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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夏宫-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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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醒了,感知中仍盘桓着睡意,如乌云压城雨未停,徘徊在梦的边境;似有碎语闲言路过枕边,轻渺如日光里浮动的尘埃,旋即化入了呼吸,可还是觉得不安,手摸进枕头底下,指尖触到温热的象牙剑柄,忙忙握紧,算是安下了心,只想,要是上到神庙里能带着它,那该有多好……
  不敢再往下想,怕勒不住思绪的缰,重回到迷惘失措的当时,复又惊动了幼时残存的记忆,所以逃也似地睁开双眼,骤至的光芒眩得她满目迷离,隔了好一会,才认出笼在斜阳余晖中的棋桌与沙盘。
  不禁迷惑,为什么他的寝殿会有她藏在自己枕下的短剑?
  手离了刀柄,侧身望去,半透明的隔帘后边,是他等着她醒来的背影。他已卸下红白双冠,换上了头巾,多像是从神殿高墙上逸出的浮雕真身,某天还会再回到墙上去,复与传说中的众神与君王并肩而立。大半年来她早已熟悉了他这般装扮,只是当她眼被蒙住,嘴被堵起,手脚被牢牢缚紧,背脊贴住沁凉的石板地,任人拖过纸莎草柱间,亚麻布条一圈一圈地将她裹起,那个时候想起的他,仍还是留着长发的少年,骑在马上,戴着蓝冠,曾那般愉快而低回地叫她:“阿洛!”
  那般愉快而低回的呼唤,她知道是再也听不见了;每倚在他怀中,都能感觉到他肩上负着的南北两地,便如此刻静静望着他的背影,不得不去想,如羔羊般跪了满地的那群祭司,会是如何境遇?那些对她发难的魑魅魍魉,此刻又会藏身何处?他们不敢真的与荷露斯神为敌,只能借助无法确证的卑劣偷袭来恐吓她,一旦得手,即刻逃窜,他们躲去的巢穴,会不会往北宫方向?
  他在隔帘那边转头向她望了一眼,她与他微笑,于是他掀帘进来,沿阶而过的尼罗河水借机捎来泛滥季的泥腥,冲淡了今日里无处不在的节庆香,她朝他伸出手去,浅浅笑着,问:“陛下还会补一头神牛给我吗?”
  法老没有出声,握住她伸去的手,俯近来;而隐约在他颊边吻见了微妙的笑意,她暗暗祈求这笑意快些泛起,给他的亲吻里边,满是谄媚般甜软的小心。
  “那时真不该贪心的,只要向陛下讨要牛肉就很好了,也只有农庄里姑娘的那点心思,才可以让节庆过得风平浪静,才不会延误了主神的巡游与陛下的重临——”
  “我会补给你,”他剪断她道,“你不用担心。”
  她只好轻吻他的眉心,权作给他的回礼。
  “那么奥诺瑞斯神将护佑着您,陛下,愿您旗开得胜,安然返乡。”
  法老不禁微笑,宛如听见了确凿无疑的吉兆。
  “今天主神也曾这样对我说。”
  她瞅着他,问:“主神还说了什么?”
  “告诫我不要重复母后犯过的错。”他望住她说,她没听明白,有些不知所措,他已拂开她鬓边的鹰羽,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轻抚她的脸颊,如同摩挲着失而复得的至宝,“阿洛,”他低声问,“在你莽撞地将自己带入未知之境以前,你想过潜伏其间的凶险吗?你想到过我吗?”
  从他指掌间传来一股脉脉无言的安定,他的责问如过耳春风,也许是有埋怨,却只记住了他温和的语声,还有语声中与教谕格格不入的眷恋,她立时便忘记了红白双冠下他冷峻威严的面容,那时未敢期待的安慰,此刻听见,难得会有如此妥帖的补偿,倒像是奖赏。
  “就是想到你才会去的,”她悄声说,“我有多么警觉,你知道的……没料到会经过那样一座厅堂……一走进去,不知为什么,马上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所以我就慌了神,他们——那些人从我背后扑来抓我,我伸手抽刀却抽了个空——就是这一下给他们占了上风……”
  他复又倾身吻她。
  “……还怕吗?”
  她晕红了双颊,在他怀里摇头,其实少爷对她说“你别害怕”的时候,就已平复了惊惶,或许在少爷给她结上护符牙牌的时候,她就已经忘记了害怕。
  “要是带着你的短剑,我才不会束手就擒——要不是你一定要我上到神庙里等待,我也不会不带着短剑——要不是你突然拿来了项链,我也不会忘了戴上你给我的荷露斯之眼——要不是你对我说有始有终,我也不会突然又变回了柽柳田庄的七,满心想的都是祭司哥哥的事,只想着快点了却——”
  “噢,原来这些都是我的过失,”法老含笑道,“就应该饶过那些祭司,转来向我自己兴师问罪,对不对?”
  她也笑了,“是我错了,可我也受过罚啦,”她软声央求,“那些真正作恶的人,还藏在暗处等着看我的荷露斯神大发雷霆呢,小祭司的性命,他们才不会在乎,陛下,你先不要对神侍们生气,好不好?”
  “真动听啊,”他微笑着叹气,“阿洛,只要你在,我从不能再多想别的人与事,你能不能有我一半的专心?”
  “我的荷露斯神另还有南北两地,而我却只有你,还不够专心么?”
  “又是狡辩,”他笑着将她拥紧,“不能对那些祭司生气,也不能再责罚你,好吧,那我就只能去怪罪那柽柳田庄的七。都怪那姑娘只要一想到她的祭司哥哥,就会彻底忘了两地之君,瞒着他去向他的宿敌讨要主意,轻信她的天敌,他一听说她不见了踪影,慌得几乎冒犯了出游的主神,可她却只看得见别人的无辜,盘算着如何求取他的宽恕。柽柳田庄的七,我确实怪罪她,这名字就像是逐之不去的恶咒,我的恩典明明是从初始池上来的姑娘,反被这个名字扰乱了心绪,不断地给我提醒,一定要我记得她是田庄里来的七!”
  “我宁愿只做柽柳田庄的七!”她冲口而出,“主神会为一时高兴送来一个恩典,也会为了另一时的高兴再将她领回去,比起去留难料的恩典,难道不是柽柳田庄的七更令人安心?”
  “去留难料?”法老笑了,“不会的,主神可没有给我这样的凶兆。”
  “会的!”她故意犟道,“只是主神怜悯,不愿在今天给你预兆,离别最好永远别有预兆,如遇见时那般突然,眨一眨眼就换了人间。不过你别担心,主神会送另一个恩典给你,她不会变老,永远听话,离开你就活不了,心里也不会存着一座柽柳田庄,只有一切如新的记忆,好比是重新开始的纪年,图特摩斯,这样一个恩典,才是你想要的恩典,不是吗?”
  他皱着眉头听她说完,“她也会让我等她十四年吗?”他问。
  她哑然。
  “轮转的恩典,重新开始的纪年,”法老低声念,话音里沁出淡漠的笑意,因无奈而疏远,“这就是今天你在神明跟前领受的指点?以主神之名,对我危言耸听?”
  急涌到鼻尖的酸楚涩得她泪眼模糊,她攥住他只是摇头,他替她解下颈上的石榴石项链,手指梳过她的发绺,轻吻她手腕上青紫的淤痕,像是怜惜,像在原谅。
  “母后曾相信,只须以恐惧封住众人的口,关于父王的记忆就会自行消散,再不能传到后来人的耳朵里。阿洛,我对于你,也正做着同样可笑而无用的努力。我早该醒悟,在一段无从逆转的过去里,我的恩典曾经是柽柳田庄的七,柽柳田庄庇护过你,我不能永远将它搁置不提,更不该期望你忘却这段过去。阿洛,我会把你的哥哥们都找回来,准许他们常来看望你,奈巴蒙祭司领受的神谕,等到了时机,我会帮你理清,直到此刻我依旧无法将你视做柽柳田庄的七,但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就继续做柽柳田庄的七吧。”
  “我宁愿只做柽柳田庄的七,”她重复着对他低语,不识好歹的依旧坚持,却相信这才是祛魅的咒语,“她走不出你的南北两地,不会去往你不熟识的人间,更不会让你煞费苦心想尽办法地为她正名,她只是西岸田边的姑娘,只能给你爱与关怀,直到用尽心力的那天,图特摩斯,我宁愿只做这样的七!”
  法老没有回应,沉默间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她不愿真的听见他的叹息,攀住他的颈项给他轻浅的吻,在他启口之前,先给了他抱歉。
  “阿洛,”而后他说,“有生之年,愿你再不要对我说,你宁愿只做柽柳田庄的七。”
  “是,陛下。”她轻声应,与他耳鬓厮磨,却将话音压得更轻,生怕被心底里初恋着的自己听见,“要是我能凭空变出七种圣油,或是生出一对翅膀,飞到方尖碑的镏金顶上唱一段颂诗,陛下大概会更高兴的。那样我在别人的眼里,就可以是主神赐来的千真万确的恩典了,再不用辛苦陛下为我筹谋征伐,连我自己都会相信,能以天赋神力与陛下共负南北两地。陛下,要不我去找巫医们学点法术吧,装神弄鬼一番,把祭司们都给唬住,好不好?”
  法老笑了。
  “真相是不屑以威胁与诱引来换取认可的,但要让被蒙蔽了双眼的人们看清它,还需要些时间。阿洛,我们已在等待的尾声,最后的几步,纵使难捱,只要迈过去,就永无后患!再等一等,阿洛,我们——再多等几天吧!”
  仍是这一句,如赤足踏过炭火。
  听来那么焦灼。
  六岁还是五岁那年,得着一个八音盒,里边有个穿着红舞鞋的女孩,摆出优美的姿态,跟随着曲调,会在镜面舞台上旋转。
  一圈转过一圈,只要拧着发条。
  一圈又是一圈,总是一个姿态,总在旋转。
  要怎样才能摆脱镜面倒影里的“恩典”?
  要怎样才能挣脱原地打转的宿命,去听新的曲调,去跳新的舞蹈?
  她的手心环在他的颈项,幻觉似地,滚烫,羞怯入了棺椁,嘴唇吻在他紧闭的眼上,只想知道,此刻她满怀期待亲吻着的,是八年前曾为她意乱情迷的少年,还是身在人间的荷露斯神漆金的脸?
  “阿洛?”
  他掠过耳畔的呼吸声骤然急促,双手僵滞地停在她肩上,使不出力,不能使力,她在唇角弯起微妙的弧,愈加百般温柔地吻他,吻到他的耳边,脸愈红愈深,而十指冰凉。
  要我吧,图特摩斯,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我依旧是贞女,再回到神的领地,取悦祭司,笼络神侍。她陛下终会老去,大祭司也会力不从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是完全属于你的至乘之地,一同等下去,没有关系,只要回到这里,这里就是属于我们俩的极乐之野。不好吗?图特摩斯?不好吗?
  “阿洛……”
  教谕里说:沉默并非谦卑,而是优越于他人的标志;真正的智慧是真正的力量,它意味着控制人的冲动,避免因情感而失去自制的情势。
  祭司哥哥遵循得那么好,结局怎样?
  图特摩斯,我不是主神许你永生之名的承诺,我是柽柳田庄的七,有些事是不该揉在一起权衡的,你却以为你能。
  可是我该如何对你说?
  我和你,我们俩。
  陛下,究竟是我能给你的太少,还是你对我期望的太多?
  不要把我推开,图特摩斯,我只有你。
  “阿洛!”
  她充耳不闻,依旧任性地亲吻他,像那乘风南下的船,风帆里鼓满了勇气,不顾一切地往前,直到终于被他推开。
  鼓胀心上的帆骤然收落,风声四散。
  其实他比祭司哥哥更虔诚,那是与神明合而为一的忠诚,又怎会与她合谋欺瞒主神?
  只是,只是。
  忍不住怀念王墓黑暗里吻她眉心的少年,与他手心相合的那一此刻,第一次知道,这世间有个人是为她而存在的;这世间不会有另一个人与她有血缘至亲,却有他一直在等她,如果她不见了,他会一直找她;他从不会在乎神庙认不认她是恩典,她也从未因他而觉得自己渺小无用,给他微笑彼此就已满足;他只想与她子孙满堂,同往永生之地,那时他的肩上,还未负着南北两地。
  她绯红着脸蛋伏倒在枕边,笑吟吟地,瞅着他的惶惑失措。
  “哈普塞那布还在等我——等着听候我的发落——关于那些祭司……”
  他言不由衷地对她解释,哄劝般低回而小心,她对他笑得更甜,就像是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甜。
  “你去吧。”她说。
  他一眨不眨地望住了她,起身像是要走,却未能挪开半步,极度烦恼地,留恋着望住了她说:“等我从至乘之地返回——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我不会等你的。”她说。
  她靠近去为他重挽头巾,他先已不落痕迹地避过,站起走到铜镜前正了正额上的圣蛇饰,转身离开时,他没有回头看她。
  空空的镜面两边,依稀几分落寞,那倒映着的又是谁的落寞?
  法老一走,立时便有女官进来问候,被侍女们簇拥着回到她的寝宫,沐浴,更衣,进食,敷药,满屋的年轻姑娘在她眼前晃来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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