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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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视线,陡地收回长剑,略显急促仓皇地迈开脚步,欲逃离。
“阙哥哥——”她不信,不信他可以这么轻松地说结束了,两清了,各不相干了,那些经历的一点一滴,只有她记着,珍藏着吗?回澜惨白着脸,怔忪了,木然了,在他迈开脚步的刹那,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迈开脚步追上去。银光一闪,锐利的剑尖割裂了那雪蛟绡的袖口,长长裂开的口子,一如他们之间。两人都在那不期然响起的清晰裂帛声中怔住,好一会儿后,才从那破裂的袖口移开视线,望向对方。
赫连阙有几许不自在与仓皇地避开她的视线,只是粗声道,“下次再见,我的剑……不会留情。”有些沙哑的嗓音掠过耳畔,他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与她,擦身而过。碎裂的袖口在风里轻舞翩跹,碎了,终究是碎了……
“原来……我的身份,给了你毫不犹豫,没有内疚离开的借口,是么?”破碎嘶哑的嗓音不过转瞬,就被扯裂在风里,吹散……高坐马头的男子身形一僵,沉默着,僵凝着,好一会儿后,他一咬牙,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化为一箭,在黄沙飞腾中,飞驰而去……
身后,哒哒马蹄声远了,回澜无力地闭眼,一滴坠落的晶莹自紧合的眼睑下,蜿蜒淌下,冰凉的……一如她的心……
倏地勒停马儿,赫连阙僵凝了好久好久,才踌躇地转身望向身后,转过那个山道,就是方才的驿站,他该回去,师姐……师姐还在那个狼妖的身边,就算师姐说不愿跟他走,他也不能放着她不管啊,他该回去,是该回去。勒转马头,他驱着马儿,朝来时的方向慢走了两步,他是为了师姐回去的,所以没有必要犹豫!双瞳亮起,正待夹紧马腹飞奔过去,身后,却骤然响起了杂沓的马蹄声,须臾间,十来匹骏马倏然奔近,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呼唤,“师叔,小师叔——”黄沙漫漫,奔近间,赫连阙认出,居然是许正清等人。
“正清,你们怎么会来?来得正好,先随我去办一事!”赫连阙盘算着,加上十几个师侄,要从那狼妖身边救出师姐,胜算应该要大些,这么想着,他更是勒转了马头,便驱着马儿欲走。
“小师叔——”孰知,许正清却是脸色凝重地在他身后急道,“掌门师祖度天劫时,被天雷所伤,危在旦夕,现郇山上下乱作一团,特来请小师叔回山主持大局。”
什么?赫连阙双眸一个骤睁,心,登时沉下……
“我去找她回来!”客栈内,说着这话的狼夜,脸色实在难看得紧,铁青中带着浓浓的杀气,难怪在他踩着过重的步伐,举步欲走时,白茉舞会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袖,他们都知道,回澜一定是去找小阙了,他这副样子去,她真的害怕小阙会被他碎尸万段。就在两人一拉一扯间,天色黑尽的屋外,一抹银白的身影由远及近,如无主的魂魄一般,走了进来。是回澜!白茉舞挑眉,察觉到指下另外一人紧绷的肌肤缓和下来,她也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你跑去哪里?”狼夜口气不太好地质问道,回澜却是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越过他们,一言不发地朝着她所居的厢房步去,狼夜眉峰一挑,眼里有丝愠怒,“你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话?”
白茉舞扯扯他的衣袖,冲他摇摇头,要他理解回澜此时的心情,不要过于逼她。
也就在那时,回澜倏然停下了脚步,在推门之前,木然地道,“你不用再担心了,这一次,是结束了,彻底地,真正地……结束了。”话落,她推门而进,留下门外两人对望,若有所思。
“吃点儿东西吧!你一整天不吃不喝,身子会受不了的。”当白茉舞端着清粥小菜进到回澜的屋子时,跟稍早时一样,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晒落,而回澜,还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她轻叹一声,将手里的托盘放上桌,便转过身,欲走离,她想,这个时候,回澜需要的应该是安静。
“你不在乎吗?”突然,回澜开了口,微弱得几不可闻的问句,过了片刻,白茉舞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即使知道他不是人,你也不在乎吗还是愿意继续呆在他身边吗?”白茉舞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去回答,她跟狼夜之间,别人没有办法了解,或者就连她自己也没法了解。可是,她的沉默,她仍然留下的决定于回澜而言,已是回答,于是她笑了,在那笑里,却尝到了唇间咸湿的味道,“所以,真正重要的,只有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我的身份,真的……有关系吗?”
那一声轻问在无边的暗夜里回荡,也刺上了白茉舞的心,她无声地闭上眼,那疼,在回澜的心里,有多少倍?
无端翦破,分作两般衣(四)
一勾残月如笔划银钩,悬在天空一隅,伴着疏星朗朗,清风徐徐。风里隐约传来记忆里熟悉的香味,那是朝阳花的味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啊,真实到她一醉便是二十年,真实到她不愿意醒来。真实到她只能一再告诉自己,那在镜中惊鸿一瞥所见的,才是幻影,才是错觉。或许,事实上,她早已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是,她失了睡意,在这样一个夜晚里在熟悉的枕畔,熟悉的人身旁辗转反侧,悄然起身,在月色倾城的如练轻纱中,雪白的裙裾自那朝阳花丛中逶迤而过,仿佛连裙摆也沾染上了朝阳花的味道。怯怯探出的手,在触碰到一层无形的屏障之时,倏然停顿。挣扎复挣扎,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交缠,纠结,眉间褶皱一紧再紧,终于是在指尖也被清冷的月光染凉的前一刹那,猝然,收回了手,带着几许仓皇的急迫,她朝着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用力地摇头,用力地否决,用力地,说服。不!那惊鸿一瞥都是假的,是假的,他们早抛下了她,或者,他们从未想过要来找她,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待在栖凤山上,一直呆在这里,就连山上所有的朝阳花儿都识得她,可是他们还是没来找她,一次也没来过。她的身边只有玄苍,只有他,是的,她拥有的,仅仅只有他而已。想到这儿,就连最后一丝犹疑也从眉宇间抽尽,她一边无声地喃喃重复着听不清的话语,一边旋过身,白色的裙裾在朝阳花丛中轻拂而过,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没有绑束,被夜风掀起,青丝三千舞。
她身后,一抹身影自暗处踱出,在目送着那抹白色的纤瘦身影没入花丛中后,才回扯过目光,瞥向身后那道无形屏障的所在之处。只那一瞬间,眼里像是翻腾起了两种颜色,两个灵魂在瞳孔深处争夺起来,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不!他不妥协,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妥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终于将双瞳里的那道异光压了下去,却已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空茫的耳际还隐隐回响着那道不甘而偏执的呼唤,浅羽,是浅羽……
“神魔之元镇天地,还魂浴火守人间。六魄聚一沉三界,过后千年再不见……”又是那几句话,只是这一回,换成了一个陌生而又有几许熟悉的女音在梦境当中轻轻吟唱,那音调微弱如同低语,却不知是不是错觉,从那当中听出几分漫溢的悲凉。只是那声音却慢慢地飘远了,随着心口突来的一阵刺疼,几乎是在那已经日渐熟悉的疼痛开始的同一时刻,她的身子已经习惯性的蜷缩起来,还挣扎在梦中的意识很快被那越来越剧烈,从心口一直蔓延至四肢全身的疼痛所拉扯,揪紧在衣襟上的双手已经如麻花辫般扭绞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深处,但那蜷缩着的荏弱身躯却还是在那难耐的疼痛中,极其难看地抽搐着……“唔……”死咬着的唇瓣中,一记呻吟几乎破口而出。几乎。就在那一刻,一串脚步声敲响在她因疼痛而有些迷茫过去的耳畔,停在她房门口,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巧的叩门声。于是,她再度死咬住了那声呻吟,贝齿深深嵌入下唇,以致她恍惚间在自己唇中,尝到了属于血的,咸腥的味道。
“浅羽……”门外,云落骞略带迟疑的呼唤像是从时空的边缘传来,让她因疼痛的意识稍稍清晰了些,“时间不早了,你该起来吃点儿东西了。”虚弱地睁开双目,刺目的阳光从窗纸间筛落,让她不适地微微闭了眼,原来,果真已是日上三竿。“浅羽?”门外,云落骞的呼唤中多了几许忧心和狐疑更甚,电光火石间,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轻推了一下门扉,那门晃动了一下,因着落下的门闩而没有被一推而开。
“别进来!”那一声促音的喝止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惊惶,让云落骞半伸,欲再度推门的手一僵,顿下了动作,但眉峰间的褶皱却是更深了,“我还想再睡会儿,许是刚恢复记忆,我倦得很!云,让我再睡会儿吧!我若饿了,会自己起身的!现在……让我再睡会儿,好么?”再过了片刻,门内又传来他熟悉的嗓音,一贯的淡定轻柔,染着几许倦意,却抹去了方才那一记短促喝止中的惊惶,仿佛之前真的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既然这样,那你好好睡吧!我不吵你了!”敛眉思索片刻,云落骞放下了手,打消了推门而进的念头,但是心头疑窦重重,怎么也迈不开脚步离去。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胶着在那扇相隔的门扉上,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希望自己能看穿一切。
“怎么了?”又是一记轻音,凤轻岚在望见如同雕塑一般驻在凤浅羽门前,不动不移,还深敛眉峰,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云落骞时,一贯带笑地淡讽问道。
“浅羽说,她很累,所以还想睡!可是我很担心,会不会是突然恢复记忆,让她的身子又什么不妥?”云落骞一见他,却像是突然瞧见了救星一般,便是一股脑道,他想,凤轻岚应该比较了解他们凤族人的身体状况才是,自浅羽日日噩梦起,到如今恢复记忆,他的心,始终没法彻底安定。
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拧,凤轻岚若有所思的眸光扫向面前紧合的门扉。
门内床榻之上,凤浅羽蜷缩着身子在床角一隅,瑟瑟发抖,浑身止不住地抽搐,痛得混沌的双目半抬起,那门扉上映着的两道身影在眼界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她死死咬住唇瓣,那声声痛哼几乎再也忍不住地破口而出,眼里,有什么咸湿的东西随着那难忍的剧痛一点点充盈眼眶,在陡然瞧见自己衣袖下不断在手掌和凤爪之间变换的情状时,她震惊而仓皇,怎么会这样?自她能幻化人形那日开始,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没事的!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了,既然她说累了想睡,那我们就别杵在这儿,反而吵着她!”凤轻岚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而后,淡淡笑道。三言两语,便催促着云落骞离开。门上所映的两道身影走离,就连脚步声也在混沌的耳畔渐渐远了,凤浅羽再也忍不住地跌扑在床榻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随着夺眶而出的眼泪一同被淹没在轻软的锦被间。
突然,紧合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推而开,那道门闩也无声而折,她睁开虚茫的双目,被泪水模糊的眼底,映入一抹逆光走来的身影,她虚弱地牵起嘴角,有些自嘲地道,“我早知道,瞒不过你。”
疼得仿佛已经整个剥离来的皮骨被人轻柔地环抱在怀中,那种,熟悉到是另外一半自己的气息和温暖让她的疼痛稍稍得到缓解,空茫的耳畔响起一记如风的叹息,“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以为你已经认定了他。”
“不想……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更不想……不想让他心疼,不想让他更加责怪自己……”疼得抽气,凤浅羽意识开始渐渐恍惚,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了凤轻岚胸前的衣襟,几近啜泣地弱声哀求道,“所以,轻岚,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祭拜?”云落骞半挑着眉,闪烁着不解与狐疑的双目打量着面色如常的凤家姐弟,试图从他们一贯淡若云烟的眉眼间寻得一星半点的端倪,这突如其来的宣告,让他除了惊疑之外,还有几许忧心。
“对啊!祭拜!其实是浅羽自恢复记忆以来,心里头一直有些不安,所以我们决定好好祭拜一下父母,以尽孝道。就,我们姐弟二人!”凤轻岚环住凤浅羽的肩头,笑得淡然无害,但最后那一句仍然清浅如风,却摆明了毫无转圜的余地。
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云落骞有些不舒服地蹙紧了眉梢,下意识地抬眼扫向凤轻岚身边一直不发一语的凤浅羽。她穿着贯穿的白色罗衫,双手缩在袖中,脸色有些疲惫的苍白,在他目光扫来之时,她抬眼看他,淡静如海的眸子深处,静谧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她牵起嘴角朝他抱歉地一笑,“对不起,云!不是把你当外人,只是这一次,拜托,就让我跟轻岚两个人,好么?”
好!还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