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莺歌燕舞时-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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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日本人的一顿惊吓,寻梦刚才那一股力气,这时不知消失到了哪里,竟是扶他不动。用手背拭了一下前额的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等一会儿,我去叫醒桂姨,再把你扶进去。”
她刚折回身,想把大门推开,身后的声音纵然嘶哑,仍然让她熟悉到骨子里。
“弱纤——”
寻梦的身子整个儿似被定住了一般,这个名字唯有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够记得,却从这个陌生人的嘴里叫了出来。
而更让她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的,是这个声音,穿透了黑暗,直到她的心底。分明是每一夜都如约来相会的那个人,才独有的……
也许是她思念太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刚刚沸腾起来的血液,又降到了冰点,仍然没有敢回头确认一下。
她怎么能把一个陌生的男人,当作了那个他?
捏住了拳头,好容易又迈出了一小步,后面的那个声音,却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弱纤!”
她的天地,忽然崩塌了一般,头顶的那一声闷雷,响彻在寂寞的生命里。身子不可抑制地抖动了起来,喉咙里逸出了一声哽咽。要拿了拳头塞进去,才能够不号淘大哭。
“弱纤……”
又是一声温柔的呼唤,寻梦别过了头,泪眼朦胧里,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他抬着头,高耸的鼻梁,浓眉斜飞入鬓,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照亮了她乌沉的生命。淡淡的蜜色肌肤,染着不正常的苍白,却衬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分外俊朗,虽然嘴角两边已经比从前瘦削得多,但……但她怎么会不认得这张脸?
往事在记忆里,像优昙一样的盛开。飘零缤纷的一幕接着一幕,无声地委地。独有他的脸旁,还盛开在她的面前。
伸出手,已经抖得不像话。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却似乎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半天也到达不到目的地。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接住了她的,冰凉入骨。
可是他的脸庞,却是火热滚烫的,一下子就灼痛了她的心脏。
“你……我……”她根本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唇畔抖动着,却始终连不成一个句子。
周围的夜,仿佛是黑墨般暗沉,只有自家的一盏小灯,还替她留着。因而把他的脸容,照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我……我一定是在做梦……”她叹息着,呻吟了一声。
“不,不是做梦,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他热切的声音,打开了被她强行锁上的心房,那颗心,跳动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终于从灵魂的最深处,发出了一声经年累月里一遍遍深深镌刻的名字——“风林!”
正文 下部聒碎乡心梦不成(3)
忽然,那一片遮住明月的厚厚云层,移了开去,月亮的银辉洒下阴柔光华,照亮了彼此明亮的双眸。*
“小姐,你回来了吗?”大门“伊呀”一声被打了开来,桂姨那张忠厚的脸,探了出来,“怎么不进来?”
寻梦——不,杜弱纤,困难地挣脱了风林的目光,绽开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少帅……他回来了。”
忽然地,又慌乱了起来:“你、你受了伤,我扶你进去……”
北斗星在东方,忽然明亮了起来。
桂姨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凌乱,睡意朦胧。这时候却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能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杜弱纤用力地把他扶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焦躁:“你……怎么样了?”
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风林觉得自己某些死去的部分又活了回来。
“我……”刚刚说了一个字,便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杜弱纤用手替他轻轻地敲背,神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似的。
“先生怎么样了?”
“他受了伤,要不要去叫医生?”
“不用,扶我进去躺着就好。:”风林止住了咳,“实在是我看到你……有些激动,没事的。”
桂姨和杜弱纤一左一右,把风林扶到了床上。隔着灯光,还怕这一段荷败菊开的荏苒光阴,只是一场梦。杜弱纤看着半靠在床上的风林,几疑隔世。
“你……这是真的……”杜弱纤结结巴巴地说着,要用力地咬住了舌尖,用那阵刺痛来提醒自己,这一切并不是梦。
“是的,我并没有死,那时候战场上真的是哀鸿遍野,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一个碧水军的士兵,用身体替我挡住了炮弹,他……我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
“很年轻,只有十九岁。”风林叹息了一声,“国难当头,有那么多热血的青年,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国家却偏偏不肯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你的伤……我帮你叫医生。”杜弱纤看着他苍白的容颜,还是不能够放心,“我有相熟的医生……”
说着,脸色微微有些泛红。那个医生,是她上海后,几度饮食难调,罗敏成替她延请的。
“不用了,我现在不能露面,如果被日本人识破了身份,性命不保。”尽管隔开了长长的时间河流,可是他对她的信任,还是一如既往。
“嗯,那你的伤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杜弱纤打发走了桂姨,亲自拿过了一个小药箱,羞涩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现在也算得上半个护士了。”
“是吗?”风林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似乎还沉湎在悠远的梦里,没有醒来。这样的甜美,难道不是梦吗?
“伤口在哪里?”杜弱纤的手指刚刚碰到他衣服的领子,便有些犹豫。曾经有过最亲昵的接触,可是如今身份不同,便生出一种自卑来。
“在胸口。”风林涩声说着,看着她白皙如瓷的侧脸发愣。
明明经过了整夜整夜的思念,可是当她真正坐在他的身侧,那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
她的生活很安定,不应该再为他改变什么。他已经囚禁了她那么久的时间,让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蚀在风雨里。
他不知道,她怎么从北平辗转来到上海,想来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想要好好地安慰,可是仅仅是张了张嘴,又紧紧地合上。他已经丧失了资格,在日本人的眼里,他是一个与他们作对的碧水军统帅。
没有了他,碧水军就像一盘散沙,对他们起不了任何的威慑力。那最终场的一战,让日本人终于尝到了中国人的厉害!
他没有死,出于他们的意料。如果让他重返北平,对抗日本人的阵营里,便多了一支生力军,而且是装备精良的生力军。
所以,日本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便蹑踪而来,不敢当众处置,也至少要把他绊在上海。
他已经拖累了她一次,这回,怎么能够再拖累了她?
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却终于克制了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她生活得很好,虽然倚门卖唱,可是颊边的那道光彩,竟然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你何止能顶得上半个,简直就是一个护士!”好不容易才克制了内心的澎湃,风林挑起了话题。
杜弱纤用棉花在伤口处消毒,皱着眉埋怨:“这个伤口没有得到好好的包扎,现在都化了脓,你也不知道痛么?”
“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跑不过日本人?”风林苦笑,“我是日本人的眼中钉,我一直避在法国领事馆里。只是,如果我不返回北平,碧水军就集中不起来。”
杜弱纤点了点头:“嗯,那你好好在我这里休养几天,再设法回北平吧。”
“不会拖累你么?”
“我们之间……”杜弱纤原想说的话,却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口。他们之间的熟稔,是从前。如今她只是一个歌女,比之从前的身份犹自不如。
“我怕给你带来麻烦!”风林柔声说着,闷哼了一声。
“什么麻烦我都不怕的!”杜弱纤很快地回答了一句,“忍着一点,很快就包扎好了。”
正文 下部聒碎乡心梦不成(4)
风林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柔情在他的心底深处恻然地婉转了起来。hp://
“你怎么会这些?”风林看着她熟练地在他的肩部把纱布固定,用剪刀裁去了多余的纱布,忍不住好奇。
“我从北平逃出来的时候,加入了一群学生的队伍,替伤兵包扎,跟着学了不少。你不知道,战场上下来的那些士兵,根本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又没有药品,很可怜。”杜弱纤浅浅地笑着,又叹了口气。
风林觉得心脏发疼,她一路从北平到上海,路途非近,想来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伸出手想要与她交握,又觉得物是人非,竟只是伸在半空,尴尬地停住。
杜弱纤含着期待,及至见他硬生生地又收住了手,想到自己的身份,也不敢伸出手去。垂眸站了起来:“你今天就睡在我房间里吧,我……我去旁边那间客房睡……”
风林看她要走,急忙叫了一声:“弱纤!”
杜弱纤回过头来,脸色平和。他又立刻没有了言语,只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发怔。
初到上海,他就打听到她与罗敏成过往甚密。难道她与罗敏成之间,真的有那样的情愫存在吗?可是她看到他的刹那,那样的激动却又并不是假装。
他从来就知道索取,可是在看到她在台上风情万种的模样以后,他犹豫了。原来,是他的强取豪夺,把她的美好和快乐一并都夺走了。
所以,在她婉转的温柔面前,他犹豫了。
杜弱纤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就睡在隔壁的房间,你要什么叫一声,我立刻就能听见的。”
“好。”风林简单地回答,不敢用过多的语言,泄露自己的内心。
她离开了他,反倒多了几份自信和从容。她的背影,挺拔而玲珑有致,肩胛骨不再像从前那样突出。
也许他可以让思念从此枯萎断落,不能再把她纠集到自己的生活里。马革裹尸,绝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有些什么哽住了喉咙,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要放手,并不容易。可是不放手,更不忍心。
手指在纱布上停留了一会儿,心里异样的柔情,几乎让他要把杜弱纤叫回来。咬了牙关,才把这份冲动忍了下来。
纵然是心潮起伏,可是到底伤后体虚,渐渐地到后半夜,也就睡着了。
杜弱纤一夜无眠,晨曦初透的时候,到底睡不着,悄悄地起身,推门看他仰面睡得正好,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叹了口气。
桂姨睡得早,起得也早,这时候看到杜弱纤的身影,忍不住惊异:“小姐这时候就起身了?晚上还要去唱歌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杜弱纤摇了摇头:“睡不着,就起来了。”
桂姨恍然:“先生回来了,小姐哪里还能够入睡?”她的语气里透着暧昧,让杜弱纤慢慢地红了脸。
“不