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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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父皇分明答应过本君……”寒朔在反应过来之时,便是一跃而起,劈手夺过那卷明黄,低头敛目间,拼命想从字里行间找出他想要的讯息,只是,他失望了,脸色眨眼间凝重而惨白,握住那卷明黄的手,颓败地……垂落……
“来人!立刻将夫人,哦,不!是立即将魔族寸心押往踏雪阁……”
踏雪阁。那是个与雅致的名字截然不同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红梅踏雪的景致,据说那里是三十三重天的尽头,年久失修的宫殿,破损的屋顶和门窗,很多地方已经不能遮风挡雨,如若不是亲眼看过,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三十三重天上,这重重殿宇之中,还有这么一处破败如同废屋的去处。而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地方,父皇居然要让寸心呆?他的妻,她那自幼被父兄捧在掌心呵护,艳丽无双的妻,即便是他们成亲之后,他也舍不得让她吃一丁点儿苦,受一丁点儿罪的妻?而且,既然是幽禁,再加上寸心的身份,他不难想象重兵重重把守的情形,也就是说,她没有了自由,她珍之重之,视之较生命……更为重要的……自由……那一瞬间,他呼吸停滞,光是想象,便是难以承 受'TXT小说下载'的疼痛……
“放肆!”银影散掠,一劈一夺,格开数把银亮的兵刃,眨眼间,已经将绯衣苍白的寸心护在身后,寒朔咬着牙,脸色威厉而愤怒,“寸心是本君的夫人,本君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
“神君……想要抗旨么?”慢吞吞的话语,没有半分的责难,却不知为何,在那双眸子的凝视里,寒朔感到了彻骨的寒冷。那父皇身边,多年的心腹走近他身畔,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低道,“神君应该知道,以夫人的身份和现今的情况来说,陛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神君千万要想个明白,倘若抗旨不尊,是救了夫人,还是……害了夫人……”
眼,一怔,手,一松,种种复杂的情绪一一掠过那双黑得纯粹的双目,寒朔原本坚定的眸色倏然踌躇了。咬牙望了眼身后,只是无声望着他的寸心,那双金银之色的眸子突然看得他心头钝痛,“眠月,抹雪……顾好夫人……”话落,他不敢再看寸心,一个移步,出了那兵刃交加之处,却是大步流星窜出院落,疾步而去,步履间急切而焦灼……
寒朔……寸心无声唤他,只是就连凝望他背影的视线也是在眨眼间被散乱的刀影所遮挡,那人,那个如同天帝影子般的男人,却在她不安的视线中,从袖间掏出了另外一卷明黄,“夫人,这旨意原本是要到踏雪阁才宣读的,不过老奴来之前,陛下就交代过了,倘若神君还想着要求情,就只能提早宣读了,还请夫人莫怪!”而方才,寒朔神君去的方向,分明就是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无极殿……
无极殿,坐落在三十三重天的最高之处,高耸的殿顶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三十三重天之上,又是什么地方,只是,那高高的无极殿却是这三十三重天上,至高无上的权利象征。看不到尽头的云梯之下,跪伏着一人,银亮的铠甲,墨般的发,伏下身去,声音带着哀求的颤抖与敬畏,“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静默,无声的静默里,仿佛只能听见风吹云动的声响。等了好久,云端才传来一记虚无缥缈的声音,高高在上。“痴儿!朕与你二十万天兵,破日神君之职,便是要见你这般没出息的么?你是忘了,你是什么人了,是与不是?简直混账!”
“儿臣身兼之责,不敢有丝毫或忘!可是寸心是儿臣之妻……”额头死死抵住万年冰玉铺就的地面,没有抬起,声音里,哀求中带着几许苦痛,他不得不承认,从遇上寸心的那天开始,他就痛恨起她魔界三公主的身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知道,那必然代表他们的未来困难重重,最后,他们经历了多少,才获得了认同,走到了今天,可是转眼间,又是一座高山挡在他们之间,如今这座山耸入云端,高……不可攀……
“她是魔界之人……”那高高在上的声音仍然冷凝着,没有半分的退步。
“她不是!从她嫁与儿臣的那天起,她就只是儿臣的妻……”寒朔促声回应,不知是为了说服天帝,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也怕,怕晚了哪怕一步,就当真再保不住她。
“这是她的想法,还是你的?她亲口告诉你,她不再是魔界中人,从此与魔界脱离关系?还是魔尊与梵夙亲口告诉你,不再认这个女儿和妹妹?”天帝的声音带着冷哼从云端漂浮下来,落入耳中,却冻结了寒朔所有的思绪,他再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急速地变冷,甚至较额下的那万年冰玉……更冷……
“君上,君上……”突然,惊惶的叫喊从他身后传来,寒朔怔忪地抬起头,转过眸,在一贯冷若冰霜的抹雪惨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之时,一种强烈的不安登时滑落心底,“君上,你快回去……他们……他们说陛下的旨意,要剔了……要剔了夫人的魔骨……”抹雪惨白着脸,趋身到他身侧,却是忌讳地一再抬眼望着头顶看不到尽头,尽入云端的云梯,花了好半晌的功夫才吐出这么一句……
如同一记惊雷炸响在耳畔,寒朔脸色惊变,那一瞬间,什么也没办法响,几乎是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回旁,空茫的耳畔只能想起一件事,不能……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旁人……这般伤她……
泪泫戚戚,只教自心知(三)
“哥——”当寒朔十万火急赶到他们夫妻所居的寒星楼时,便是一声急促仓皇的呼唤,粉白衣裙绣百花的女子携着浑身的香气,从洞开的院门内踉跄着奔了出来,一见他,便是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原本惨白张皇的神色稍稍安定,便是疾声道,“哥,你快些去救寸心!他们说,父皇下了令,说是要剔寸心的魔骨啊……”
碎骨之劫!碎骨……之劫!电光火石间,寒朔陡然忆及很多年前,他们方成婚之时,那浮现在九莲池湖水之中的四个大字,当时只觉不安,却是视为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如今……脸色惊变,寒朔疾步朝院门奔去。
近在咫尺的院门倏然一闭,那一声闷响敲在心坎之上,毫无预警地疼。“混账!你当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朕当日答应你娶魔族之女时的条件了么?”陡然传来的声响依然来自于高高在上的云端,只是那当中的严厉和警告却已经又重了几分。
寒朔脚步倏然一顿,呼吸一滞,胸口窒息般的疼痛。怎么能忘?他也忘不了,不该忘!他肩上背负的不仅仅有寸心,还有整个神界的安危,三界芸芸众生,他……首先是天帝之子,然后,才是他自己,才是寸心的夫君……
“你要抛下整个神界的安危,抛下三界的芸芸众生,只为了一个魔族女子么?寒朔……你应该清楚,放眼三界,除了早已不知去处的上古神祇,能与梵夙一战的,也只剩你一人!你倘若放得下你本该背负的责任,他日,不会觉得愧疚,反而心安理得的话,那你就去,这次,朕……不会再拦你!”
那一字一句,没有过度的起伏,听似平淡而沉稳的语调,却是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一下下扎在心上,太痛……痛到他渐渐麻木,再感觉不到痛,寒朔如黑曜石般纯粹的眸子定定望着那扇阻挡了他去路的院门,垂在身侧的手拽成了拳头,一紧再紧,却是在紧到极致之时,乍然一松。他脸上掠过的种种难解思绪在这一刻忽而沉淀,以难以解释的速度迅疾地收敛好,他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嗓音紧绷而暗哑,“儿臣都明白……”不该去!不能去!有些事情,注定的两难,却只有,一个选择!
“既然明白,你也应该明白,如今,魔尊与梵夙父子势如破竹,而寸心……是我们唯一牵制他们的筹码,她必须留在三十三重天上!只是……不碎了她的魔骨,朕……委实难以心安,所以,此事……势在必行!”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寒朔木然着神色点着头,颓然垂落的双手再无力去握紧,低垂下头,他沉敛了片刻之后,敛去了所有的惊痛和无奈,让那些痛都尘封在心底,假装不存在,然后,轻道,“请父皇给儿臣些时间,儿臣不计代价,也会镇压魔界动乱!”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寸心……是父皇手中最有力的筹码,不止牵制了梵夙父子,何尝不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嗯。那么你就安心等着做父亲吧!”天帝的声音霎时柔和下来,满意中带着笑意,乍一听去,当真少了些威严,多了些为父的慈爱,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多谢父皇!”寒朔拱手抱拳,沉声道,他果真连退守的机会,也再没有丁点儿!从来没有料到会走到如今的境地,上苍……不!或者该说,命运从未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云端深处传来一记笑声,而后,渐渐远去。仿佛天帝也不在那里了,但是,寒朔知道,父皇的眼睛仍然看着他,没有片刻的稍离。放空了思绪,他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不去想,也就,不会……痛了吧?
“哥,你在干什么?你是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是不是?还是你还没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人……那些人说的可是要剔了寸心的魔骨啊!是要剔魔骨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的脉苏,在天帝的声音消失良久之后仍然没有瞧见自家兄长有所行动,高大挺拔的身形犹如无极殿前那株千年不动的神木,挺直到有些僵硬,终于是忍不住地叫嚣了起来。话语里的震惊,不敢置信,还有气急败坏,都融为越来越高扬的音量,几乎划破了小院上空的云霄。
寒朔不发一言,一动不动地站立远处,仿佛已经凝固了上千年,就连他顶上云卷云舒也仿佛静止了一般,看不见丝毫的变化……而他,似乎也根本没将脉苏的吼声听进耳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心,一寒再寒,脉苏一直都知道,自从哥奉命回到三十三重天,接掌整个天界兵权之后,他就变了。他忙碌,因为肩负整个天界的安危,神魔之战一触即发,寸心的身份敏感没错,可是,不管怎么说,寸心也是他的妻子,不是吗?而他,是要眼睁睁看着旁人伤害寸心,然后无动于衷吗?“寸心如今有孕在身,剔魔骨是什么样的大事,你就不怕有个万一么?”脉苏咬牙低吼着,不敢相信,她那温柔深情的兄长会在一夕之间冷漠无情至此。他与寸心从相遇到相知,她都是见证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是历经了多少挫折与磨难才走到了今天,她不信,不信哥当真无动于衷。
“脉苏,回去!”良久之后,寒朔终于开了口,嗓音透露着沙哑的疲惫,与不容错辨的坚决和威严,他的目光犹如覆上寒冰的深潭,让人瞧不出半丝温暖的情绪,不动不移地望着那扇在面前紧合的门扉。
“我不回去!”脉苏心头原本因兄长沉默良久的开口而乍起的希望在瞬间冷冻成冰,所有的失望和愤怒都化为了喧嚣的火焰,“你不管,我管!”寸心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伤害而无动于衷的,何况……何况倘若不是因为她,寸心又怎么会遇上哥,又怎么会走到如今不堪的地步?内疚在心头膨胀,痛,如影随形,脉苏惨白的脸色即使是身上袅罗斑斓的百花衣裙也无法衬出丝毫的粉嫩,百花裙摆荡过圆弧,裹着百花香味的身形化为一阵香风,朝紧合的门扉卷去……
“回去!”身形晃动,眼前一花的同时,银衣盔甲的挺拔男子已经挡在了身前,不过堪堪伸出一只手,随意的姿态,却让她即便运起了周身功力,也是无济于事。眼角低垂,眉梢半挑,一阵风起,几缕乱发飞舞……
“我不回去——”不愿意吼得那般有气无力,但随着挡在身前的百花光晕被一点点压制,越来越小,脉苏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形惨白,额头上渗出了涔涔冷汗,豆粒般的大小,顺着额角蜿蜒淌下……
“不要,寒朔——”就在兄妹俩勉力对峙着,谁也不愿先退步的当下,小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惊惶的叫喊,直直如闪电般劈进两人的心间。寒朔陡地一个闪神,手臂一僵的同时,脉苏已经抓住了时机,冲开他的拦阻,百花香风倏地化为一道花影,撞开了紧合的门扉……“啊——”几乎是在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吼在院内响起,院内的情景是寒朔与脉苏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的梦魇,在重重的锁链和刀剑错影中,那淌了一地的血,沾染上白雪似的的荼蘼花瓣,美得惨烈而绝望……无形的魔骨升上半空,不过眨眼间,化为了粉末,而落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