱住那个冰冷的身子，豆大的泪珠滚烫地落在麟昭的脖颈之间。
　　“傻瓜，笨蛋！你怎么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惜自己！你怎么可以以为我们大家会放下你不管！你答应过我，说会永不放弃的，你忘记了吗？我说过你如果回不来，我会来接的，我会来接你的啊……”
　　麟昭，还记得我说的么？
　　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来带你回家的！

　　第三话　永不放弃

　　
　　
　　玄天阁，这个美丽名字下的太空梭里，时间是过的极其缓慢，一个月竟然会是地球上的一年，所以时间被拉长，生命却显得更加短暂。
　　所以在麟昭模糊的时间概念里，地球上的时间竟然已经飞掠过了整整六年。
　　六年了……她整整努力了六年，才终于又站到了他的身边，才终于能够坐在这里，紧紧地抱着这个手脚冰凉的男子，抱着这个让自己爱到骨髓里，痛到心底的男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微蹙的眉角，然后轻轻帮他抹平他的忧伤，帮他温暖他的手脚，帮他多疼惜自己一点。
　　犹记得，伊辰好不容易修好了小姬，却在重新读取她的中枢系统资料的时候，赫然发现了那些关于天帝的真实内容。急急忙忙地跑来通天塔试图阻止什么，却终究是迟了一步，只能遗憾地看着冲天光束一起，他再也回不来了。
　　犹记得，当初几近崩溃的湩钦被治疗结束的钰洁从密闭黑屋里拉出来，告知了武家并没有被剥夺下一任青龙的继承权，依旧是婺源岛的四大家族之一的事情，才终于了解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而后不顾自己已经失去了四神原力的事实，举刀就往长老会跑，还好被伊辰和钰洁适时拦住，才避免了一场风波。
　　犹记得，鸿季云在长达一个月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第一刻，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头一句竟是对她的抱歉。那一声“对不起，我没能把他带回来”悲哀得让人心痛。
　　犹记得，当知道了一切的刘宿气恼地丢下麟昭那一纸对他的嘱托，愤然离去的神色。
　　犹记得，在依照约定，承欢顺利入主婺源岛玄武一族，却在发现他的挂名义父其实就是他真正的父亲时，大吵大闹要离家出走去找他的麟叔叔。那夜，她抱着那哭喊了许久的孩子也跟着黯然泪下。
　　犹记得，在他进去通天塔试炼的那一天，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一刹那的松动和暗淡，惊得她再也无心安然等待，开始立定了探明一切真相的决定。
　　……
　　而后，她知道了他所有作为的目的和用心，她知道了所谓的天帝意味着怎样的永世不见，她知道了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她终究有一天会无可奈何地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的未来……
　　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她可以忍受的么？
　　带着一个生死相许的誓言，任由自己无奈地谆从历史的道标，走向一个没有他存在的以后？
　　不，她绝对不能容忍！
　　于是，她便和伊辰联合了鸿季云和湩钦开始进行一项秘密实验，力求打破玄天阁的独囚铁令，让自己这一方的人可以重新站到麟昭身边去，或者将麟昭带回来，同时在努力地探索将天帝的力量分散开来，削减压力和负担的方法，毕竟这两者若不处理好，他们只会害人害己。
　　有多少次，她一次一次被自己失败的实验结果打击得一蹶不振，有多少次看着辰哥哥疲惫不堪地在试验台前昏睡过去，有多少次想去找寻苎池让他们通过唯一一条星际通讯线路，让她跟他说说话，可是因为怕引起长老会对他们的注意而选择了放弃。
　　一千次的失败才能换得陪你的这一分钟……
　　值得么？
　　纵然有过疑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爱他，便是值得的。
　　实验在湩钦和钰洁求得一直隐居的寒峭夫人出手帮忙之后，有了长足的发展。通过寒峭夫人的解说，他们了解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天帝的灵力构成，比如长老会那边常用的窃听监控渠道，比如唐浙冽是以灵力聚合体存在的人等等。
　　由此，也直到六年后的今天，他们终于合众人之力研究出了一种可以将人灵子化再行组合的方式，而凭借这种方式便可以到达一个指定坐标而不被任何探测器发觉。唯一的弊端也只是被传送的人在身体和精神上的负担会比较重而已，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根本不成为问题了。而第一个实验者，或者说是第一个有福利享受这项成功发明的人便是这个计划的主导者，也就是她——舞灵。
　　“麟昭，你这次迷路的地方还真不好找呢……”
　　浅淡的笑容伴随这眼角的泪水消融开，紧紧握住麟昭的手，舞灵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他睡觉休息。因为……她真的不想看到他那么累的样子，更不想看到他发现自己又必须离开时，那样绝望的痛楚……
　　因为，他的痛真的会让她打破最后一丝坚强，也随着一起崩溃的……
　　然而，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透明，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分解成一堆排列有序的数据，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虽然这项实验成功了，可是毕竟还是有所限制，比如用地球上的时间来算一个月才能使用一次，比如一次也只能传送一个人，又比如每一次在异地停留的时间只能是这里时间的3小时。所以虽然有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担心，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回去了。
　　“昭，我要回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大家也都还好，只是你如果不好好照顾自己，大家都不可能幸福的。所以……”看着睡梦中的麟昭因为她的话又再次拧起的眉宇，舞灵有些心疼地吻了上去，当微凉的唇消匿那眉宇间化不开的压力和疲惫之后，消失的温存只在麟昭耳边留下了两个字——“等我”。
　　两个字的背后，是一生一世的诺言。
　　等我回来，等我给你幸福……
　　所以，请你等我。

　　第四话　我的天下（上）

　　
　　
　　睁开眼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空气，和刺得肺叶生痛的孤寂，麟昭无奈地自嘲了一声，却也更加相信刚刚的温存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罢了。太过真实美好的事他已经不敢奢望会和自己挂钩了，不过只是身上的那一抹温暖，让他一时间阴郁哀伤的心情一阵大好。即使是眺望着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的各种星球表面也会一时间觉得很有趣。摆弄着没有生气的物件仪器，变着花样给这个禁闭的空间加点装饰和色彩，麟昭看着自己意外地忙碌起来，还做了一堆平时绝对不会注意的小事，不由得裂开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浅笑着：
　　“小灵，原来只是梦见你，我都已经是如此幸福了……”
　　之后，每隔几天时间，麟昭便会在梦里遇见舞灵。当然，这只是他自己以为的。不是他愚笨地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而是长久以来的困守孤寂已经把他的意志消磨到最低点。所以他连思考都懒了，在他心里，只要还能和舞灵见面，听听她清灵的声音絮絮叨叨一些其他人的趣事家常，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满足到是不是假象还是梦境都不愿去细想追究，所以即使有好几次都看着舞灵突然消失不见，他也只当作是梦醒时的悲哀，而不去继续推想。
　　现在他唯一愿意做的便是期待着她的到来，布置着周围的温馨美好，让自欺欺人的梦境里可以更加幸福快乐。他不知道每一次的空间旅行都会让舞灵回去后大病一场，也不知道即使伊辰为了改进技术和继续找寻解救他的办法而弄得心力交瘁，更不知道已经因他废了武功和灵力的鸿季云为了能帮上忙，又没日没夜地找湩钦在做着复健和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