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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夙梦轩辕-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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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在外面吹吹风。”凤浅羽还是浅笑着,语调更是淡到不能再淡。于是,便是堵上了云落骞的嘴,神色一惊,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于是,两人便是站在那架忍冬藤下,相对无言……
  那些村民不知何时,终究是散去了……只是,毛屋内,却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便是虎儿惊慌失措的哭喊,“娘啊——”
  床上的妇人不断地咳出血丝,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气若游丝,而虎儿却是趴在床头不住地哭喊着,那幅景象,怎么看,怎么让人鼻酸……
  凤浅羽却在看了片刻之后,蓦然转过了身,欲走离……一只手,却在这时从侧边伸出,牢牢箍住了她的手臂,那是她熟悉的温度,却是她极不熟悉的力道,死拽住了她。她回过头,正好对上云落骞那双眼,那双她已经铭刻进了骨子里的眸子,一贯爱笑而温柔的眼睛,却多了几分如今让她看来,只觉得冰冷的哀求,她半眯着眼,看着那一两瓣唇一张一合,随着那嗓音入耳的同时,她的心,疾速地往下沉去,一瞬间,像是找不到了……“救她,浅羽。救她,求你——”

  桃花枝上,不肯放人归(六)

  “你……要我救她?”那双云烟般浅淡的眸子,飘忽以云落骞不懂的沉静,定定地注视他许久,久到他在那样的视线中,有些不安躁郁地别开眼,就连紧箍在她腕上不由自主地微松。凤浅羽才低喃似的,轻声询问。
  深吸一口气,云落骞还是坚定下了心神,在身后虎儿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他重新抬眼与凤浅羽四目相对,不再躲闪,而后,简短而铿锵地应道,“是!”
  眸子半敛,默然沉吟,直到窗外蓦然传来几声啼叫,凤浅羽半抬起头,望向窗外,枝桠上,两抹黑羽森森,是两只乌鸦。回转过头来,凤浅羽再望向云落骞,深敛的眸底,有几许让人看不透的深邃,她只是幽幽问道,“又是叫我救人!什么人你都救么?哪怕,素昧平生?哪怕……不该救?”
  云落骞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浅羽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待回过神来,却是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浅羽,想从她一贯浅淡的表情间瞧出些蛛丝马迹,一边却是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我们在七里泷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不也是这样吗?你看看虎儿和他娘,可不可怜?该不该救?”说到后来,云落骞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和质问,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浅羽究竟是怎么了?
  那质问的语气并未让凤浅羽脸上染上怒容,她只是半垂下眼睫,点了点头,浓密的眼睫下,却有一抹暗影匆匆掠过眸底。一双小手,却在这时,牢牢地拉扯住她的裙摆,虎儿仰着那张满是泪痕而甚是狼狈的黝黑小脸,那双显眼的大眼睛盈着满满的哀求,怯生生地瞅望着她,“仙女姐姐……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那眼神,那哀求,那紧拽在裙摆上的手,化为一根利刺,直直扎在了凤浅羽毫无所备的心房上,生生的痛。下意识的,她又抬头望向了窗外树梢那两只啼叫不止,也不肯离去的乌鸦,好一会儿后,她回眸,低头望向一脸哀求和希冀地仰视着她的虎儿,她眼里掠过一丝踌躇,然后,终究还是慢慢在虎儿面前蹲了下来,那双淡若云烟的翦水秋瞳望着虎儿,一瞬不瞬,而后,一咬牙道,“虎儿!姐姐可以救你娘亲,可是……可能会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个代价姐姐……姐姐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只要姐姐能救娘就好!”虎儿也不知听没听懂,便像是听出了当中的希望,蓦地一抹脸,眨巴着眼睛,脏兮兮的小手紧扯住凤浅羽的裙摆,扑闪的大眼中,希冀与坚定,更深。
  只要能救娘就好!凤浅羽望着那张黝黑的脸蛋上的坚定,突然心痛如绞,喉间漫起苦涩,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虎儿单薄衣衫下,瘦弱的胳膊,眼里挣扎再挣扎,最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却还是以平常的淡然,轻道,“好!我救!”
  那一厢,百里双双欢天喜地地笑逐颜开,盛满笑意的目光扫向一旁的云落骞,却意外没在他脸上寻到半丝的开怀,相反,竟是心事重重,浅羽……真的很奇怪。
  矮小的茅草屋内,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光芒万丈。耀眼却又出奇柔和的光晕中,一只凡人难以得见的凰鸟五彩斑斓的十二根尾羽闪耀着美丽的光晕,而那尖长的喙中,正有一滴滴殷红的血珠坠落,刚一落下,便化为一遍绚丽的红雾,笼罩上榻上躺卧的妇人周身。然后,便见着那已经昏沉过去,奄奄一息的妇人原本已然灰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血色,就连唇上的死白也点点尽褪……
  光芒一阵大盛,然后,毫无预警地陨灭。那只泣血的凰鸟蓦然犹如断翅的蝶,从骤然黑暗的半空中,坠落……在落地之前,一道光影闪过,凰鸟便是化为了人形。却是没有半点轻盈的姿态,白纱羽衣如蝶翩跹,那外裹蓝袄的纤细身形却已经是重重跌落在地上,击起落灰半寸。借着窗外不太明朗的月光,隐约可以瞧见半挂在残破桌上的女子正一脸惨白的趴伏在桌面上,一声轻呕,一口殷红的血,便是顺着嘴角蜿蜒淌下,衬着那张如雪般惨白的脸容,煞是醒目……
  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指尖一个轻弹,随着一抹萤光闪过,那张破桌上摆放的,唯一用来照明的烛火便被燃起,晕黄的光亮刚好映在女子惨白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更因着这份光亮,将女子狼狈的模样看得愈加清楚。只一瞬间,仿佛那破桌也没有了支撑力,如谪仙般总是淡如云烟的女子便是滑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那些半扬的尘土转瞬便是污了雪白的肌肤和衣裳,然后,那纤细的身形蜷缩成一团,四肢不自禁地抽搐着,像是变了形,半伸出的左手手指半曲,想要合起,却费力了半天,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径颤抖……
  那只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想要探出,但却更怕对她造成更大的苦痛,只能作罢。许久之后,伴随着一记叹息,那只半探出的手终于还是拽成了拳头,然后,收回。只是紧接着,再也忍不住的责骂却伴随着难言的心疼,劈头盖脸地响了起来,“凤浅羽,你是笨蛋么?云落骞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明知道这女人阳寿已尽,是不能救的。你明知道现出真身救人已是危险,更别说是违背天命,是会受天罚的……你这样……你这样又是何苦?”骂到后来,眼见着凤浅羽纤细的身形与往日里的模样绝不相衬的狼狈抽搐着,映画突然再骂不下去,眼里一湿,语调却终究是缓了下来,别开头去,不忍再看,嘴上最后咕哝着低骂了一句,“真是一只笨鸟!”
  又一声轻呕,又是一大口殷红的血,全身痉挛的凤浅羽抽搐着,气若游丝中却带着苦涩与决然的复杂交错,“那孩子说,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救他娘亲。我……我也一样。如果可以用今日所受,救回那些我不再记得的亲人,那就要感谢上苍了……可惜,可惜就是这条命今日没了,我也……”话音未断,又是一阵分筋错骨似的剧痛,打断了她的话语,再难忍受地闷哼出声,她却是死咬住了下唇,就怕痛叫出来,肌肤,肌肤不过只是衣裳摩擦而过,那也是火辣辣的疼,更别说皮肉底下,那完全像是扭曲了再搬正的骨头……映画轻叹一声,终究是忍不下心,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触碰到她的可能,掏出绢帕想要擦拭浅羽额上豆大的冷汗,只是,手指刚在接触到她鬓边散乱的发丝之时,便是蓦然僵住,因着凑近,那晕黄的烛火映亮了面前的景象,映画,却是不敢置信地骤然瞠大了眸子……
  已经一天一夜了,从浅羽说出那句她救,却只独独留下了映画,将他跟百里双双还有虎儿都赶出茅草屋之后,到此刻,已经足足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他合不上眼,只能不停地在茅草屋前来回踱着步,不时回望着那间静谧无声的茅草屋,浓眉间的结越打越死,脚下的步子也是越来越焦灼。“吱呀”一声,身后木门轻启,他方回过头,便已听见身畔百里双双雀跃地轻呼,“出来了!”
  定定注视着那洞开的矮小木门处,直到蓝白流云似的裙摆映入眼帘,云落骞悬宕了一日一夜的心总算稍稍安下。凤浅羽纤弱的身影就站在门内,只是,云落骞那双因一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却在瞧清她的模样同时,蓦然瞠大,浑身也在瞬间僵硬,满是震惊的眸子里再瞧不见其他,只能看见那抹流云般浅淡,碧穹般洁净的身影。
  “浅羽姐姐,你——”那一厢,百里双双也是震惊莫名地瞠大一双眼睛,欲言又止地望着那站在风口处,衣衫和长发都在风里猎猎飞舞的凤浅羽。清晨的日光破云而出,堪堪投射在凤浅羽身上,因此,她左鬓边,那抹墨黑中的雪白,更是醒目得惨烈。凤浅羽的脸色有些微白,唇际一如既往地挂着浅淡如云烟的笑痕,淡静如海的眸子如月华照水,可……可那头披散在肩头,如黑缎般的青丝间,却多了一抹扎眼的白,那左鬓间飘扬的,分明是一缕没有一丝杂色的……惨白……
  浅羽……怎么了?那抹刺眼的惨白,扎疼了云落骞的眼和心,那一瞬间,他却问不出口,只是略略踉跄着步伐想要走近她,目光没有一瞬地转移。只是,就是因着接近,下一瞬间,他脚步一个趔趄,硬生生停住,震惊的目光蓦然一滞,不敢置信地僵滞了呼吸。只因着凤浅羽在转眸朝他看来时,那惨白发丝略略遮掩下的左眼下方,那一抹不太明显的,像是花纹似的……血痕……
  “浅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云落骞根本没有力气去开口,倒是百里双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是再也忍不住地促声急问道。
  凤浅羽却只是回以一抹淡淡的笑,一贯的云淡风轻,那白发血痕的回眸而视,却像是硬生生在谪仙似的出尘上,划开了一道裂痕,“没什么!不过是凤族五百年一次的涅槃之期将至,即将欲火罢了!只是,这段时间,我会比较虚弱,法力尽失。这里的事情,我能帮的,只能到这里!”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凤浅羽的那记回视,那抹浅笑,那句淡语,化为了一道利剑,让云落骞木然的心又一阵生疼,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沙嘎着嗓音,艰难地开了口,“你不用管那些,好生歇着就是!”凤浅羽点了点头,唇边笑痕,自始至终。云落骞却觉得心间蓦然多了一缕自嫌和自责,自幼熟读典籍的他,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清楚凤族欲火那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还逼着浅羽……逼着浅羽消耗法力……那一瞬间,他只能别下头,再不敢去看凤浅羽一眼,尤其是那割裂了浅羽的出尘,硬是将之染上了几许莫名妖媚的……白发血痕……
  身后,蓦然又传来了脚步和吵嚷声,村民们终于是放不下心,在向山王进贡之前,提早一天,又来了虎儿家。云落骞整了整心神,回过头,见着又群起而至的村民,眉峰微拧。只是,他没有再给村长等人发话的机会,便是沉声道,“村长!在下没有失言,虎儿娘已经痊愈了!”
  他话音方落,村民们便是窃窃私语了起来,而那窄小的茅草屋内,虎儿的娘亲在虎儿瘦弱的搀扶下,慢慢踱了出来。凤浅羽一个侧身,让出道来,也刚好让自己半隐进了门边的暗影下。即便记忆空白一片,但她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她那白发血痕,在这些村民们看来,怕都是祸乱人间的妖迹吧?
  只是,在亲眼看见前些日子,已经病入膏肓的人虽然有些虚弱,但却没有半分病态的模样,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愈形激烈,那当中,更参杂了无数的惊惶。“村长,虎儿他娘……虎儿他娘好像真的好了……”
  “她好了,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是啊!村长,明日……明日就是向山王进贡的日子。如果……如果交不出祭品,那我们全村……全村都得没命啊,村长……”
  “村长,虎儿娘既然好了,又有虎儿要照顾……那咱们……咱们就重新再选一个吧……王家……王家的寡妇……又没有孩子……”
  “是啊!是啊!就王家的寡妇好了!”
  嘈杂声越来越大,附和赞同的人也越来越多,云落骞的眉却是越攒越深,终于是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开来,“你们够了没?只会想到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吗?”
  “是啊!你们太自私了!”百里双双也是一脸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你们这些外乡人懂什么,你们救了虎儿他娘就算了,不要再多管闲事!”村民们怒视着他们,瞪眼吼道。
  “一味地退让不是解决的办法,只有除了山王,才能一劳永逸。”云落骞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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