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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夏宫-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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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切!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都是傻瓜啊!那位大人从王船上跳下来的时候,船上的人都追着叫他‘侍卫官大人’呢!好多人都听见的,你想瞒谁呢?”
  “那你也不用再来问我啊,既然都已相信了听来的话。”
  男孩不乐意了,“七你老是这样!”他抱怨道,“从不给句准话!”
  “我有吗?”
  “一讲到你自己的事,马上就这样了!人家是想跟你套近乎才会多问你几句,你干吗老是防着别人?”
  “是我自己的事,别的人听不听又有什么关系?”
  “算了!”男孩哼道,与她又往前挪了几步,“所以我娘才说,这么好看的姑娘偏生戒心这么重,怪不得没人敢跟你好呢!”
  “你娘是不是走错了路?”她朝后望了望,借机岔开道,“说好也要过来的,跟我也就是前后脚,怎么还不来?要不你去找找?”
  “我才不去,都快轮到了!“
  可也不只男孩的娘,农庄里说好要来的妇人们也都一样人影不见,是不是都改到别家神庙去领祭品了?
  他们各样食物都分到了一些,祭司大人身前,男孩没敢放肆,可一转身就贪心不足起来,嘟嘟囔囔地埋怨母亲没有赶来,害得他只拿到一人份。
  “该着我欠你的,”她笑着安慰他,“再别哭丧着脸了,我补给你吧,好在是图特神庙的福祉,给了你也没关系,要换了别家神明,我可就匀不出了。”
  “为什么啊?”男孩张口问,将她篮子里的熏鹅匀到了自己手里。
  “还问!还问!”她推他往前,“快走吧!说不定你娘先在别家神庙里为你多讨了牛腿肉呢!”
  “七!我娘要真带回来牛腿肉,我全拿来给你,你让侍卫官大人收了我做侍从,好不好?”
  “学了圣书体的祭司大人,还想上战场啊?”
  “我爹说了,这年头还是跟着法老挣军功更有盼头,进到神庙里服侍,得熬到哪年哪月啊?我又不喜http://。345wx。欢记那些圣书体!”
  “哦,”她笑道,“原来挣军功倒比学圣书体更容易!你可想错了,那位大人才不会听我的话,你就是把牛腿肉都给我也没有用。”
  “他准会听你话的!七,他可喜http://。345wx。欢你了!”男孩眨巴着眼睛,“教圣书体的时候,他总往你那儿瞧,连那帮傻姑娘都觉出来了,七,你存心逗我玩哪!“
  “你快闭嘴吧,”她打发他道,“把东西放下,去找你兄弟过来,反正你一个人拿不了双份,顺带也让我歇会。”
  他冲她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依着她的话搁下苇篮,撒腿向农庄跑去,可没跑几步,却又顿住,“七,”他回过头,奇http://。345wx。怪道,“里头真静!”
  她侧耳听,农庄那头果真是一丝声响都没有。
  静得像是活物都从人间蒸发,空留着屋院在等他们回家。
  “也不能都一起出去了啊,”她疑惑道,“叫叫你家的‘疾风’,看它应不应。”
  “疾风”是男孩弟弟养的狗,他便喊了几声,矮墙后边随之传来狗吠。男孩松口气,闻声跑去,庄院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直冲进去,跃到他眼里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背影。
  跪了满院,一地的卑微。
  男孩骇住。
  “娘——”他呐呐喊。
  院里回来零星两声狗吠,无人敢应。
  却望见那天天来找七的侍卫官大人,从愈积愈深的暗沉里急步行来。
  他身后另有一位大人,骑在马上,随之踱来。
  “七呢?”
  男孩睁大眼睛仰起脸,像没听见侍卫官的急问,只楞楞地瞪着那骑在马上的大人。
  那位大人便扫了他一眼。
  虽未开口,宛然在问:“她呢?”
  男孩不敢再望,低头嗫嚅道:“七在外头……我去叫她过来——”
  “行了!”
  侍卫官喝断他,转去向那马上的大人请示。
  只听他道:“陛下……”
  男孩大惊。
  立时仆倒,颤栗着把脸贴住大地,他竟不知道自己莽撞的跪拜礼挡住了两地之君的前行。
  侍卫官迅速抱起他避到一边,马蹄踏过男孩才刚俯脸亲吻的尘土。
  一步一步,不急不徐。
  七已转去了井边,满身的鱼腥尽招惹蚊蝇,干脆提了罐水当头浇下,落个一身清静。
  伸手揩去眼前水帘,她捋过水淋淋的长辫绞了绞,听见马蹄声近。
  她将空水罐扔回井里,再打了一满罐,倾着身子,慢慢往上提。
  井绳磨着手心的茧,他缓缓走过沙地的步音,一节一节,一声一声。
  直到她站在了他的影中。
  她仍没有回头。
  拥抱前的一息犹疑,心上掠过刀尖,一点点痒,一点点疼,轻微得不足以谓之存在的伤口里,渗着血。
  便是这拥抱,都在压抑,都不敢用力。
  他的脸颊蹭着她滴水的发绺,胸膛贴住她湿冷的背脊,渡来暖意。
  七年前微一踮脚就能与他齐眉相望,而今侧过脸去,额角才刚抵在他肩头。
  “我闻着活像条咸鱼吧?”她笑着问。
  “不,”法老回答,“像朵青莲。”
  手一松,陶罐坠回井中,暮色里倏然绽出的一瓣瓣莲,明艳而锐利的花尖。
  他的下巴在她颈窝里痒痒摩挲着,密密的新生的胡茬。
  不知情的若是见到两地之君此般邋遢,会以为两地正服国丧。
  赶路赶得那么急吗?
  他握住她手,十指紧扣,他说:“我们回去吧。”
  “好。”她答。
  便轻轻挣了挣,他立刻松开手。
  “我得去换身干净衣裳,”她说,“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不是。”他答,“都一起跟来了。”
  一起?
  她心里一咯噔,想问,又觉得还是不问为妙,低头将湿透了的发辫打散,晾在晚风里,乱蓬蓬的。
  他替她捧住苇篮,她便去牵他的马,“‘暴雨’,”她抚抚马鬃,轻声招呼,“你也很累了吧?”
  他听见她问,没有答她,只说:“这些都是祭司们分还的祭品?”
  “是,”她笑道,“可不是都归我,有一大半要匀给同去的孩子,他家里人多,就是全都拿去,也不够分的,偏偏他家今天连该领的份都没拿全。”
  “是祭司克扣了?”
  “那倒不是……”她道,又朝他笑了笑,“借你的光,侍奉图特神的祭司大人们得到的祭品远比别家神庙要多得多,每年分还祭品时从不吝啬。”
  “是吗?”他说,“你就是为了这点福祉等到了天黑?”
  淡漠里似乎有些许轻蔑。
  “我觉得很好了,”她抵触地回过去,“我还指着这点福祉打牙祭呢,你知道我等它等了多久吗?”
  他不说话了。
  沉默中隔空递来的回答,“七年”幽灵般闪过。
  话出口时,她想说的不过是从开年盼到今朝的整个泛滥。
  便又是懊悔,怪自己莽撞。
  侍卫官奔过来迎接他俩,“陛下!”他目不斜视地行礼,法老将祭品转给他,“都给刚才那个男孩吧。”他道。
  她将马缰交还他,快步跑进院里,旋即就被刚才男孩的惊骇给附了身。
  法老从身后走上来,“你住的是哪间?”他问。
  她怔怔看着一地跪拜礼,不觉伸手去挽他的手。
  “让他们起来吧……”
  七年余波未净,对他的这一句,已满是求恳意味。
  他却不为所动。
  “等我们离开,他们自会起来。”
  法老仍在,未得特许,又有谁敢与两地之君并肩而立?
  “你把他们吓到了……”她呐呐说。
  法老哼了一声,“被吓到的是我!”他冷冷道。
  她不禁朝他望,火光里他异常坚毅的侧脸,令她倍感遥远。
  宛如站在人间仰望索黛星。
  匆匆往自己住的屋去,暗沉里不及细看,只觉一路煌煌火光后边,都填满了人。
  他跟着她来,从侍从手里接过灯盏,在她进去以前,先为她照亮了里边。
  快些,快些,她催促自己,就像那失火时惊慌失措的妇人,进去头一件事便是抽出了藏在莎草席卷里的他的短剑,一回身撞见他的注视,想也不想就将剑柄转手递去。
  “这个——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他没有接,墨黑的眼凝视着她,问:“用过吗?”
  “用过几回,”她不经意地答,回身翻出要替换的新衣,“平日里总随身带着,今天因为要上神庙,就藏起来了。”
  他将灯盏搁上窗沿,光晕升起,他俩在夜影里又沉得深了一些。
  “说给我听,”他说,“都是怎么用的?”
  “忘记了。”她答,答得神速,“早都过去了呀。”
  他皱眉望住她,当然不信。
  七年里一回一回的拔剑相向,真能被这个此刻故作忘却的轻快一句带过?
  “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吧,”她急忙岔开笑道,“只求您别见笑啊,陛下!”
  他微微一怔,看着她从墙角的坛坛罐罐后边摸出她私藏的宝贝,呈在眼前,三块成色可疑的铜锭。
  “攒了很久吗?”他问。
  她点点头,仔细在他脸上找寻嘲弄的形迹。
  原想藉此寒酸逗他一笑,却意外见着了久违的柔和表情。
  回光返照般的,他十七岁时的恍惚迷离。
  真怀念啊……
  泛滥季暖风里的吻,仿佛才隔一天而已。
  “攒下来想换什么?”他问,“把想要的都告诉我,我给你。”
  傻瓜,她想。 
  可仍是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吻他的眉心。
  图特摩斯,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荷露斯神啊!
  攒下来是为了能够搭船回去找你,因为你总也不来,一年又一年地等过去,永远都等不来。
  眼里蒙上泪来,仍是眨也不敢眨地望住这暌违七年的眷恋,笑脸重叠了笑脸,对影般的幻灭。
  他觉得了,俯近来想要揽住她,她却飞快地转身,避开了。
  “再没别的值得带走了,”她说,“你到门外等我一会好不好?我换身衣服就好。”
  他依言走出去,擦身而过时,她别开脸,偏望着屋外那片人影憧憧的静寂。
  将他关在门外,转身攀上窗沿吹熄灯火,快点!快点!眼前糊满了泪,手却抖得厉害,使不上力,簇新的亚麻布倒像是在跟她拧着劲,反复地系胸前的衣结,结不住,快点!快点!不停地催促自己,外边那么多人还跪着呢!他正等着她呢!
  止不住地想起他在火光里的侧脸,那冷冷的俨然,七年来即使在梦魇里也不曾想见的,属于两地之君的威仪!
  这该死的!该死的七年!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拼命压抑着迸出的呜咽声,回入耳中,像是屋里有只小狗正呜鲁鲁地不高兴。
  只想,不要被他听见……不要被他听见……
  却是蓦地周身一暖,来不及抹泪,湿粘粘的脸蛋已贴在了他心上。
  他还是听见了。
  “傻瓜!”她说。
  如濒死般极力攀住他的颈项,伏在他肩上,哭到不 
 34、第三十四章 青 莲 。。。 
 
 
  能自已。
  他摩挲着她不住颤抖的背心,哄劝似的,抚慰似的,等着她的哭泣慢慢低去。
  “阿洛,”他在她耳边说,“我们一起乘船回去吧……”
  “回哪里去?”
  “回底比斯去。”
  “我可以回去了吗?”
  “嗯……可以了……好些年以前就可以了……”
  “回去……我又能帮你做什么呢?”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你心意。”
  她在他怀中笑起来,心越是疼,越笑得天真。
  曾经信之不疑的话,而今知道那全是不可能实现的孩子气。
  玛阿特秩序下,又有谁能随心所欲?
  她微仰起脸,去吻他生着胡茬的下巴,剃得短短的鬓角,双臂绕在他颈项,柔腻微凉的肌肤蹭着他的后颈,半跪着亲吻他俊朗的眉眼,指尖从他的发际滑到耳后,她捧住他的脸庞,柔软的嘴唇吮着他的,试探的,讨好的,一遍又一遍的轻吻,当他的手穿过她敞开的衣襟,身体像被突然惊醒,一阵阵轻颤,心上涌起惘惘的酸楚,有些胆怯,有些犹豫,却是愈加热烈地回应他的深吻,越是看不见希望,越是想要给他希望,他吻得更急了,焦躁地扯她的胸衣,混乱里他的手移过来,捉住了垂落在她胸前的护身符。
  他给她的荷露斯之眼,被她“用过几回”的短剑,还有她绑得简直无法解开的胸衣,这一瞬间都成了明白无误的证言,她就是这样为他守住的七年。
  法老在黑暗里重重地吁出口气,拨过她的长发温柔地吻她的颈项,给她披好衣裳。
  “该走了……”他哑声说,“阿洛,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等着迎候他俩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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