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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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的儿子……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切切,在熏香的风里传送,越来越大声,却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那些草丛花间,偶尔探出的一双双窥探的眼,吓得一个哆嗦,便纷纷化为一道轻烟,躲回真身中,可怕……好可怕……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也只再问你一句,你……是凡人吗?”
“你无话可答,我也无话可说!”
“既是如此,我们就在此做个了结,我欠你,或是你骗我,都不重要了,自今日起,你我以往的一切就此两清,各不相干。”
“下次再见,我的剑……不会留情。”
回澜呢?不过是不相干的旁人的字字句句,就那般扎疼了他的心,那么当日他的那一字一句,又究竟是多么残忍,又究竟伤回澜多深?那一日,她最后问他的是什么?
“原来……我的身份,给了你毫不犹豫,没有内疚离开的借口,是么?”
他该铿锵坚定,甚至愤怒地说,不是!绝对不是!他只是因为她骗他,他只是因为人妖殊途。可是……为什么回答不了?为什么?是心虚了么?真的不是那样么?早就知道他要手握七星权杖登上指星楼的那个位置,早就知道他们之间不会走上一辈子,总有要放手的那一天,早就知道了啊……赫连阙,你是个混蛋!一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混蛋啊!
全身都麻木了,浑身上下的伤口感觉不到一丝的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意识却渐渐地模糊了,想睡了呢……也好……睡了也好……
“叮叮当当……”多么熟悉的铃铛声,像是从久远的时空另一端传来,与回忆重叠,只是,这一回,没有那怪异的歌声。是她么?是她么?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就怕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淡蓝的裙裾在尚有露珠的青翠草地上逶迤而过,停驻在半昏在草地上的男人身边,好久好久,久到仿佛时间已经停止定格,终于,有人慢慢在他身边蹲下,有纤细的指尖轻点在他本该失去知觉,察觉不到任何抚触的脸容之上,可是,那触觉,那温度,甚至那气息,都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刚才已然空了的心房又有了痛的感觉,“唉!”恍惚间,一记叹息掠过耳畔,是她,真的是她……
那一瞬间,像是骤然而来的力量窜过四肢百骸,他自草地上弹起,不由分说伸长双臂紧紧环住蹲在身畔的人,好紧好紧……是她,真的是她……喃喃在脑中念着这一句,眼前黑去,他再也没有力量挣扎,就这般,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牢牢锁在女子腰间的手却紧到撼动不了分毫……
梦失容易,梦去怎追系(二)
是睡了有多久?却又是久违的深沉与安宁,睡梦中,总感觉到有那个带着熟悉气息的人,细心的照顾,偶尔有温热的舌尖舔过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一阵热烫之后,就再也察觉不到疼痛,然后,鼻端嗅闻到满室的栀子冷香,便又安心地沉沉睡去。意识彻底堕入黑暗之前,隐约听着女子软软的笑语,“小狸,你真乖——”呵,真好,又是那只小狐狸帮他疗了伤,真好,真的是他的回澜呵!真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相遇的最初。可惜啊,只是似乎……
几近日暮,穹苍落霞的时候,赫连阙终于清醒了过来。还是那熟悉而陌生的醉花坞,还是那一帘的栀子冷香,可是……回澜呢?空空的屋子,没有他几欲想要找寻的人影,还是,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太过想念所以做的一场幻梦?不!不是!那太过真实,不是错觉,绝不是!那么……那么是她不肯见他,所以躲起来了么?想到这一层,赫连阙突然暗淡了神色,是啊,这是最可能的,不是吗?怎么可以忘却曾经有过的伤害?而他,甚至不曾知晓,由他亲手划上的伤,可有痊愈的那一天。
“小狸,你别得意忘形哟?你呀,天天吃糖葫芦,都胖成小圆球了,追不过阿翔的……”笑笑的软语突然从屋外传来,赫连阙一怔过后,整个心房便紧提起来,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期待糅合而成的仓皇。
屋外,回到四季如春的百花幽谷,回澜便褪去了那厚厚的棉袄,穿上了轻薄的罗衫,一抹碧空浮云的浅蓝衣裙,在草地上逶迤而过,手上端着托盘,却是无奈地笑望着那一只在地面,一只在半空中追逐的狐狸与海东青,小狸在日日啃食冰糖葫芦之后的后果便是肿了一圈儿,身形略显笨拙,好在它的对手,那只从小跟它玩儿到大的海东青,也不见得多么纤细,也是一个辨不出祖宗居然是海东青的圆球。笑望着两个毛球追逐着跑得不见了影儿,回澜这才笑笑,拾级而上,拨开垂下的栀子花帘,清澈的眸子半抬而起的瞬间,却不经意对上一双眼睛,熟悉而陌生,熟悉的矍铄,陌生的狂热与不安。呼吸,陡地一窒,脸上的笑容有一丝的僵凝,好一会儿后,她才半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有些短促地低声道,“呃……你,醒了?”
她……没有叫他阙哥哥,而且……还躲开了他的视线?胸口疾速地扭绞着,疼痛,血流如注,不过,这都是他该受的,不是么?在那般毫不留情地伤害之后,他怎么还能指望她待他,一如往昔?只是,目光难以移开,几近痴狂地紧锁在她身上,她似乎,瘦了?脸色也不若之前的红润,眸色,于是黯下。
“我煮了粥,你趁热喝些吧!”回澜将托盘往桌上搁下,转过身背对着他,揭开上面的一个瓷盅,将里面还热腾腾的白粥一勺一勺地舀进手里的碗中,盛了大半碗,这才端着走至床榻边,无言地递到他跟前。
原来,真的已到了陌路无言的地步了么?赫连阙心口紧缩着,悔不当初,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从头来过,有些铸成的大错也再无法弥补,是他种下的因,这果有多苦,也得他自己咽下。无奈地咽下一记叹息,他伸出手去接过她端在双手间的那碗粥,手指不经意拂过她微僵的指尖,他注意到她半垂的眼睫也是轻颤了两颤,眸色,不觉,愈加暗淡。低头舀了一勺粥喂到嘴里,竟是意外的绵软柔和,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厨房中的事,回澜是一概不会的,可是,今日,她竟端来了这么一碗粥,方才还明明说过,粥,是她煮的,让他怎能不诧异?
“你……为什么不问?”很快,将一碗白粥喝了个精光,在回澜默默接过空碗,往碗中又新添白粥的空档,赫连阙终于沉吟着开口问道。他不相信她没有瞧出他的异状,也不可能猜不到他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那满身的狼狈,一身的伤,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就没有想知道,想问的,还是,她真的已经将他摒除在了她的生命之外?
舀粥的动作短暂地一顿,而后,回澜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过了好半晌,就在赫连阙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终于开了口,还是那样软软的音调,即便是刻意的淡然,仍然有着蜜糖般的甜软,“昨日你倒在谷口时,身体偶尔会转变为草木的模样,是桃……你身上透着一股子妖气,不是沾染上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后来,寸心跟我说,二十多年前,郇山上出了一个爱上女妖,叛山而走的秦舒寒,他是你的大师兄,不是吗?据说,他是你师傅最钟爱的弟子,是与你师姐最为亲近的,而那女妖,便是一只桃花妖……”
不是不问,原来,竟是都猜到了啊!赫连阙先是一窒,而后却又是幽幽苦笑,猜着了也好,原本不就是要告诉她的吗?“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对不对?我总说什么人妖殊途,总说什么除魔卫道,知道你身世的那一天,我还一点儿余地也没留地那般伤你,可是,这样的我,居然是花妖的孩子……呵,真是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不是吗?”
“这……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回澜不知何时,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目光不再闪躲他的注视,一瞬不瞬望着他,还是那双明澈溪流,清澈如泉的眸子,却又纯净得那般犀利,像是穿透了他所有的伪装,一路望进了他心窝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最真实的他。
赫连阙怔住,像是被剖开了一般,摊在阳光之下,他不得不去面对,片刻之后,他笑了,带着几许苦涩与嘲弄,“或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吧?”他忍不住想,他的身份,师傅知道吗?师姐知道吗?一定都是知道的啊!可是师傅还是将他当成继任掌门一样的培养,甚至将掌门之位传与了他,而师姐,将他无微不至地照顾长大,为他付出了多少?所以,真的重要么?他是个花妖的儿子,这,真的重要么?即便是在卫道之尊的郇山,他也这般活了过来,二十余年,也算顺遂。可是……“可是,我不是更混账了么?当初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呢?如今知晓我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跟妖的孩子,你却没有半分的嘲弄,半分的难以接受,仍然……仍然待我,一如往昔。”尾声略略梗在喉头,有几分哽咽的哭腔,赫连阙红了双目,这一瞬间,对自己所有的自厌伴随着悔恨,再度,啃噬着他的心。
“或许……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凡人,是世人难以接受的异类,我们,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同病相怜,不是么?”回澜甜软笑着,笑容干净明朗,目光清澈温和,不见喜悲,但是赫连阙知道,她只是想要宽他的心,即便他曾那般伤过她。回澜,回澜,如今想来,或许,回澜,才是上苍给他的恩赐,不是么?那些浮华名利,那些责任担负,或许,都只是浮生一梦,过眼云烟吧?
“回澜——”过了好久,或许也不够久,在紧促的呼吸,以致胸腔闷痛时,赫连阙有些恍惚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究竟是短暂,抑或是漫长,只是,他终于听了自己的声音,紧涩而暗哑,唤着她的名,“你……可以原谅我吗?”终于说出了口,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希冀与奢求。
回澜怔住,低垂下的眼睫轻颤着,就在赫连阙屏息等待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无声望他,目光清澈,却又莫名深邃。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中,赫连阙的心口紧绷如同弓弦,却是促声道,“当然,也许……你一时半刻没有办法原谅我,不过没关系,一年、两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就让我,让我呆在你身边,弥补我从前的过错,我会待你好,我想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你一天原谅我一点,终有一天,可以完全原谅我的,不是吗?”回澜还是没有说话,那双眸子静静望着他,明明是那般清澈的眸子,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那眸中思绪,他怎么也难以辨识,于是,心房的紧绷感,是越来越强烈,他的口气也是越来越短促,不行吗?还是……不行吗?“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那……”那怎么?放弃么?那一次,离开她的身边,毅然决然,虽然心口痛着,他理所当然认为那是遭到背叛,遭到欺骗的受伤,于是勒转马头,绝尘而去,如此简单。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光要想到离开,就觉得胸口痛到让他难以呼吸。
“你……要留在这里?不回郇山了吗?”回澜软软的嗓音打断他的话,问道。清澈的双眸深处,有几抹复杂的暗影灰飞烟灭而过,有期待,有隐忧,也有疑惑,他刚刚真的说了,一辈子,是吗?可是,他真的放得下么?放得下高高在上的郇山掌门之位?或许,更放不下的应该是旁人对他的期许?诸如他最敬爱的师傅,最亲的师姐,还有……那些师兄弟和师侄们?在瞧见赫连阙深敛下眸子时,她就找到了答案,放不下的,倘若放得下的话,他们也许走不到今天,那他,也就不是她认识的赫连阙了,不是吗?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吗?还是你,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赫连阙敛下眸子片刻,再抬起眼望向回澜,却是促声问道。
回澜嘴角牵笑,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释然,她笑着,不置可否,却是将托盘之上的另外一只用荷叶编成的碗儿递到了赫连阙的跟前,“百花露——”
对上那笑容,赫连阙恍惚明白了什么,瞬时便是笑了,接过那只荷叶碗,便开怀地饮尽那芳香扑鼻的琼液,回澜笑望着他,目光柔和而专注。一切,像是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最初。只是改变的,终究还是改变了,不管是他,还是她,或是,他们之间。
“浅羽,我只是受了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伤,并没有病入膏肓。何况,你看看,我伤口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云落骞很无力地申辩道,实在不满身边人搀扶的姿态,如果可以,他倒宁愿选择携她的手,漫步院中。
“你伤得不轻,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还未长好,不小心一点的话容易裂开的,再说,你脏腑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凤浅羽却是淡淡应着,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