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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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呢?
“梵夙……你舅舅他只是暂时悲伤过度,未能顾及到你,但是……他还会回来找你的……”寒朔沉吟着道,他开口问不了那空灵少女清澈眼眸中的哀伤,本该快乐无忧的孩子,竟也懂得了悲欢离合么?
“我不会跟他走的!”自然,也不会跟你走!回澜温软但却坚决地回应,不愿让自己陷入跟娘亲一般的境地,倘若三十三重天无极殿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知晓了她的存在,她是不是即将再度步上娘的后尘,成为那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成为牵制那两个男人的筹码?即便这一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竟无处可去?
寒朔又岂会没有这层隐忧,只是……“那你有什么打算?”
摇摇头,回澜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我懂得照顾自己的。”
点点头,寒朔垂下眼,虽然知道回澜并不是在怪他,听在他眼里,却是不是滋味,欠这孩子的毕竟是太多了,就因为这样,他似乎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多说些什么。
“等到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她身上有回心石,他寻不着她,可是她能寻着姑姑,自然也能寻着他,不是么?回澜没有忽略她说出这一句话时,寒朔墨玉般的眼眸深处乍现的光亮,她牵唇,莞尔淡然,娘说过的,这不过只是一个孤独而隐忍的男人……如此而已……宽恕一个人,远比恨一个人来得轻松……她还好好地活着,又何必去恨,何必不放过自己?
指星楼内,浓郁的药味几乎充斥在整个鼻端,整个郇山,因随着床榻上老道的陷入昏迷,而愈显紧绷诡谲,剑拔弩张。“小师叔——”推开门,梁靖尧神色有些惶急地走至坐在床榻边打盹儿的赫连阙身边,压低嗓音急唤道,赫连阙抬起眼睑,满布血丝的双眸望向他,无声询问。他便是促声道,“好像不太对劲。二师伯在指星楼,山门都加强了弟子驻守,四师叔明显还处于观望状态,他底下的弟子没有丝毫动静,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白师叔回山……”
未尽的话语,不用说,赫连阙自然也是明了的,不急吗?当然不可能,这郇山之中,暗地里有多少双窥伺的眼睛,他数也数不清,只是,他什么也没办法做,更没有心思做,他只能守在这指星楼中,寸步不移。“先别管这些了。去药房把药端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赫连阙接过药碗,小心地舀起,吹凉,再送到老道唇边,每一次只能喂进少许,他却是不厌其烦,一勺一勺地喂着,直到一碗药汁喂进了大半,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放下药碗。可是,他悬吊的心,还未放下,下一刻,便是“咯噔”沉下。“噗”地一声,原本躺卧在床榻上昏睡的老道突然一个急促的翻身,吐出一大口的血,紫黑的色泽……脸色倏地发白,赫连阙惊声嚷了起来,“靖尧,快!快喊人啊!”
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四)
“师弟,你还有话要说么?”程宪舯一脸纠结为难地望着赫连阙,眉宇纠结,满眼哀痛,真真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好师兄模样。赫连阙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直挺挺地站在指星楼前,望着那扇紧合的门,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你……你什么都不说,是默认了么?师傅待你如何,你怎么狠得下心?你……你真是……既是如此,你也别怪师兄,来人啦!赫连阙毒害掌门,罪无可赦……”
痛心疾首的面具稍稍撕破,程宪舯的语调里有一丝难以压抑的狂喜倾泻而出,赫连阙却只是略略敛下了眸子,不作回应。是了,毒物。不能辩解,也无从辩解,那碗药,确实是经了他的手,是他亲手喂进师傅嘴里的,那一口紫黑的血喷吐出来的那一瞬间,于他而言,便已是罪,亦是罚。
“师兄,事情尚未查清,还是别妄下决断的好!”敛眉一个横跨,一向沉默寡言的易廷合,也就是许正清与梁靖尧几人的师傅,赫连阙的三师兄挡在了赫连阙身前,沉声道。此事来得蹊跷,他自然不信是小师弟所为,心中也已有了计较,无奈,此事人赃俱获,一时间,怕是难以洗脱了。
“药是他喂师傅的,刚一服下,师傅就中毒吐血,这还有必要查吗?再说了,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有给他机会开口,可是小师弟一直避而不答,难道不是心虚么?”程宪舯狰狞着脸色,脸上伪善的面具一点点龟裂。
“即便如此,此事还需再作细查!小师弟为何要对师傅下毒?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师傅昏迷之前,将派中事物尽数交予师弟作主,师弟便是代理掌门,师兄无权处置,此事,还是等师傅清醒,或者……白师妹回山之后,再作商议。”易廷合只是不喜开口,却绝非不擅言辞,一番话,滴水不漏,将程宪舯直逼死角,一张脸容乍青乍白,却吐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只是眼看着一番布局,就要落空,程宪舯又怎能甘心,“即便如此,涉嫌毒杀掌门,师弟不也该先关入暗室么?然后再等师傅清醒或者白师妹归山。”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的!老不死的,本就已经快要进棺材了,又中了毒,能不能清醒还是未知数。至于白茉舞……找了这么些时日,也杳无音讯,她赶得回来么?
“不用再等,只需明日,我便可处置此事!”淡冷的嗓音在残阳如血的暮色中,伴随着山门前悠远的钟声,传入耳中,指星楼前众人都是讶然回眸,瞧见那一袭风霜尘土的素衫女子从漫天的橘色霞光中,从眼界以外的青石阶下一步步走了上来。
“师妹?”易廷合跟程宪舯几乎是异口同声,语调中的心绪却是南辕北辙,一为惊喜,一为惊恨。
“白师叔?”子侄辈的也是声声窃语,却是各怀心思,仿佛连郇山上数百年来清越如一的风息里,也纠缠进了难解的诡谲。
“师姐?”自事情发生至今,一直沉默以对的赫连阙,在被两个师侄将手臂反压的狼狈中,堪堪回首望来,将那素颜雅致,却又分明坚韧淡然的身影映入眼帘,口中微哑地唤着,沉阒的眼眸底处,有种种思绪纠结一处,却又如来时一般,眨眼间,灰飞烟灭而去,如同丝丝缕缕一般沉下幽邃的暗潭深处,那一日,不肯随他走的师姐终于是回来了。他不愿意承认他其实一直在害怕,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踏实,觉得心安了。原来……内心深处,他终究还是未曾长大,终究还是依赖着这郇山之上,他那个最亲近的人么?
白茉舞的目光将赫连阙打量过,在确认他无大碍之后,几不可察地轻轻吁出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终于是不早不晚,赶上这一刻,倘若晚上了一步,或者说……倘若她当真如某些人所愿,在路上出了些“意外”,以致再也回不来郇山的话,那么小阙……
“现派中接连出了几桩事端,师妹能回山真是太好了。只是,小师弟这事,师妹有所不知,实在是……”程宪舯阴郁着脸色,心思很快地转过,变戏法儿似的抹去眼眸深处的一抹痛恨,咧开嘴,笑得温和敦厚,中间夹杂着几声叹息,无奈而哀痛。
“我听得很清楚!”冷眼瞅着老狐狸做戏,白茉舞嘴角噙着纹丝不动的笑,眼眸深处却流转过一丝讥诮的嘲讽,“二师兄想来必定安好,中气十足,一字一句,小妹刚入山门就听得清清楚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至于这来龙去脉且不说,我相信,除非那真正下毒之人,否则,就是二师兄,也未必全都知道吧?”
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斜眼,让程宪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师妹从来骄矜自傲,待人一贯漠然,师傅从来都信任她,从与她挽花链开始,更是摆明了将派中大权交予她,倘若赫连阙继承掌门之位,她无疑便是执法长老的不二人选。她在派中自是人人敬上三分,他却从不知,不爱多言的她却是伶牙俐齿的很,一字一句都是带着刺,字字见血。何况……从来都是这样,只要一扯上赫连阙,这一贯处事淡然的白茉舞就会变成护崽儿的老母鸡……可恶!程宪舯一个用力,几乎咬碎了牙。怎么在山下安排了这么许多人手,还花费不少银两,请绿林中人相帮,可还是让她回到山上来了。这下可好,之前有了易廷合这个程咬金,现下再加上白茉舞,事情,是愈发棘手了。
“既然毒是下在药中,小师弟喂药,自然是有嫌疑,但是只要接触过药碗的人,同样也都有嫌疑。”白茉舞略略顿了一下,目光淡然却犀利地在各人脸上一一扫将过去,最终,停驻在程宪舯始终噙笑的脸上。
“师妹所言自是有理,但要查清,又谈何容易?灶房之中,日日进出之人不知凡几,从何查起?”程宪舯心头暗骂连连,面上却是老神在在,他与白茉舞都是心知肚明,可是,捉贼拿脏,赫连阙是人赃并获,他倒要瞧瞧,白茉舞即便是有通天架海之力,又能奈他何?
“这个好办!”让程宪舯惊疑的却是白茉舞面上乍然展开的笑,自信而耀眼,却让他心头的笃定倏然动摇起来,“大家都知道,不只是指星楼,郇山上下,每个殿门都有召唤而来的凶禽灵兽镇守,那时,师傅召唤灵兽之时,我一时好奇,也自个儿召唤了一只雀儿玩儿,因为那只雀儿贪吃,就索性放在了灶房中……”眼瞅着眉说上一句,程宪舯的脸色变难看上一分,白茉舞扯唇,眼中异光一闪,“那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雀儿,但既能被召唤出,自然都是很有灵性,待到明日,我召唤出那雀儿,是谁碰过药,又是谁在药中下毒,一问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沉默了一瞬,而后窃窃私语,眼角余光瞥见程宪舯铁青着脸色,道,“既是如此,师妹何不现在召唤灵雀,非要等到明日。”
“二师兄,这下毒之人,不管是不是小师弟,自然是在咱们山上无疑,不管是不是郇山剑派的人,今夜,加强了戒备和守卫,连只苍蝇也别放下山去,那自然是跑不了。二师兄又何必急于一时?”白茉舞却只是淡淡回道,眼瞅着程宪舯还想说些什么,她脸儿一沉,音调却也跟着冷了几分,冷锐如冰箭,“二师兄,现下最重要的该是师傅的安危吧?还是,二师兄觉得,师傅的安危,远没有那个已然是瓮中捉鳖的凶手来得重要?”
“师妹所言甚是,师兄惭愧,这便去吩咐弟子加强守备。”一句话,堵住了程宪舯的嘴,他的脸色乍青乍白,最后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蓦然,拂袖而去。他手下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之后,鱼贯走开。风中又传来一记钟声,空旷的,悠远的,在山间兜绕不去,不知何时,夕阳已彻底没入山下,烧红了半边天的艳丽红霞褪去,天地间,恢复成一遍天青的黛色。
站在指星楼前,石阶的顶端,眼见着程宪舯带领一众弟子渐行渐远,白茉舞看似淡然,实则紧绷的心绪总算松懈下来,眼前却是突然天旋地转,一个头重脚轻,险些栽倒在地。
“师姐——”赫连阙一声惊骇地喊叫,横窜几步,到她身侧,极快地搀住她软倒的身子,一张本就憔悴的脸容更是血色尽失的惨白。
“白师叔,你的伤——”尚留在身边,也是一身风霜狼狈的许正清,灰败着脸色,迟疑地道。
“伤?师妹,你受了伤?”趋近身侧的易廷合稍稍压低了嗓音,脸色也不甚好看。
“白师叔身上带伤,从昨夜起就开始发热了,只是忙着赶路……”许正清在师傅的瞪视下,有些讷讷地道。
“正清——”白茉舞却是略略提高了音量,打断他,不许他再说下去,对上易廷合和赫连阙不约而同担虑的眼神,她却只是扯扯唇,以苍白无力的虚弱嗓音试图说服他们相信,“我不碍事!”
“吱呀”一声,指星楼那两扇紧锁多时的门扉倏然开启,神色沉肃的梁靖尧匆匆步出殿来,沉声道,“师祖醒了。听见白师叔的声音,说是要见您!”
门,开了,又关。只迎了白茉舞一人进去。暮色暗下,眨眼间,泼墨般的夜色从四面八方齐聚而来,好不容易,总算是将白师叔平安接回了郇山,一直精神紧绷的许正清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觉得疲惫在一瞬间蜂拥而来,打了个呵欠,既然师祖已经醒了,那他……偷个闲,打个盹儿,应该没关系吧。可是,他这小小的心愿却是注定要就此夭折了,骤然凑上前来的脸容,沉黑如墨,吓得他半张的口倒抽了一口气,险些被自己的呵欠给噎死,呛咳了一声,他有些愠怒地唤道,“小师叔!”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吗?
赫连阙沉黑的脸容上看不出一丝的愧疚,只是一瞬不瞬地以眼神逼视着他,而后,不容拒绝地质问道,“师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