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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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阙沉黑的脸容上看不出一丝的愧疚,只是一瞬不瞬地以眼神逼视着他,而后,不容拒绝地质问道,“师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我怎么知道?”浓浓的睡意在眨眼间被驱走,许正清觉得自己被小师叔逼人的目光盯视得异常无辜,“我见到白师叔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伤了。至于怎么受伤的,我怎么敢问?”他也很好奇……不,很关心的,好吗?
“你见到师姐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吗?”略略沉吟着,赫连阙的眸色又暗了两分。
“对啊!白师叔……该跟其他什么人在一起吗?”许正清狐疑地探看着赫连阙的脸色,白师叔是跟小师叔一道下山的,那回他们寻着了小师叔,跟那个叫回澜的姑娘在一块儿,白师叔却不知去向。再后来,小师叔回来了,却绝口不提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再再后来,小师叔却让他去桑莱山一带找寻白师叔的踪迹,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些许蹊跷,但是他知道,小师叔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果然,赫连阙像是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师姐受伤的因由,遂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别过头,眉间思虑地深锁,这么说,正清见着师姐的时候,师姐已经跟狼夜,还有……回澜分开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时不肯跟他走的师姐会跟狼夜分开,又为什么竟会受了伤?
“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真有!”许正清却在这时,刻意在他身后慢吞吞地道。猝然回头,在警告的盯视下,许正清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道,“白师叔昏迷的时候,我瞧过她的伤,有两处,一处在掌上,是割伤,只是皮外伤,倒不算严重,只是裹着伤口的巾帕早已脏到不行,我原本想要替白师叔换下的,但是她昏睡的时候,也死捏着那巾帕不肯松手,我只得作罢。另外一处伤,却是在颈后,深可见骨,倒像是……被兽爪抓伤的……”眼瞅着赫连阙的脸色越来越沉凝,越来越难看,这年龄相近的小师叔,在发怒的时候,只怕郇山上下,也不只他一个人害怕的吧?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呢……许正清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有更怪的就是……”锐利如刀的眸光再次杀得他片甲不留,许正清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搁在刀口下,不但颈背凉飕飕,那连着脑袋跟身子的脖颈,更是岌岌可危。
却说那一日,许正清在桑莱山下巧遇受伤昏迷的白茉舞,照料了一日一夜,在第二日傍晚的时候,白茉舞才清醒过来。在听他说明之所以来寻她的缘由之后,白茉舞便是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下了榻,硬是要立马赶路回山。许正清自然是拗不过师叔,只好收拾了行装细软,师叔侄两人下了楼来,到客栈掌柜处结帐。孰知,那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掌柜一边灵活熟练地拨动着算盘,一边还抬眼不时瞥着白茉舞,就在许正清忍耐不住要发难时,那掌柜的却朝着白茉舞咧开了嘴,笑道,“这位……是郇山的白女侠吧?”
许正清闻言一愕,白茉舞也是一怔,挑了挑眉,倒还算镇定,回道,“正是!不知阁下如何得知?”
“今个儿一早,有位穿彩裙的漂亮姑娘送来了一个包袱,说要给郇山的白女侠。小的自然是不识,便问了句,那姑娘说,便是在小的店里打尖的一个年轻姑娘,穿白衣,而且很漂亮,小的这四处看看,也就姑娘合这说法,所以……就斗胆一问了。”那掌柜咧着嘴,笑意连连,而后,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素色包袱,递到锁眉沉思,半晌不语的白茉舞跟前,“既然姑娘便是白女侠,这包袱,自然是请姑娘收下了。”
白茉舞心头犹是狐疑,即便许正清在耳畔低声道了一句,“白师叔,谨防有诈!”,她还是抵不过心头疑虑重重,将那包袱接过,解开,看清那包袱之中所放何物之时,她脸上的神色却在瞬间变得奇怪。那包袱之中不过就是两个物件,都是许正清异常熟悉的,更是白茉舞之物。挽花剑与挽花链。那本该是白茉舞绝不离身的贴身之物,他早先没见着这两样东西,还以为白师叔与他师傅一般,练了个香囊做法器,将东西全都变小装进香囊中随身携带,谁知那挽花剑与挽花链竟会不在白师叔身上,还被别人给送了回来,偷觑着白茉舞的脸色,许正清自然是不敢问的,但心头的疑虑已经一重又一重,缠绕成一个牢不可破的茧。
白茉舞敛眉望着那挽花剑与挽花链许久之后,终于是将链子拾起,重新扣锁在纤细的手腕上,而后,携起了长剑,嘴里却喃喃念着一句,许正清到现在也摸不着头脑的话,“断得干干净净,果真是你!也好,从今往后,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这么说,师姐是跟狼夜分开了?听到这儿,赫连阙高高挑起一道轩眉,不知该喜还是该怒。怒那狼妖不识好歹,师姐定然伤心,喜的却是深知人妖殊途,师姐早日离开他,终是好事一桩。
“小师叔——”许正清歪头看了赫连阙半晌,对他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一再揣度着,于是,一直梗在心上的那个想法便是再也关不住,“小师叔,白师叔她该不会是……”他自幼在郇山清修,清心寡欲,男女之事自然一知半解,但那日白师叔的神态和言语,却分明与戏文之上,别无二致。所以……
“休要胡说八道!睡你的觉去!”赫连阙却是扬声打断他的话,再附上一记白眼。许正清摸摸鼻头,满足不了好奇心,还得自认倒霉。谁让人家虽然小,但还是个师叔呢?
榻上的老道脸色紫黑,气若游丝,那苍老虚弱的模样,竟再寻不得幼时印象中的高大挺拔和记忆当中一贯的仙风道骨。白茉舞鼻间有些酸,吸了吸鼻子,掩去泪意,半跪在床头,佯装轻快地笑笑唤道,“师傅——”
“是……茉舞啊!”虚阳子在那声呼唤中挣扎着醒来,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睑,浑浊的视线好不容易才定格在面前仍然稍嫌模糊的脸容上,虚软地唤道。
“是啊!师傅!是茉舞回来了!是茉舞回来了!”白茉舞用力点着头,嘴角始终弯成漂亮的月牙儿,却止不住喉间的哽咽,初春时下的山,如今回来,时序已然入了秋,不过才是半年的时光,怎么却觉得恍如隔世?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怎么才能回到当初?不管是师傅的太平安康,还是她的心如止水?才这么想着,心头强抑的酸涩与抽痛再也忍受不住地在心窝处翻搅起来……
“你回来就好了!你回来为师就可以安心了,茉舞啊,郇山上下,还有阙儿,就交给你了……”老道干裂的唇边漾开一抹欣慰的笑意,冰凉的手抓住白茉舞的,切切嘱咐着。
用力点头,白茉舞死咬的牙关处隐隐溢出血的味道,她眼里却干涩地挤不出半丝的泪,只是,开口时,嗓音却如箜篌一般,嘶哑了去,“师傅放心!徒儿一定不会辜负师傅所托!徒儿也一定会揪出毒害师傅的凶手!”
“毒我已及时逼出,并无大碍。你很清楚,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你的小师弟。”沉抑的嗓音在白茉舞身后徐徐响起。
白茉舞倏然回头,眼瞅着那一身落拓,风尘仆仆的男人从帷幔后踱出,屋外,不知何时弥漫了月色,清冷的月光自菱窗射入,将男人的影子投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老长老长……她却是愕然地睁大了双目,“大师兄?”那惊诧只是一瞬,目光落在他一身的风霜上,转为了了然,“这一路上,是你护我?”否则,以二师兄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一路顺遂地平安回到郇山?
秦舒寒并未回应,只是目光从榻上的老道和床前的白茉舞身上匆匆掠过,而后,别开,“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话落,他旋身,迈步。
“寒儿——”榻上老道颤巍巍叫着,孱弱的身躯几乎扑倒下榻。
“大师兄——”白茉舞一边稳住老道激动的身躯,一边急急唤着,那人,虽然未曾回头,但终究,还是停下了步伐。将老道扶躺回榻上,白茉舞递上一眼安抚的目光,才轻吁一口气,站直身子,徐徐走到秦舒寒身后站定,“大师兄,我不相信,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师傅的安危。”秦舒寒还是不语,脸容被月色分割成明暗两半,被月色映亮的那一边,却仍然僵凝着,瞧不出半分的波动。白茉舞轻轻叹上一声,“二十多年了,你说再不踏上郇山,但是你还是来了。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师傅,放不下郇山,不是么?何况,二十年了,你就不想想看看他……”
“住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舒寒扭曲着脸色,蓦然打断了白茉舞的话,嗓音粗嘎而狂躁。
“你为什么还要骗自己呢?还是……你心里当真只有桃灼华,再容不下其他?”白茉舞的嗓音也尖锐起来,眼里,有隐隐的苦涩漫溢而出。
“二十多年前,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秦舒寒了,只有秦大。”背对着她,男人的嗓音仿佛被岁月撕裂一般的沧桑暗哑,然后,在月色投入的暗影中,他再度迈开步伐而去,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不过短短的一瞬之后,那个背影,佝偻了几寸。
“大师兄,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求你,留下来帮我呢?”急切地开口,白茉舞无法笃定,一瞬不瞬望着那停驻在门边的背影,呼吸紧窒到连胸口也泛起了难忍的疼痛……
月升,月又落,一夜,尽了。倚在床畔的白茉舞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来,过了好半晌,她才从昏昏沉沉的脑袋中挖出关于昨日的记忆,是了,她已经回到郇山了,就在昨日。幽幽苦笑,又是一夜无梦的酣睡,一日比一日的深沉。是不是到了某一日,这样沉沉睡去,便再也无法醒来。双手交握搓揉着有些冰凉僵硬的十指,指尖不期然触碰到腕间冰凉的链子,有些陌生,这戴了许多年的链子离开她,不过才半年,再回来时,竟觉得陌生了,当真是流光催人老,世事变迁繁啊!
扭过头,榻上的老道又沉沉睡去了,深深凹陷的眼窝泛着灰白的死青,她心口疼得一缩。站起身来,却又扯疼了颈后的伤口,手下意识地探了去,深可见骨,如今愈合了一些,触到,却是凹凸不平。这么深的伤口,怕是要留疤了……恍惚间,不知是她心底所想,还是其他,她却分明听到了那把嗓音,幽幽在耳畔响起,如风过箜篌一般的低沉,却亦如流水沁月一般的清雅悦耳……一个激灵,她不相信,不相信已经将那人刻进心底这般深,她不相信,不相信可以将他的影子从心口挖除……
“白师叔——”略带仓皇的呼唤将她心口乍然的疼痛打破,殿门“吱呀”一声轻启,带进了殿外的晨光,白茉舞微微眯了眼,望着梁靖尧面色惶急地自殿外奔来,还未站定,便是促声道,“出事了!”
乍开的房门带进一缕晨风,灯台上苟延残喘的火苗再挣扎了两下之后,倏地,熄灭了。白茉舞眼睑一个轻扇,晨光透进眼里,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五)
灶房的一名弟子在房中自杀了,死前留下的绝命血书,写明了是他下毒在药中,意图毒害掌门,却又说是受人指使,那人却是……赫连阙。站在那仍然沾染着血腥气,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敢动上分毫的房间内,低眼望着躺在脚下血泊中的弟子,再瞄了一眼手中血淋淋的绝命书,白茉舞嘴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仔细些,好生葬下!”话落,她却是蓦然,转身便走。走上两步之后,才停驻脚步,再对身后的梁靖尧道,“师傅喝药的时辰到了,我得回指星楼了!倘若二师兄有事找我,请他来楼里谈。”
白茉舞徐步出了这间凶房,梁靖尧却是一脸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事情是愈发复杂了,显然是有人非要让小师叔再无翻身的余地,可是,怎么瞧着白师叔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程宪舯自然是急匆匆地追去了,彼时,白茉舞方才喂老道喝下半碗药,安置妥当了才从内室走了出来,空旷的大殿内,程宪舯和赫连阙分据两侧,前者阴沉着一张脸,几乎要用目光杀死对方,赫连阙倒还算沉得住气,稳坐在窗下的椅中,垂首望着手里一本书册,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程宪舯比刀子还要尖锐的目光。
白茉舞终于从内室出来时,程宪舯已经等得极不耐烦,几个窜步就冲到白茉舞跟前,劈头便道,“师妹这是想要做什么?派里死了人,昨日师傅中毒之事也是水落石出,师妹却迟迟不做出处置,莫非是想要袒护小师弟不成?”
赫连阙低垂的眼睑颤了颤,白茉舞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方才投注在程宪舯身上,“水落石出?倘若二师兄所指的是那封绝命书的话,小妹也有话要说。”
“真相已经明摆在面前,师妹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