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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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本心之愿。
“兮。”玄月静静站在楼梯拐角处望着他,方才屋内的争吵,想必她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蓝兮放下手,尴尬的一笑:“你听见了?对不起,我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玄月走到他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摇头道:“孩子口中说出的话,我不会在意。欢儿上山时恐是摔着受了惊吓,做师傅的要有耐心才行,待她冷静些,你再去与她说说道理,师徒哪会存仇呢,明日便好了。”
蓝兮听着她通情达理的话语,无奈的点头叹道:“明日再说罢。”
玄月苦笑:“我不知何处惹欢儿不喜,她想是对我有些成见,就不等龙天了,我还是先告辞罢。”
蓝兮略有歉疚:“玄月……这真的很抱歉……”
“嗳。”玄月侧耳,眼光向身后的房门一瞟,突然食指轻抬,触到蓝兮唇边,轻道:“你我之间无需客气。”蓝兮向后仰了仰头,刚想避开玄月的手。“砰!”地一声,房门开了,常欢一出来,正看见玄月抚着蓝兮胳膊,手指摸向蓝兮嘴唇。
蓝兮下意识的向她跨了一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常欢面无表情,眼神淡然无光,仿佛什么也没看进眼里。径直从他二人身边走过,向楼梯走去。
玄月唤道:“欢儿……”
常欢理也不理,几步下了楼。头发仍散了,衣服仍脏着,就那样木然的进了厨房。玄月忙拉着蓝兮下楼看她,急道:“她要做什么?”
站在厨房门口,蓝兮默了半晌,道:“做饭。”
果然,盏茶功夫,常欢从厨房钻出来了,手里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表情呆滞地又进了正厅,自己一人趴在桌上稀里呼噜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碗也不收,抹抹嘴抬脚又上了楼,屋门“砰”地一声又关了个死紧,就再无声音了。
蓝兮玄月站在院中无言对看半晌,玄月呼了口气道:“好了,睡觉了。你想想等她睡醒后怎么跟她谈谈吧,我还是先下山了。”
蓝兮已无心情再与玄月客气,直接点头道:“好,若遇见龙天,便告知他也不用来了,过几日我去客栈看他。”
玄月下山了,蓝兮一个人在画室从早坐到了晚。常欢始终没下楼,蓝兮也始终没吃饭。恍惚着上楼,看常欢房门闭得紧紧的,叹口气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心思飘飘忽忽想了很多,想到了丫头小时候机灵娇俏的模样,想到了师徒二人多年相处以来的一幕一幕,想到了丫头在唯尊会上的精彩表现,想到了那幅自己的绘像。疑惑着,不解着,本是和谐的山中日子,为何最近这样不平静?他似有若无的想出了一些头绪,却又不愿意相信,一直想到天快亮了,乱麻仍旧挥之不去。
一夜未眠,蓝兮早早起了身,洗漱完毕亲自下厨煮了粥,用小盘儿端着站到常欢门前,犹豫又犹豫,还是抬手敲了门,矛盾总是要靠交流化解,昨日自己说了些火头上的话,丫头想必气得不轻,看来得好好与她说番道理才行。
一敲,无声,再敲,仍旧无声。蓝兮轻唤:“欢儿?师傅进来了?”
无声。
蓝兮推开房门,一阵清晨寒风扑面而来,她房中的窗户竟又没有关上。蓝兮叹着气跨进屋内,扫眼一瞧,连盘带碗“啪”地落到了地上,清粥洒了一地。
屋内空无一人!桌上纸笺被烛台压着,三角不住被风吹得翻起,蓝兮拿过一看,寥寥数字,如针刺目:
“师傅在上,受常欢三拜,徒儿不肖,愧师多年诲教,仍劣性不改,乱语肆言令师傅蒙羞,今自退师门反省悔过,从此千山无我!”
“千山无我,千山无我!”蓝兮颤着手,看着纸上一字一句,眼内刺痛,心悸如潮,脑中轰然,口里喃喃念着常欢名字,急冲出房门,向楼下看去,青松依然,白鹤悠舞,静旎的山中清晨与往常没有两样,只是,常欢不见了!
飘渺单绝峰顶,传出一声撕心呼喊:“欢儿!”
常欢夜间便下了山,摸着黑空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山下走去。春夜有轻寒,只有间或夜鸟的叫声和潺潺溪流陪着她一路下山。从来没有单独走过夜路,山林风声啸啸,可她并不害怕,甚至觉不出寒冷,平日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她只用了一个时辰。
摸到山脚小屋,赶出了蓝兮的马车,一路向东,向着明月的方向疾行。天空是暗蓝色的,有灰色的云朵倏尔飘过月影。她坐在车头,迎着风,嘴唇又干又痛,似在被火灼烧,她仿佛听见自己的血液流动出汩汩的声音,有时是温暖的,有时冰冷的,潮水般涌去心脏,又潮水般褪去。手下不住挥鞭,极短时间她便赶到了目的地。
偌大宅院隐在黑暗中,无光的灯笼在门上与风纠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常欢停下车,走到门前,抓起门扣用力砸了几下,半晌,内里传来声音:“何人?”
常欢没有说话,看着门缝一丝亮光透出,侧边小门吱呀开了,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何人?”
常欢哑着嗓子说明了来意。门又关上了,她站在风口,身体有些发抖。
良久,门开,万年寒冰衣衫齐整,目露诧色的站到了她面前,听她轻道:“哎,你能帮我个忙么?”眼前一晃,蓦然软了下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常欢已身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屋内有温暖的烛光,她晃晃脑袋,坐起身来,看着坐在桌前正盯着她的冷面韩端。勉强笑道:“我没什么事,想是累了。”
韩端开口:“你发热了,躺下吧。”
常欢环顾四周,简单干净的一间屋子,黑桌黑椅黑柜黑床,墙上唯一的装饰是一把剑,“你的屋子?”
韩端不答问道:“你从哪来?”
“山上。”
“为何下山?”
常欢垂了眼睛,闷声道:“不想说。”
韩端静静看了她半晌:“何事寻我?”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
“不要告诉季大哥我来了,他还病着呢,我只求你帮忙。”
“嗯,说。”
“我想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韩端转过脸,语气冰冷:“你发热了,好了再说。”
常欢道:“没事的,只是小风寒,我身体很好……”说着探头看看窗户,“天都快亮了,我们一会儿就走好不好?”
韩端仿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站起身无表情道:“睡觉吧,睡醒了喝药。”
常欢见他欲走,急得忙掀被子下床:“哎哎,我不睡,我有要紧事啊。”
韩端回头,阴着脸指着床:“上去!”
常欢穿上鞋子,跳到他面前,想蹦两下,腿真的有点软,勉强颠了颠道:“你看,我真的没病。”
韩端盯着她,缓声道:“先睡觉,天亮再走。”
“天已经亮了。”
韩端不理她,转身出门,常欢一急又忘了警告,伸手拍上他后背:“帮帮朋友啊你,我不想睡觉,我想去找人。”
“别碰我!”韩端一震大喝,步移身转,手臂往前一挡一推,将常欢猛地向后震去,“叭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脑袋正撞上床边。
“哎哟。”常欢痛叫一声,揉着后脑惊愕地看着他,“你……你……你推我?”
韩端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下意识向前一步,忽又收了回去,冷道:“我早对你说过,不要碰我,现在你给我爬上床去!不然……”
常欢看着他满面寒气,心里一慌,翻身拉着床边爬起,趴到床上嘟囔道:“你吓不倒我,我不信你会打我……”
韩端冷哼一声,“稍后我来叫你。”
“哎哎,”常欢忙喊住他,“我不下床,你来,我问你一件事。”
韩端几次欲走未果,无奈又回了头:“说。”
常欢眨巴着眼睛,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发热了?”
韩端的万年寒冰脸上突然现出一道可疑的红晕,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便知道了。”
常欢“哦”了一声,翻身躺好,拉过被子盖上,眼睛瞪着床帐轻声道:“你把我抱到床上来的?”
黑风一闪,半秒不过,床前已没了人影,房门呼扇着关了一半,常欢看着门,唇边扯起苦笑,自语道:“不让别人碰你,你就可以碰别人了?过分!”
天光微熹,躺上了床才知身子沉重得厉害,常欢眼睛越眨越慢,倦极了,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心中却横着一根刺,时不时就探出头来扎她一下,这个时辰,自己本该舒服的抱着被子躺在闺房床上呼呼大睡,又或是已起了身给师傅准备早饭,松舞鹤飞,晨鸟脆鸣,美丽的千山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只是她……再不属于那里。师傅会焦急么?会生气么?或者,会觉得解脱么?
想着那放在师傅唇边的玉手,想着那声声亲近的昵唤,想着他二人千山独处一夜,究竟唤了多少声“兮”?想着……那一句“徒弟而已。”伤透了,伤透了!
常欢原只是蓝兮的“徒弟而已”
他说的不对么?对的,只是自己在执迷、在妄想、在企盼着他对她能有哪怕一丝别样的情意。
原来,也只不过是执迷、妄想、企盼……而已。
身世端倪
韩端进门的时候,常欢睡得正香,被子裹得紧紧的,密长的睫毛覆着一动不动,嘴唇红润润的,鼻尖似有细汗,想是热退下去了。
“常欢。”韩端站在床边别扭着脑袋,轻叫了一声。她没有动静。
“常欢?醒醒。”酣睡正浓,完全听不到唤声。
韩端伸手想推,指尖已触上被边,常欢唔哝着翻了个身,那指尖又闪电般缩了回去。等半晌依然没有动静,韩端默默站在床边看着她沉睡中姣美的面容,拳头握了又松,终于还是选择转身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慢啜起来。
常欢饱饱睡了一觉,眼睛未睁先探手出被伸了个懒腰,口中含糊道:“今天不吃面条了……”挠了挠脑袋翻身坐起,迷糊着睁眼瞅瞅陌生的床帐,意识还未全部清醒,听耳边冷声道:“你睡醒了?”
常欢吓了一跳,扭头看他,半晌反应过来:“啊……对对,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
“午时了?”常欢慌的下床穿鞋,急道:“你怎么不叫我呢?”
“叫了,不醒。”
常欢嗔他一眼:“不可能,我睡觉很精的,有点动静我就会醒,你肯定没叫我。”
韩端没有争辩,沉默一阵道:“好点了么?”
常欢晃晃脑袋:“没事,我说过我身体很好的。”
韩端起身,“那走吧。”
常欢拢拢头发,也顾不得洗把脸,忙不迭的跟了出去。一到屋外,她迎风打了个哆嗦,正午虽有阳光,可她睡时没脱衣服,原衣起身自然觉得寒冷,抱着双臂缩着肩膀,口中丝丝抽着气。韩端看她一眼,快步将她带上了马车,自己回转屋去,拿了件黑袍子上得车来。
“穿上。”
常欢接过抖抖:“你的衣服?这么大怎么穿?”
“你不冷么?”
常欢苦下脸:“冷,不过这衣服也……太大了,有毯子么?”
“没有,不穿便罢。”说着欲拿回,常欢快速甩开披到肩上,裹紧道:“穿穿!将就着披一下吧,真的挺冷的。”
韩端表情僵硬,“去哪?”
“去城里,西江客栈。”
“做什么?”
“找人。”
“为何要我陪同?”
“你不是会武功么?”
韩端轻拧眉头:“那人要对你不利?”
常欢诚实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想去问他点事情,但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真的存了什么坏意,有你陪着,我安心点。”
“为何不叫你师父陪同?”
常欢心下一黯,顿了顿,嘟囔道:“你是不是不愿陪我去?不愿我就自己去好了。”韩端不再作声,出厢赶车。
常欢裹着大黑袍缩在车角,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进车帘在地板上洒出片片柔和的光影,听着韩端驾马时鞭子抖在空中“啪啪”的声音,心中涨满惆怅的情绪。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从山上跑下来时,满心满脑只装了这一个奇怪的念头,无亲无故,无处可去,那个人的疯言疯语突然像春天的野草,在她脑中疯狂的生长起来,强烈的让她不能忽略。生平首次没有倚靠师傅,独自做了一个决定,是真是假,是凶是吉,只有迎上面对才知。
半辰功夫,车停在西江客栈门前,两人下车进店,常欢问掌柜道:“可有一位谭傲公子住在此处?”
那掌柜扫她一眼,“姑娘可姓常?”
“不错。”
掌柜点头,“有的,谭公子吩咐过了,这就带您上去。”
跟着掌柜上了楼,沿廊行至东一房门口,掌柜抬手叩门:“谭公子,您等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内便有急促脚步移动声,“咯吱”开了门。常欢韩端不约而同的一愣,门内不止那谭傲一人,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国字方脸,浓眉大眼,正是那南侠龙天!
他看见二人也微现惊讶,“常姑娘?韩公子?”
韩端抱拳示意,常欢施礼招呼:“龙大侠。”
龙天连忙还礼,豪爽呵呵笑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