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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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的坦然,一贯的平静,只是……“道长,其实我该谢谢你吧,你可以直接带走鬼刃。却还是让鬼刃留在这里了,虽然……虽然我的时间……或许真的已经不多了吧……可是,在那之前,我或许连他长什么样,也没办法见到,哪怕……只是一次……”
“老道说过,个人有个人的劫数,姑娘不需太过跟自己过不去。”那老道却是一手轻顺着花白的胡子,嘴角微弯,像在轻笑,一双眸色很淡的眼睛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当中的情绪,让人难以辨清。
“劫数?眼盲是我的劫数吗?那鬼刃呢?是我是他的劫数?”芳菲弯唇想笑,眼角却流露出淡淡的苦涩,本以为会有的幸福终究是要这样失之交臂了么?等不到桃花盛放的那场婚礼,她终究成不了鬼刃的妻,终究是差着那么一丁点儿的缘分,是么?只是,到底,谁是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芳菲姑娘,老道还是那句话,你跟鬼刃要遇上,那是命中注定,但是……再执着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你们来这世上,各有目的,对方……只不过是过客。”那老道自是文思未动,淡笑吟吟,一双眼睛里写着的情绪太过难懂,像是什么都知道,却又隐含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过客?一场相遇,岂能用过客二字,能道个分明?笑容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随着咳嗽声涌出喉间的腥血的,是芳菲那双黑洞洞的眼里,首次出现的湿润和嘴角脆弱的笑痕,悲凉至极。终究……是逃不过了啊。“不管现今鬼刃愿不愿意,他终要一肩担起郇山的大业,而没有拿起过,也没有权力去谈放下。至于姑娘……等到那一天到的时候,姑娘……自然都会明白……”那一天……那一天,就是她永远离开的时候吧?
拎着一只獐子,鬼刃脚步急切地往回家的方向赶,趁着天色还早,快些领芳菲去镇上看了大夫,也好在镇上酒馆儿里吃顿好的。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子便是越迈越急了。只是,下一刻,他却是蓦然顿住步伐,微微侧首,握住宽口长剑的手一个紧提,浑身上下张显出强烈的杀气……在右侧方细碎声响传来的同时,银光一闪,宽口长剑出鞘,那人甚至根本来不及躲,便已经被凌厉的剑尖直指喉间……
“鬼刃师弟,好久不见,用不着这样吧?”被吓得白了白的脸上扯开一抹笑,半垂的眼里,却闪过一抹强烈的妒恨。他凭什么?凭什么天纵奇才,能够付出少少的努力,就拥有这样的身手?他凭什么,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堂堂郇山掌门将人人趋之若鹜,求之不得的掌门之位,双手奉上?他凭什么?虽然心里的妒恨已经翻涌成潮,但那人面上还是笑着,一脸的和善亲切。“鬼刃师弟,自己人,能把剑挪开了么?”
眉峰一蹙,鬼刃的剑却没有收回,反而是敛眉深思,手上一个用力,便是将长剑又往前送了一寸,不意外瞧见那个一口一个师弟,叫得亲热的掌门爱徒袁首诚惨白了脸色,鬼刃却是冷凛着嗓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矍铄的眼里,暗藏警戒,他从不认为郇山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虽然他根本没有怕过,但是,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了芳菲。看来……这里怕是不能住了。
“鬼刃师弟真是爱说笑,自然是找你来了。你下山也一年了,半点儿音讯没有,整个郇山都出动找你来了。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吧。”袁首诚笑着,笑意却不入眼底,鬼刃看在眼里,只觉虚伪。
蓦地一扬手,还剑归鞘,鬼刃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痕,“回去转告那几个老头,我不会回去的。他们也别想打我的主意,他们应该很清楚,我说不回去,他们谁也别想奈何我。”
“可是掌门人……”袁首诚面上喜色一闪而没,而后,便是刻意装出一副忧怀的模样,欲言又止道。
鬼刃嘴角的嘲讽更深,斜眼轻瞟了他一眼,这样令人作呕的神态,他一眼也不愿多看,“袁师兄应该很高兴才是吧?这样的话,这掌门之位,迟早都是你囊中之物。”笑笑,鬼刃蓦然转身而走,他不担心袁首诚回去告密,整个郇山,或许最不愿意他回去的,就是这个袁首诚了吧?“对了,别忘了告诉那几个老头,鬼刃……早已不是郇山弟子。再也不是。”脚步未停,鬼刃眼里的冷芒却尖锐起来,他本不在意的东西,如何能阻挡他的脚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提醒你了。”袁首诚却在他身后略略提高音量道,“你身边那个女人……掌门已经找上了……”话未落,一阵冷风已经卷至身侧,在袁首诚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只铁掌已经牢牢箍住他的衣领,将他半提而起,而鬼刃那张泛着阴狠杀气的脸,就近在咫尺,那一瞬间,袁首诚不由自主白了脸,这个人……原就是这般可怕啊……
“你说什么?”鬼刃一字一顿,追问道,那双矍铄的眼,早已被阴云覆盖,当中翻涌的,无异,全是怒火与杀气。那老头……敢把主意动到芳菲头上,是么?
“在干什么?还不松开?”一记略显苍老,却甚是威严的嗓音蓦然从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那道紧阖的院门被人从里,轻声开启。那一袭银白道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道便是站在风口,任由着不知何时下起的雪,被风卷着,往脸上扑打而来。他却是不动不移,只是以一双静如止水的眼,无言地望着扭缠在一起的两人,或者是,望着鬼刃那双正死死拽在袁首诚衣领上,青筋暴露的手。
可惜,鬼刃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是死死盯着那正站在他家半敞院门内的郇山掌门人默兮,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咬着牙,拽在袁首诚衣领上的手,却是更紧了,这个老头……这个老头果然去找芳菲……
不言不语,默兮也在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只是静静地跟鬼刃对望着……
“鬼刃,你别这样……”一记虚软的呼唤蓦然在默兮身后传来,便见着一脸惨白的芳菲在冷风中瑟缩着,颤颤巍巍扶着墙壁,往门外走来。
鬼刃扬眉,眼里一抹不赞同匆匆闪过,却是蓦地将拽在某人衣领上的手一松,而后,风般越过默兮老道,手一捞,便扶住芳菲虚软的身躯,虽然还是沉肃着一张脸,却是略略和缓了语调,道,“天儿冷着呢,你出来干什么?我带你进去歇息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鬼刃——,默兮道长没有恶意,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吧!”反手抓在鬼刃手上,芳菲苍白的脸上略带急切,只是,那手上,冰冷的温度却让鬼刃的心,蓦然一抽。
脸色愈加难看地凝向还是默默看着他的默兮身上,促声道,“我不会回去的。一个郇山……我不放在眼里。你们……最好不要来惹我。”话落,他扶了芳菲,转身便往回走。
“现在不逼你。不过鬼刃……你会自己回来的。”默兮静静望着鬼刃的背影,而后,语调平静地道。
鬼刃也只是脚步微顿,然后,头也没回,便是蓦然一反手,院门“嘭”一声当面甩上,回过头,却见芳菲头一歪,就这么晕在他怀里。他脸色一白,惊惶唤道,“芳菲——”
年夜,村落里虽然只有几户人家,倒也还算热闹,鞭炮声声,震耳欲聋。这间狭小的屋里,却是冷寂的过分,除了角落一炉燃得旺盛的火,偶尔传来火星跳跃的劈啪声,没有半点人息。床上的人已经昏睡了几天几夜,炉上的药已经煨了一壶又一壶,却是喂进去片刻,却又被咳吐出来,涓滴不剩,整个屋里,全是浓重的药味儿。去看过大夫了,都说只是风寒,可是……只是风寒的话,怎么会弄成这样?深拧着眉,鬼刃坐在床头,定定望着床上那人惨白到看不出一丝血色的容颜,不敢眨眼……
突然,那因衬着惨白的肌肤,而越显浓密的眼睫轻扇了两下,那敛翅的蝴蝶羽翼缓缓飞舞起来,那双无声的眼,慢慢睁开了……鬼刃脸上一喜,连忙逡身上前,道,“芳菲,你醒了。我去把药端来给你喝,好不好?”
昏昏沉沉的意识里,听出他语调里的急切和担忧,芳菲惨白着脸色,点了点头。鬼刃连忙几个箭步冲到角落,将正咕噜噜冒着泡的药罐从炉上取下,倒出一碗,略略凉了凉,便重新回到床边,将芳菲小心扶起,倚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吹到温热的药汁一勺一勺喂进芳菲嘴里……
直到一碗药见了底,芳菲也没有咳嗽,将药给吐出来,鬼刃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伸手探了探芳菲的额头,之前火烧般的烫热好像终于是褪去了,他悬了许久的心稍稍落下,嘴角牵开一抹疲惫的笑,“今天好像好些了?”
芳菲没有血色的脸半倚在他怀里,虚弱的点了点头,但是,一口隐忍了多时的血,却终究再忍不住,在她点头的刹那,便是随着药汁喷洒而出……
“芳菲——”鬼刃惊叫,一记爆竹刚好升空,刚好将屋子瞬间映亮,芳菲在沉入她习惯了一生,也许将永远睡去的黑暗的刹那,恍惚间看见了鬼刃那被爆竹映亮的脸,仓皇,苍白,忧急,担心……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她来不及去辨别,只是……对不起了啊,鬼刃……我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人间四月是芳菲(鬼刃、芳菲篇)(十一)
“怎么样了?”几乎在门轻启的同一刹那,因为被赶出门外,而一直忧心忡忡在屋外等了一夜的鬼刃便是瞬时弹起,单手一伸,便是不由分说揪上凤轻岚的衣襟,急问道。那双一贯矍铄的眼里盛载的,全是忧心与焦灼,就连狷狂的眉梢也染上了不安。
凤轻岚眉峰一挑,没有因被急急召唤来而不满,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把拍开鬼刃紧揪在他心爱白衫上的手,然后嬉皮笑脸调侃一番。反而只是以一双深邃的眼,从未有过的沉肃一瞬不瞬地盯视着鬼刃满布忧心与不安的眸子。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与凤轻岚知之甚深的鬼刃心陡地一沉,直觉的,他已经能从那样的凝视中得到答案,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绝对不是。揪在雪白衣襟上的手无法自持地颤抖了起来,颤抖着慢慢挪开,鬼刃蓦地一握拳,便是攘开凤轻岚,越过他,欲走进屋内。不用说,他不相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嘴角勾起嗤笑的痕迹,他的脚步,却踉跄着……
一只手,却在这时,携着坚定从他侧边伸出,拉住了门把,将门牢牢合住。凤轻岚抬起眼,望向鬼刃像在一瞬间灰败下去的面容,想要叹息,但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责难道,“鬼刃,我真的不明白。就算……就算所有的大夫诊断出来,都说只是小风寒。可是……可是鬼刃,你十来岁就已经在郇山上学艺,你不应该,也不可能看不出……看不出芳菲脸上那么明显的……死气……”
死气?这两个字,像是突然洞穿了鬼刃脸上嗤笑的面具,笑容在一瞬间龟裂开来,片片坠落,露出惨白的表象,他望着凤轻岚,却像是在找寻着哪怕一丁点儿能让他安心地以为不过只是一个玩笑,一场梦的蛛丝马迹,但是……没有。“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啊。如果真的是死气的话,他应该察觉得到的,怎么会……怎么会……
叹息,终究还是逸出唇瓣,凤轻岚稍稍和缓了脸色,一手轻拍上鬼刃的肩头,“别自责了。我想……应该不是你的错。你忘了……你们郇山有一种药,可以遮掩死气了吗?”对上鬼刃霎时变得阴沉的眼,凤轻岚眉心一蹙,反手扣住他拽成拳头,青筋暴露的手,道,“芳菲应该是知道的,换言之,芳菲早就知道自己的状况,她只是要瞒住你而已。”
“芳菲……她为什么……”鬼刃拧紧了眉梢,除了痛,还是痛。反手一抓,他紧拽住凤轻岚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望着他的视线,闪亮中希冀而又不安,“轻岚……你可以救她的,是不是?轻岚……凤凰泪,凤凰血……不都是起死回生的灵药么?是不是,轻岚,你可以救芳菲的,她会没事的,是不是?”
“鬼刃……鬼刃……”凤轻岚唤着鬼刃的名,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但是效果不彰,凤轻岚所有的耐性也告罄,扬高嗓音便是低吼道,“相信我,如果能救芳菲的话,哪怕是要我所有的血,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鬼刃总算安静了下来,只是,方才眼眸里瞬间的闪亮,便是如同流星般的陨灭,定定望着凤轻岚,眸光死寂。凤轻岚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悸,不安地促声道,“相信我,我很想救芳菲,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对你有多么的重要。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拼尽一切去救她,可是……”
“那是什么意思?”沉寂了片刻,鬼刃突然开了口,嗓音冰冻冷凛,那双眼,锐利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